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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加鸟伯乐“此地有鸟”PK赛七月征文,PK对象:方豆的糖
“离婚吧!”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有多少次吵架后从嘴里咆哮出这三个字。而这次,我却是近乎带着哀求语气。
每次当他听到这三个字时,都以冷冰的沉默做为应答。
“离吧!”他近乎不耐烦。
“你真是一个多事的女人,男人外面有应酬不是很正常吗?哪个当老板的不是这样?我赌了吗?我外面有私生子了吗?我钱也都交给你管,你还想要什么?”
这是他最干脆,最歇斯底里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你知道我要什么。”
他除了拒绝起诉离婚,其他条件都答应。 而我同意和他协议离婚后,提出最后一个要求便是再回一趟坐落于浦东的出租屋附近走走。
大学毕业后,相恋三年多的我们为了在一起,他决定放弃去梦寐以求的北京发展,而我也拒绝了父母在老家托关系联系的事业单位,一起来到了上海。
选择上海主要是他考虑到气候环境和我老家差不多,二是离我老家近,回去方便,但对于生活在最北端的他来说,一切都是全新的挑战。
沪漂前我们俩工作都还没定下来,刚到上海只能先找个短租落脚。那时,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不看好我和他在一起,母亲尤为反对,一个是嫌他穷,怕我以后的日子要吃苦头;还有一个是觉得我们两在上海单打独斗坚持不了多久,迟早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那时的我们,只相信爱情,我们相互给对方鼓劲,我们坚信在大城市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6月末的上海,每天38度高温,像生活在蒸笼一样闷热,我们每天都奔波在投递简历跑人才市场或者面试的路上。
好在一周后,我的工作终于有了着落。
公司在浦东金桥,工资虽然不高,但对于毫无经验又即将口袋空空的我俩来说,最重要的是先落脚再生存最后才求发展。
于是,接下来我们就开始找房子,他以我上班地方为中心,方圆3公里为目标,我本来想着等他工作单位确定后,找个中间位置,这样两人上下班都不会太累,他说他一个大男人不用管他,咋都好办。
白天他跑人才市场或者面试,空余时间就开始各种看房,距离不能远,价格又不能贵,合适的房源很少,除非合租。
上海的夏天异常闷热,没多久,他就明显感觉不适应这边的生活,再加上上海菜口感偏甜,很多时候,不得不以吃泡面来续命。才半个月时间,他明显瘦了一圈,皮肤也晒黑了不少。
房子最后订在了金桥一个比较老的小区,两室一厅毛坯,客厅也变成了房间,相当于三户人家合租。
我们租了朝北最小也最便宜的那个房间,小到仅放一张1米5的床都显拥挤。他的工作也几乎同时敲定,在徐汇区,距离租房还是偏远。
解决了头等生计问题后,初出茅庐的我们便开始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我们悄悄暗下决心:不依靠父母,凭两个人的努力,一定争取在上海落脚。
他下班比较晚,有时还经常加班,为了节省车费,每次都坐非空调公交车到外滩然后再转其他线路。
共用厨房有时赶上三户人家都做饭时,就要排队,我们买了个二手电磁炉,每天我下班后路过菜场挑捡些打折菜品,简单做两个菜,等他到家后便开吃。
其实我之前从来没下过厨,做菜以熟为标准,他每次到家后,也不知道是因为饿了,还是之前泡面吃到想吐,每次对我做的饭菜都很捧场,从不浪费。
偶尔周五下班早,我也会坐公交车到外滩,在他换车的地方等他,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那时候,我们手拉着手,像其他情侣一样,漫步在浪漫又多情的外滩边上,黄浦江的微风带点甜甜的味道,对着江对岸的东方明珠,我们大声宣言:“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带着意犹未尽的满腔热情,回到出租屋,又闷又热还夹着潮湿感的生活环境立马毫不留情地把我们拉回到现实。
小房间没有空调,只有一扇又细又窄的窗户做透气状,小小电风扇摇头摆尾吹出来的尽是热风。
晚上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不敢多动一下,通过心里默念“心静自然凉”来渡劫。他每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等有钱了,我们就租个带空调的房子,属于我们自己的一室一厅就行。
我们会因为这个“空调梦想”,陷入对新生活的美好憧憬,聊到半夜还舍不得睡。
出去逛街买一份葱油拌面也是要等对方先吃了,再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干得干干净净。
那时的我们,日子很苦,心里很甜,在彼此的对方眼里,只有最爱深爱挚爱和只爱。
我们到上海正好满一个月那天,是我生日,他说要送我一个特别的礼物,我的要求就是:这个礼物如果是花钱买的话,不能超过50块。
他笑笑说:放心,不花钱,但很特别。 那天晚上,他给我煮了一碗面,外加一个荷包蛋算是生日餐。
吃完饭,他便骑着小毛驴载着我去看“神秘礼物”。下车时,他牵着我的手,让我闭上眼睛跟着他走,3分钟左右,他说到了,我睁眼一看,身处一条偏静的宽阔马路,路上行人不多,偶有车辆经过,也是转弯进小区那种,周边全是高档小区或者别墅区。
疑惑间,我抬头一看,路边蓝色路牌赫然写着:杨柳路。
我顿时惊呆了,上海居然有一条和我名字一模一样的路。
他紧紧地搂着我,告诉我:他是在找房子过程中发现的,路不长,往前走600米左右便是尽头,应该是条断头路。但这条路上的房子租金好贵,所以,他当时一直以这条路为中心尽可能在附近找,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在浦东和徐汇之间租房的原因。
那一刻,我突然幸庆自己赌对了。
那一晚,他送我的生日祝福便是:等赚大钱了,一定买套位于杨柳路上的房子送给我。
那时那刻,我觉得自己曾经吃过的所有苦都是值得的,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抬眼望去,连天上闪烁的星星也在祝福我、羡慕我。
从那以后,我们没事就到这条路上转悠,600多米的距离,我们来回走很多趟。他说,每次在这条路上走,他就浑身充满激情和能量。
半年后,我们搬到同一小区另一套租房,一室一厅,条件还是很简陋,没有空调,但相比合租,我们已经很知足了。
时间就在日复一日的上班、下班、赶公交、回家忙碌中悄悄流逝。
三年后,眼看房价在一路上涨,我们的工资涨速远赶不上房价上涨速度,我父母看我们已决定在上海长久发展,并让我们留意合适房源,想着帮我们付个首付。
租房这么久,说实在的,我打心底里也想拥有一个自己的家,否则总感觉漂泊在外没有安定感。但他有点犹豫,一个是我们俩的存款并不多,二是他家里实在拿不出钱帮衬,还有弟弟妹妹要读书,需要他资助。再者,他当时也计划出来单干,所以对买房一直持模糊态度!
