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鸟与鱼

文:牵尽

(一)

凌晨时分,我椅在落地窗旁,手机响了一声。

“睡了吗?”

“还没,放心明天我会早起的。”我嘬了一口烟。

从大二和秦朝暮相恋到如今大四,我从不知道她哥名下有个市值十来亿的公司,而且就在上海。相比之下,我家靠炒房致富,虽然也是千万身家,但和她家相比,显然不算什么。

我坐了下来,想着明天见家长的事情。

我们并不打算这么早结婚,但见家长却是她主动提的,原因是想把我介绍给她的家人认识。我起初是很愿意的,因为我确实爱她,现在一想到两家财力差距,竟有些犹豫。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我属于信的那一类。这些年在父亲生意场上听了许多奇闻轶事,觉得婚姻是家庭间的融合,如果两个家庭差距过大,那么两个人的三观肯定也不一样,面这将是一切矛盾的开始。

从注意到朝暮开始,我就努力在了解她的一切,她比同龄女孩更加成熟和理性,拥有不俗的谈吐和难以忘怀的气质。在一起之后,两家家境相当让我对一度对这份感情十分看好。但没想到她哥的手里有家上市公司,这让我对她家剩余未知的部分感到害怕。

抽完最后一根烟已是凌晨一点多了,我扶着玻璃站了起来,神情一筹莫展。

(二)

清晨的街头挤满了人,我和她并肩走着,阳光打在朝暮白皙、化着淡妆的脸上,散发出一阵阵光晕。看着她侧脸两年有余,却仍然能让我心跳加速。

“取完西服之后,再去买点见面礼,我爸喜欢喝黄山毛峰,我妈喜欢吃梨膏糖,老城隍庙附近有家梨膏糖做的特别好吃。”朝暮牵着我的手,晃来晃去。

“好,都听你的。”

“对了,晚饭在我家吃,我爸特意嘱咐过。”

诗阁家定制的西服很是合身,我从来没有买过五位数的西服。考虑到对方的家世又是初次见面,还是咬咬牙付了余款。我们随后又买了些黄山毛峰和梨膏糖,还买了瓶拉图庄的红酒,给她的哥哥。

下午我们来到了朝暮的家,一幢位于闵行的的别墅,来的时候特意查了下房价,没有给闵行区丢脸。

一阵寒暄之后,秦母便和朝暮准备晚饭去了,只留下我的秦父两个人在客厅。秦父西装革履戴着眼镜,五十来岁,有些白头发,左手戴着高珀富斯的手表。

“嗯,明前特级的黄山毛峰,好茶,谢谢你正则。”秦父闻了闻我带来的茶,小抿了一口。

“伯父您客气了。”

“听朝暮说你是学工商管理的,这么问可能有点突然,但伯父想知道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手抖了一下,溢出的茶水烫的手生疼。我并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专业,只是迫于家里压力才选择的,未来什么的几乎没有考虑过。

“毕业后会回公司从基层做起,积累经验和人脉,等熟练了以后应该会协同管理公司。”

“那有没有想从事的行业?”

“家里是从事房地产和商铺租赁,我想未来应该也会从事相关的行业。”

秦父喝了一口茶,我注意到他的西装马甲是世家宝的,比我的诗阁高出了不是一个档次。

“我就朝暮这么一个女儿,从小被我宠坏了,性子有些毛躁,要是有给你添麻烦的地方,还希望你能谅解。”秦父想给我斟茶,我连忙双手扶住。

“伯父您言重了,朝暮的品性在学校里面是大家公认的好,为人温和谦虚又博闻多识,和她相处大家都觉得很愉快。”

秦父笑了笑,秦母端着水果走来,为梨膏糖而向我致谢,我连忙起身回礼。

和秦父聊了一个多小时,尽是一些时事、生意和未来,关于我家的情况却丝毫未提。

晚饭前一刻钟,朝暮的哥哥飞鹏回来了,同样西装革履一副精英白领打扮,若不是提前知道,简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已经在管理着一家市值数十亿的上市公司。

晚饭很丰盛,大家频频举杯,飞鹏几下就把我带来的红酒喝了一大半。彼此有说有笑,氛围祥和到仿佛我已是家里的一份子。

“爸,明天起人民币就正式加入SDR,汇率应该会有所波动,董事会想要提前收购mola公司。”飞鹏突然严肃了起来:“但是目前内部意见还没统一。”

“我觉得不用,”朝暮看似轻松地接过了话题:“提前收购无非担心汇率会波动,影响最终的估值;加入SDR理论上会增加市场对人民币的需求,但是汇率变动呢要受到现有的货币政策和流动环境影响,财政部还未公布加入SDR后的法规,短期内波动应该不会太大。”

我顿了一下吃饭的动作,惊讶于朝暮对金融的理解。

秦父拿起一片桌上的纸巾拭了下嘴,不紧不慢地说道:“加入SDR更多还是政治因素和大国博弈的结果,是一件比宏观经济还要宏观的事情,还要假以时日才能影响到微观实体。国内现在存在着汇率市场化不足、人民币资产市场稳定性较差和金融体系的结构失衡等诸多问题,人民币相关领域和金融行业需要改革,但改革也不是一蹴而就的,我赞同朝暮的观点。”

晚饭一直持续到九点多,因为喝了洒,秦父便让朝暮送我回去。也许是喝多了,我在车上显得比平时安静。

“你怎么了?”朝暮看了下我。

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你家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那是更好呢还是更坏了?”

