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谈及关于母亲的话题,我都是用沉默代替。母爱对于我的亲生母亲于我而言,是不存在的。我现在称之为“妈妈”,我都觉得过于矫情或是隆重,我的母亲,我不喜欢她,甚至可以说讨厌。所有享受过母爱关怀、哪怕一丁点的人都会认为,这是一个多么怪诞荒唐的话语,得是从多么无知无礼无教养的人口中才能说出来。可是至今,我的内心是非常排斥与她接触,哪怕是梦里我都是在逃避,梦里重现童年的阴影时光,让我哭醒……
生在农村,小时候因为是个女孩,生下来就不招她待见。可是家里的其他人却没有这种思想,特别是爷爷奶奶很喜欢我。爷爷是乡卫生院的医生,退休之后到我们那的煤场开了一个小诊所,奶奶也跟着去了,因为很喜欢我,两岁的时候就和他们一起外出了。听奶奶说,两岁之前我也没怎么和母亲在一起,都是伯妈(我爸他哥哥的媳妇),我们那边都叫伯妈带着我,她自己没孩子,把我视如己出。总之6岁之前,踏入学校开始上学之前的这几年,我的生活可以说是无忧无虑、除了母亲之外人见人爱的小女孩。那个时候的我,自信开朗、阳光快乐。我怎么也想不到快乐的童年时光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级,回家上学之后就戛然而止了。
在家里我是姐姐,当时底下有个妹妹。从前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从来受过什么委屈,他们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对我百般疼爱。回家以后的日子,一切都变了。母亲为了生个男孩,当年计划生育抓超生的抓得特别严,他们带着我妹妹东躲西藏。三五个月回一次家,那个时候爷爷奶奶在外头不常回来,我跟我大伯他们住,那时候他们也有了小堂弟,小堂弟经常生病,伯妈三五天就带着他去医院;而我自然而然成了无人顾及也无暇顾及的孩子。有时候长大真的是瞬间的事,记得爸爸每次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他都会对我说“你现在是姐姐了,你要懂事,爸爸没办法在你身边照顾,你要学会照顾自己。”我认真的点点头,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学会照顾好自己,不让爸爸担心。是的,妈妈从来不曾关心过我,自然我也是从来没找过她,别人伤心难过的时候都会叫“妈妈”,而我只会想到我的“奶奶。”母亲对我而言,就是这么不真实的存在。
作为一个90后,我的童年生活大家可能觉得匪夷所思。6岁的我开始去上学,家离学校大概半小时的步行路程,每天早晨起来自己热前一天的剩饭吃,然后用饭盒装着一点米,菜是几颗黄豆加上一点猪油和盐,就这样提着饭盒踉踉跄跄一路走,学校不收蒸饭费用,每个学生每周从家里拿一根柴火放在食堂,蒸饭的时候烧着就行。农村的生活条件本就艰苦,再加上自己无人照顾,冬天的时候自己把衣服拿到河边去洗,把棉袄扔到水里一吸水,我小小的劲没法提上来,好几次差点滑倒冰冷的河中;洗头的时候也没有洗头膏,用洗衣服凑合,每次洗完头发都梳不开;放学回家的时候要帮着放牛、做家务;生活的种种艰难,我那时候都觉得无所谓,我深深记得父亲的话“我是姐姐,我要懂事”,所以我坚持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不让别人操心。
而我真正恶魔般的童年是弟弟出生以后。我这么说不是怪我弟弟,作为姐姐,我很爱她。但是他到来以后的日子,意味着父亲母亲他们不再需要在外头躲躲藏藏,他们要回家了,多好的事对吧?我应该感到开心,终于要一家团聚了,终于可以得到父母的关爱了,再也不用自己承担这么多在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一切。事实证明,我错了。他们带着弟弟回来之后,妹妹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级,她比我小两岁,弟弟小我八岁。因为家庭经济压迫,爸爸去县城里开机三,那个时候的机三如同这个年代的的士,他也是不常回来。这个时候,我每天带着妹妹,承担起弟弟所有尿布衣服的洗晒收拾,每天放学回家之后要挑水劈柴喂猪喂牛,做饭,简直无所不能。我是在嫌弃我的家庭我的生活吗?不是的,就在我用自己小小的肩膀已经承担了这些不该是一个孩子去承担的事的时候,我以为我做到了一个姐姐的本分,我以为我这么懂事我会得到夸奖!不是的,母亲对我几乎苛刻地挑剔,比如放学回家晚了回家等待就是一顿恶骂,如果语言能杀人,那上天真是给了我不计其数的重生次数;比如什么事稍微慢了节奏达不到她的期望,那将是一顿打,不是揍,是毒打,只有她手里有东西,哪怕是劈柴的斧头、砍柴的刀还是掏火星的钳子,或是砖头、石头,只要是她能拿得动的东西,只要是在气头上,通通会向我扔过来,这个时候我就会躲着跑着,躲过了跑过了那就一时幸运,还有下一次只要她抓住你,就是往死打;印象最深的几次,那是因为我和妹妹不知道怎么吵起来了,她那些火钳抡起我头上就是两个包;还有一次,秋收过后,稻田里的稻草要收回家来喂牛,挑稻草的扁担两头是尖的,我和妹妹还有她去田里收拾稻草准备回家,梯田就是一块上一块下,我和妹妹在下边的稻田又闹开了,她在上头撩起扁担就冲我刺过来,我没跑掉,后脚跟被削了一块肉,滴着血自己跑回家。
……
至此,整个童年时光,我都循环在这样一个可怕的环境里,直到上了初中寄宿,我暂时逃离了恶魔般的家,然而这并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