[无戒学堂]辞职(5)引火上身
马可
1
如果你是一位母亲,你的女儿几个月前好好的离开,回来时突然目光呆滞乱言乱语,你会怎样?
如果你是一位女孩,你的宿舍无权落锁,男主管会轻易进入,当着你的面做出下流至极的动作,你又作何感想?
如果你体重103斤婷婷玉立,几个月后猛增到了150斤开外,你心情又会如何?
如果你是……
不用“如果”,都是真实。
2
作为记者,当马可得知这条新闻线索时,听完当事人母亲的讲述,不禁毛骨悚然。
一支笔,以正义之名,带着喷火的年轻,写就了一篇又一篇文章。
这是马可不写不快的理由,也是马可被叫到领导办公室的原因。
那是一个初夏,天气已经有几份燥热。
马可很早就换上了短袖衫。圆领,黑色,胸前有一条红色的横纹。
因为刚刚开始一段恋情,平时不修边幅的马可,现在也开始讲究起穿衣。人,在极力想向别人证明一些的时候,会一反常态地仔细。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低,恋爱中的男人情商却会高出许多。
因为女人智商下降,而男人情商又迅速上升,所以被冲昏头的女孩子不落入男孩子“魔爪”的不多。
马可有一位朋友,小石。比马可小3岁,从老家来到F市,一直在人民医院附近修家电,门头不大,收入更低,但是他却有一位美得让所有同伴都咂舌的媳妇。
鲜花总是插在什么上,不说了。但是,小石说,他去一所学校里学修家电,结果学校很烂,什么东西也没学会,最终只领了一个媳妇回来,想想,挺值。
小石说的那所学校离F市区不远,马可以前常开车从那里经过,每次经过,都会想到小石,想到他与他媳妇的故事。
想来,也是媳妇被爱情冲昏了头,而小石又猛追穷打,最终媳妇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生米做成了熟饭。
小石与马可关系非同一般,故事以后再说。这里只是一提,以衬托马可没有引火上身前的状态。
3
马可进了杨总编的办公室。
下意识就感到气氛不对。他也很乖,自动低下了头,不言语。杨总的办公桌很大,桌上东西有一摞报纸,还有一摞杂志。最显眼的,是一个媒体联盟的玻璃质摆台,上面写着2003年大会纪念的样子。
去年的摆台,到今年还是崭新如初的,更何况是几个月前的记忆呢?
马可又想到了最近写的新闻,想到了古老县城小姑娘月儿的故事。
18岁的初中毕业后,月儿便没有再上学,一直在县城打工。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到日本打工更赚钱,便带着好奇心,到一家中介机构打听情况。
你是知道的,干中介的,嘴上功夫,都是相当了得的。
有句俗话说得好,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中介那张破嘴。当然,大多数人把这句话说给女孩子听,后面那句话也有被改作男人那张破嘴的。马可要说的是,给月儿做中介的人,既是中介,还是男人。双重身份的强,凭一介弱女子的纯,如何抵挡诱惑?
4
禁不住中介男子天花乱坠的描述,月儿最终选择去试一试。
没有出过国,没有到过日本。但是知道日本经济发达,知道日本有钱的人多。在她的印象中,日本是离她自己梦想较近的一个地方。
梦想与现实总是有距离的,要想弥补这种差距,就需要冒险,需要突破。
月儿做了。
月儿没想到,她不仅是交了数万元的劳务中介费,更赌上了自己的青春年华,同时搭上的,还有父母的心焦与追悔。
说是月儿出国打工,其实真正的名字叫做“研修生”,翻译成中文,大意是实习生的意思。
月儿到日本后,立即被送到一个密闭的地方,经过半个月的培训,便在一家纺织企业上岗了。
在那里,不光是月儿一人,从国内来的姐妹们不少。
大家都是掏了大笔的中介费来的,所以对于这次机会特别珍惜。
一方面是女孩子珍惜工作,另一方面,她们还要遭受变态制度的考评。
在前往日本的研修生中,日本方面设立了一部分的淘汰名额,做得不好,便可能被淘汰出避送回国内。所以,虽然都是从中国前来打工的,但是在被淘汰的名单出炉之前,她们既是同国的姐妹,还是相互竞争的对手。这种情形之下,如果姐妹们谁有困难,彼此不但不会相互帮助,而且还会相互视而不见甚至暗中幸灾乐祸。
马可在采访这件新闻的过程中,除了对月儿后来遭遇的痛心,同时还有对日本工厂那种变态制度的痛恨。
这种制度激发了人性当中的恶。而且,更让人可气的是,每一个前去打工的女孩子,天性中都是善的,但在变态的制度面前,善良人的恶被充分激发,最终致使悲剧一步步走向深入。
恶人的恶是看得见的,是摸得着的,是大家相互都猜得到的。但是,如果这些原本善良的人丢失了善良;这些原本天真的女孩失去了天真;这些原本灿烂的青春变得充满了冷漠,那您又会做何感想呢?
