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对我妈妈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她总是照顾我们,而我们却很少去关注她,总感觉她身体很好,什么都不错。我妈妈很少抱怨过我们,在她心中,什么都没有工作重要,从来不愿家里的事耽误我们的工作,只要我们干好自己的工作,领导夸奖我们,她就很开心。我哥哥曾经开玩笑,她比布尔什维克还布尔什维克。我妈妈从小很爱学习,学习也很好,可是我姥爷去世的早,她又是老大,她小小年纪就承担了家里的很重的负担,也因为家里穷,我姥娘重男轻女,更愿意培养我舅舅上学,而需要她干地里的活,为此她还失过学,是她的老师一遍一遍家访,一直在劝我姥娘,同时我舅舅学习很差,没有培养前途,我妈妈才又回到了学校。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上了不用花钱的师范。按照她的成绩,她还可以上更好的学校,成为工程师是她的一个梦想。毕业后,成了一名中学教师。她负担起了她整个家族的责任,我舅舅家所有孩子上学,生活的费用都是她在负责。在我妈妈的这种过度关心下,我舅舅也变成了一个对她完全依赖的人。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劝说过妈妈,管我舅舅的太多。我和我哥哥从小就比较省心,她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工作上,她对工作的那份认真,我还记得我已经睡了一觉醒来她还在批改作业,这是经常的事,这也许就是她那个年代的人的共同特点吧。我的妈妈就是这样一个很平凡,也不平凡的一个人,一生为了别人而活,可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总是对我说没事没事。在她病重的那段时间里,她还担心我为了照顾她而影响工作。我一直很愧疚,在她一开始不舒服的时候,没有引起重视,而相信她总是说的没事。当确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深深的陷入了恐惧里,我不相信是真的,我拒绝承认。当我看到她痛苦的呻吟的时候,我的心更痛,我整个人活在了黑暗里,炎热的夏天,我竟然一点感觉不到。那个酷暑,我一点汗都没出过。我后悔,我愧疚,我害怕,我无助,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我发现我一点都不强,我还要强颜欢笑对我不知情心脏不好的老爸,我心力憔悴,从来没有过的无力,很短的时间内,我就瘦了10几斤,也苍老了很多。害怕看到检查结果,害怕被医生叫到办公室,在医院里,心理充满了恐惧。在她最后的日子里,她一直在昏迷,在昏迷中还在不断的呻吟,我不知道她是真的要离开我了吗?我也自私的想,只要她就这么痛苦地躺着,我也愿意这么伺候她一辈子。当她真的走了时,我感觉不到我的伤悲,只是浑身发抖,不停地抖,后事的所有的程序我都不想参与,我就是想逃,想一个人逃的远远的,我也想,我要是晕倒病倒多好,逃到医院里,什么也看不见就好了。
在我妈妈活着的日子里,我从来没有表达过对她的愧疚,我也知道,如果我表达,她一定会安慰我,就像我安慰她一样。在她病重的期间,我家小院里的樱花,月季花,各种花开的十分旺盛,同时也有不少的花瓣落在地上,她看着院里的花说,花有开有落,人也是一样,这都是自然规律。我强颜欢笑地说,今年咱家的花开的这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说明你的病很快就好了。她只是轻轻笑了笑,虽然我们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真正得的什么病,也许她自己已经有了感觉了。我是多希望小院里开满的花给她给我们带来好运啊。因为她的病,我原来从来不信的偏方,开始搜集,原来从来不信的小医院的旁门左道也开始关注,甚至我去了寺院参加放生活动,可以说,当时不管什么样的据说有效果的,虽说我也知道是骗人的我也想试试,那时候才知道了为什么人们有病乱投医。我一直感觉我做的不够不够,比起我妈妈对我的爱,我做的太少太少了,我没有好好报答她就不再给我机会了,我一直就在这种愧疚里。
周日,我在亲子关系课程里,有一个天龙八部的练习。这个练习,是通过你身边最重要的人,对你说一些鼓励的、肯定的话来给你力量。在其他人做练习的时候,我就开始想我最需要谁来给我说一些鼓舞的话,同时说什么让我感到那份力量。没学过心理学的朋友,下面你有可能看不懂了,也许你会觉得神神叨叨,没关系,你就当个故事看吧。我找到了代表我妈妈的代表,我特别希望我妈妈对我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我也找到了女儿的代表,因为经常受到女儿的嫌弃,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受伤,我也希望女儿对我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还有我小学时候的一个老师,因为她教过我哥哥,而我哥哥那时候是他班里的学霸,她一教我,就自然认为我就应该像我哥哥一样,是学霸,我有几次作业写的不好,考试成绩也不咋地,很让她失望,她对我说:“你可比你哥哥差多了。”当时她一句无心的话,让我到现在还不能释怀,虽然以后她对我也很好,可是这句话的阴影依旧在,我特别希望她能肯定我,对我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我还找了我领导的代表,我也希望他能肯定我。当我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察自己还是这么希望别人来肯定我,我依然需要他们的肯定。导师引导着各个代表想对我说的话,没想到我想让他们对我说的,就是他们想说的。尤其是我女儿的代表,对我说:“妈妈,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就是女儿特别想对我说的。老师、领导的代表也是想对我说“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当他们都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同时我又听到了女儿不断的对我说:“妈妈,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后来又改成“妈妈,你很棒”的时候,我的身体开始发热,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浑身充满了力量,我对妈妈的愧疚也减少了很多。
虽然我妈妈去世有5年了,我一直感觉从来没有放下过她,没有真正去面对她去世的事实。虽然也在课程里处理过,告别过,可是感觉一直没有放下过。我经常不敢想她的模样,不愿意去给她上坟,不敢看她的照片。只要是想起她,就一直是她躺在病床上的痛苦表情,我的内心就不安,我的愧疚感就如影随形。现在,我终于开始想起她的慈祥面容,想起她开心的样子,想起她美好的样子,我终于开始面对了,再去上坟,我想我不会强逼着自己了,也许我会在她的坟前,给她说说话,说说我的心事,不像原来那么沉重,举行完仪式赶紧逃离,也许我会轻松了吧。值得纪念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