买房毕竟是件重大事情,两个人态度一定要一致,于是我这边也决定不着急买房,到周末的时候先到处转转,了解一下行情,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捡漏。
同时,他那边七拼八凑,从同学朋友那边借了十万左右的现金,准备开启正式创业之路,离开原来单位后,他在闵行写字楼租了一间房做办公用。
公司刚起步,杂七杂八事特别多,为了节省费用,我辞掉了工作,也退掉了浦东房子,吃住都在公司,开销也基本是靠前两年打工时攒下来的一点积蓄。
那时我兼职文员、采购、助理、财务、后勤,什么都做,他主要负责跑市场。由于太忙,买房的事只能交给中介帮忙,通过看视频了解房子情况,觉得不错再抽空去看房。
他确实很努力,再加上正好赶上行业风口,公司业务很快就有了起色。看了很久的房子也顺利定下来了,离公司不算远,十几分钟的车程,买的二手房,装修属于中等,过渡没问题,基本也算拎包入住那种。随着公司业务快速发展,我们招了文员、业务员和财务,我手上大部分工作分出去后,终于轻松了一些。
就在那时,我怀孕了,因为反应比较大,我基本在家静养。渐渐地,他到家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带着一身酒气和醉意;有时我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睡在隔壁的他什么时候进的屋。
只知道,我们能聊上几句话的机会越来越少,不知道是孕期本能反应,还是出于女人特有的敏感,我经常在他进屋时就忍不住质问他怎么又这么晚回来?他一开始会解释几句,后来以沉默应答,最后直接敷衍道歉:我错了,明天早点回来,行了吧?有时甚至一字不说,刚开门还没进屋转身又出门。
那一刻,我总问自己:我是怎么了?我们到底是怎么了?穷的时候我们很开心,现在条件好了,我们却天天吵架。
收到他微信:“我要出差几天,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后的第三天,我挺着大肚子去了一下他公司,公司搬了楼层后我还是第一次来。多了好几个陌生面孔,他们知道我是谁,我却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只知道,他楼上的办公室里多了一个美女秘书,我推门进去时,她正背对着我,在细心地帮他整理衣服和领带。
他抬头正好和我四目相对,尴尬笑了笑后,有点不自然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我刚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发信息给你。”
是不是刚出差回来,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道。
两周后的晚上9点多,我肚子突然开始收缩性阵痛,我预感要提前卸货了,保姆一边安慰我,一边赶紧打电话给还在加班的他。
半小时后,他匆忙进屋,神情紧张地问我感觉怎么样?是不是马上去医院,同时不忘解释说手头上事正好结束,刚准备回家就接到保姆电话。
我疼得不想说话,却还是一眼看到他扣子系错了,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伪体香香水味。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不是事出突然不会这么失态,强烈的第六感观让我忘了分娩前的阵痛,更多的是心痛。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上了车,我半靠半躺在后座,去医院的路上,随着车子晃动,从他右侧裤兜里滑落一个小纸盒,我悄悄捡起来,是一盒生产日期很新刚开盒的避孕盒。
此时此刻,我却出奇的平静,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先前不愿面对罢了。我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该结束的迟早要结束。
母亲从老家匆忙赶过来照顾我的月子,见到她那一刻,我突然像个傻子一样,抱着她委屈地放声大哭。是的,我就是个傻子,十足的傻子,这么多年一直自己骗自己的傻子。
母亲轻轻地拍着我,身子在微微颤抖:“孩子,咱回家,有爸爸妈妈在,不怕!”
出了月子,同意和他协议离婚后,我提出再回一趟浦东出租屋附近走走。他百忙中抽空开着越换越贵的豪车,带着我,从浦西穿过南浦大桥,在金桥附近转了一圈后,下意识地就将车开到了杨柳路,并把车停在了路口,像当年骑小毛驴时停的位置。
自从搬离浦东后,这是我们第一次又走这条路。
下了车我俩一前一后往前走,我在前,他在后。晚风阵阵,凉风习习,像极了当年他带着我第一次很神秘地走这条路时情景。
宽阔的马路,依旧来往车辆稀少,只是据说两旁的房子价格随着市场行情又高涨一波,总价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就这样,我们像个陌生的熟人在那条路上毫无目的且各怀心事走着。
过了好一会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条断头路早已打通,直直地通向很远的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
他似乎若有所悟:“老婆,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了。对不起,是我错了!” 并伸手要牵我。
我微微侧过身,加速往前走了几步,前面略带坡度的地方,便是之前杨柳路的终点。
曾经,22岁的他就在那里笑眯眯的和我许下诺言;22岁的他也在告诉我:往前走,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