有人说记者是社会的良心。
马可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正确,但是在接触月儿这件新闻的时候,从始至终,他都希望能够通过自己,准确地说,通过自己的记者身份,通过自己手中的笔,还月儿一个公道。
5
由于人生地不熟,月儿在日本的生活并不太适应,再加上同在一起工作的中国人相互之间又不团结,各自相互提防,很快月儿病倒了。
就是在她病倒的那段日子里,她恶梦般的日子随即开始。
月儿性格天生有些内向。再加上往国内打电话需要很高的费用,所以为了省钱,也为了父母不为她担心,月儿每次打电话,总是匆匆挂断,而且在电话当中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每次父母问起那边的生活情况,她总是说好,一切都好。
不好,又能怎样。天涯两隔,不比国内,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出过国,去日本看女儿,这样的情况想也不敢想。
月儿的父母提到月儿,满心自责地对马可说,如果知道结果这样,他们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应该去趟日本的。那位中年汉子眼里含着泪承认说,是他的粗心害了孩子。
通过与月儿断断续续的电话,父亲知道,月儿病后,她的主管——一个日本男人,常常到宿舍去。月儿说,为了方便管理,在日本女研修生的宿舍是不能反锁的,因为管理人员随时要巡查。
这也就便得月儿病倒在床上之后,她的那个主管可以轻易地进入她的宿舍。月儿曾隐约对父亲说,每次见到只有月儿一个人在宿舍,那位日本主管总是冲着她做出“极其下流的动作”。那是一种怎样的动作,月儿不肯说,但是根据语言想一想,月儿的父亲哭了……
6
父亲在马可面前只流过一次泪,但是远在日本的月儿,在不被人知的时候,流过多少泪呢?
月儿后来对父亲说,她的病一直不见好,而且每次喝完自己杯子里的水后,都会昏昏沉沉,更让好害怕的是,许多次,她从梦中醒来,身边总有那位男主管不怀好意的笑。
此后,月儿说,她昏沉的时候越来越多在,而且身体稍稍好些的时候,她就又投入到了工作之中。白天累,晚上又休息不好。她经常做恶梦,而且梦里总有那个男主管的身影。
她开始焦虑,开始语无伦次。而且在与父母的电话中,她的表述也越来越不清楚。有时候竟然是不知所云的胡言乱语。
月儿的父亲和母亲心越来越急。他们想去那边看看月儿,可是他们犹豫了一个多月之后,他们突然接到了F城中介的电话,让他们去领月儿,说月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可是等到他们见到女儿的时候,母亲的心,凉透了。
原先秀气的女孩胖得认不出样子了。平日里虽然内向,但比较爱笑的女儿脸上已经没了一点笑模样。女儿眼神儿也成了那种直勾勾看人的样子。经医院诊断,月儿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也就是人们惯常说的精神病。
出去看年多,去时好好的,回来怎么就成了精神病?月儿父母不甘心,要探究竟,但是他们与中介方交涉没有结果。与月儿的中国同事们交流,那些女孩又不肯多说,闪烁其词。这令月儿的父母心中疑窦丛生。
7
马可用三篇文章报道了事件的进程。
稿件反响比较大。
其中,第二篇稿件刊出之后,记者部的高主任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的同学打来的,多年不见了,两人谈话很亲热。简单的寒暄之后,对方提出要请高主任吃饭,而且说是因为月儿稿子的事,想沟通一下。
高主任说,老同学交流一下是可以的,但是现在稿件还没有发完,先不便见面。于是,挂了电话。
中国是个人情社会,遇到难事了,动用自己的资源,以减轻媒体曝光的程度,也在情理之中。
高主任知道,他的那位同学,现在就在那家中介公司工作。
扣了电话,高主任看了一眼马可,但什么也没说,马可看了一下主任,也心知肚明,但仍什么也没有说。
事情没有那么顺利地过去。第二天一大早,马可被杨总叫到了办公室。
进到办公室,还没有等马可站移,杨总是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冲着马可说,你的稿子是怎么写的?
马可说,我做子详细的采访,当事双方的录音都有,如果……
我不是说你采访有问题,是问你有没有政治敏感度。杨总编脸上黑青,一字一句地说,眼球一刻也没有离开马可的眼睛。
马可反倒心虚了,先错开了目光。
马可不知道平素里和蔼可亲的总编,为什么会这样的冒三丈。
“那事不关马可的事,是我让他继续写的。”正当马可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身后传过来了高主任的声音。
高主任就是老F城人,平日里爱说爱笑,别没有怀习惯,惟一的爱好就是到吸烟的那个小屋里去抽烟。
“我的同学就在那家中介工作,他想请我吃饭,但是我拒绝了。”高主任语气中带着一些懊悔,同时也充满了坚定。
“你,你是个老主任了,人家都告饶了,告饶了懂吗?为什么还要揪着不放?”杨总编调转头来,向着高主任说。
高主任是报社的元老,时间比杨总编来得都久,因而杨总编话里虽气,但理上让着三分。但是,所有的情况都表明:这次马可摊上大事了。
有脾气发不出来,杨总编那张本就不白的脸,更是青一阵黄一阵儿。可能是被触动到自己的心理了。
8
祸端已经闯下,马可引火上身。
但自己的错,却由高主任来扛,马可觉得主任冤得慌。
后来马可知道,有市里的领导,找了报社的社长,社长又将处理的任务交给了杨总编。
杨总编本来想向马可开炮,但是高主任出面了,他这个总编有火发不出,窝得难受。
9
马可想,杨总编本来一定是准备了许多话来教育马可的。后来马可知道,那个中介有点关系,有领导出面,找了报社的负责人。
马可大难临头之际,高主任挺身而出。马可在自己的心中植入了一颗感激的种子。
他想,如果这件事过去了,他一这会好好感谢高主任。
后话,那些都是后话。后面的话,这件事情不了了知了。
后面许久一段日子,马可闷闷不乐。
那团火在马可心中烧得他实在难耐。马可想,有必要去找波罗说道说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