“我不知道。”

朝暮笑了笑,车子稍稍提了速,我们保持沉默着,直到酒店。

不久之后,朝暮邀请我参加一个商务晚宴,秦父和飞鹏也去。我想起上次的经历有些犹豫,但还是同意了。

晚宴的主题是关于一带一路的,和我以前参加父亲的那些完全不同。秦父向我介绍了几个他生意上的伙伴,我们一一握手,然后坐在宴席上听着他们讲着产能淘汰、工业改革、产业升级。朝暮坐在我的身边,穿着白色礼裙,把头发盘成一个髻,妆容精致却不妖艳,不时地发表她的观点,总是能够得到大家的赞赏。

那是我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余的,完全说不上话,只能陪笑地附和着。诗阁的西服勒的我有些不舒服,空气瞬间就变得炽热起来,突然心生退意。

回到酒店的我身心俱疲,满脑都是朝暮在宴会侃侃而谈的样子。阶级两个字突然出现在脑海,盖住了所有的画面。

第二天在图书馆里见到朝暮,穿着红色的宽松毛衣、黑色的格子长裙和一双小白鞋,安静着坐在靠窗的一旁翻阅着她读过不下十遍的《国富论》。想起她昨天职业的装扮,我突然觉得我还不够了解她。

她说接下来没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去见我的父母。我说等功课不忙的时候再去,毕竟上海到福建还是有点距离的。她边看着书边说一些琐事,我听着,觉得眼前的她既熟悉又陌生。

(三)

我原本计划晚些带朝暮见我父母,毕竟大四比较忙。但几星期前身份证的丢失给我带来了很大的不便,因此我决定回去一趟。

我们订了直飞厦门的航班,又倒了一趟动车才来到我老家,沿海一个七八线小城市。市里本来有几套住房,但父亲执意要我们回装修最豪华、位于农村的老宅住,我知道他是想给朝暮留下个好印象,于是又开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到家。

父母早早地在门口等待着,穿着还特别正式,平常我回去的时候也没见这样子,心里暗暗嫉妒了一下。进门的时候,才发现老宅又重新装修了一下。

审美方面我实在无法认可父母,如果说满屋的土豪金和玄关处一人高的关公像让我选一个的话,我想我会勉为其难的选土豪金;但当我看见客厅妈祖和土地公的并存时,我想我还是选择狗带吧。

朝暮看见这些神像的时候愣了一下,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停滞的视线足以说明一切。她一口一个阿姨叔叔叫着,很快和父母亲亲近起来,特别是母亲,从来没见过她笑的这么开心。

晚饭时候母亲特意炒了几个家常菜,有我喜欢吃的红烧肉,可能平时是保姆做饭的缘故,味道有点重。她还不断地夹给朝暮,朝暮推不过连吃了好几块,满嘴的油。

父母询问了朝暮的年龄、学历、家庭和父母的情况。朝暮被动地回答着,双手一直攥着紧紧着。想起秦父第一个问题是问我的职业规划我就觉得尴尬,便匆匆地结束了话题。

我们在二楼阳台独处着,楼下传来打麻将的声音,父亲牌技一般却很喜欢打,虽然输多赢少但数额一般不大,我们也就不干涉。

“胡了,哈哈,给钱给钱,两千!”

“你爸很喜欢打麻将吗?”我们椅着楼中楼的栏杆,看着下面人打麻将。

“有空的时候会玩几圈,大多时候都在公司里忙着”我回道:“刚才是不是被我父母查户口式的询问吓到了?”

朝暮侧过头注视着我,许久才轻声问道:“我能说实话吗?”

我心一沉,点了点头。

“有些问题我觉得过于隐私而且,”她顿了一下:“你父母似乎有些偏重物质。”

“我父母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人,难免的。”

“我爸妈也是那个时代的,”朝暮反驳道:“可是他们从没问过我你家的收入、家境和家庭。”

我低了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知道这么说很不礼貌,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真实想法,”她又补充道:“并没有其它意思。”

我们沉默了起来,麻将的声音很快回荡在整个阳台。

“老赵最近又找了一个,听说是大学生,你们见过没有?”坐在父亲一旁的大叔突然说道。

“我见过,”坐在另一旁的应道:“长的一般,但是身材好。”

“老赵挺厉害的,这几年来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都是年轻漂亮的。”

“老赵这个人哪,”父亲打了一张牌出去:“仗着有点钱瞎搞,早晚要毁在女人手里。”

“你上次说觉得我家和你想像中的不一样,”朝暮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耳边炸起:“我当时还不知道是指什么,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那是更好呢还是更坏呢?”我想起她当时的回答。

“我不知道。”朝暮用我曾经说过的话回复我。

某天午饭前,刚补办完身份证的我带着朝暮刚进玄关,就听见父亲在书房里打电话。

“告诉那个姓宋的,B2那块地是我的,谁也别想抢,如果他要来硬的那我也不客气,像他这样早晚要被人弄死!”

我看朝暮的脸色变了一下,赶紧大声说道:“爸,我们回来了。”

“哎呀,你们回来了,”母亲不知道从哪走了出来;“朝暮你饿了吧,午饭一会就好。”

“我不饿,谢谢您阿姨。”

“妈,我们有些累了,先上楼了。”我几乎是把她拉上去的。

二楼的客厅里,我坐在她的旁边,问:“是不是被我爸吓到了?”

朝暮摇摇头:“不会,类似场景我见过很多次。”

“商场如战场,有时候不狠一点会吃大亏。”

“我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无法评论。”

我也沉默了起来。秦家在上海做的是金融贸易,是一种钱生钱的生意。小城法治不及人情好使,想要做大当然要另寻门路。

新身份证出来后,我几乎是立刻就买了北上的飞机,一方面是学业所迫,另一方面我也不愿意再多暴露两家的差异给她看。

飞机上朝暮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总是微侧着头看着窗外,于是我轻声问道:

“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朝暮摇了摇头:“没事。”

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们不是说好有问题要及时让对方知晓吗?”

她把头埋入我的怀里,我顺势抱住了她。

“我有点担心。”她的声音小的可怜。

“担心什么”

“担心我嫁过去会不适应你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几乎每一件都和我所受到的教育相冲突。”

我看着她的眼睛,严肃地说道:“朝暮,你嫁的是我,不是我的父母,我爸妈并不是我。“

“我知道。”

“你放心,结了婚我们就会搬出去住的,不会一直赖在父母家”我刮了下她的鼻子。

“可是陪伴是对父母最好孝顺。”

我看她动了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你家的生活方式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朝暮直视着我,“我想和你一起做出一番事业,实现自己的价值,不想这么平凡地度过一生。”

“我支持你婚后有自己的事业,我不会用婚姻来束缚你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又转过头去看着舷窗。想起她晚宴上侃侃而谈的样子,我知道以她家的家世,绝不甘心只有妻子这一个身份。

(四)

寒假很快来临,我们总算可以在百忙的学业中脱出身,好好的过一下二人世界。随着除夕越来越近,两人分别的日期也越来越近。

“你要是能在上海过年多好。”我们在外滩坐着,朝暮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除夕夜可是团圆的日子,不回去的话肯定不行。”

“那要有几天见不到你了。”朝暮作假哭状。

“等结婚后,你就可以天天见到我了。”

“不要,我还没做出一番事业,不想这么早当家庭主妇。”

“家庭主妇怎么了?到时我们就生他个十个八个的,一三五我带,二四六你带,星期天让他们自己玩去。”

“我说范先生,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她戳了戳我的头。

我看着她红肜肜的脸庞,把头凑了上去亲吻了她。许久之后,我把她抱进怀里,嗅到了她头发飘散出的一阵阵香味。

“我们定婚吧。”朝暮突然说道。

我推开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定婚吧。”

她抬起头直视我的眼睛,面带微笑。我知道她是认真的,于是我单膝下跪,托起她的右手。

“朝暮,嫁给我好吗?”

朝暮点了点头:“不过不是现在哦。”

我抱起她转起了圈圈,吸引了一些路人的目光,朝暮叫我放她下来,我却越转越猛。

于是,朝暮希望我在上海过年的愿望实现了。父母知道我们要定婚后,立刻就飞了过来,两家人见了面决定除夕夜两家一起吃当定婚宴。我和朝暮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世界仿佛被加上了滤镜,看什么都是新奇和可爱的。

定婚宴上,两家人都很高兴,彼此之间觥筹交错不断,连朝暮都喝了几杯红酒,略带红晕的脸庞显得更加可爱。

“我说亲家呀,你倒是干呀,你看我都干了。”父亲亮了亮杯底。

“亲家你真是海量呀。”秦父看着杯中的红酒,满脸通红。

“范叔,我爸他身体不及您硬朗,酒量自然差些,”飞鹏举着酒杯站了起来:“这杯酒还请您允许我替他喝。”说完便一饮而尽。

“哎,你慢点喝。”秦母拍了拍他的后背。

“好!小伙子够干脆,是做大生意的料。”

“我说老范,今天是和秦家定婚,你差不多行了。”坐在一旁的母亲开了口。

“无妨无妨。”秦父伸出双手朝母亲示意着。

“就是,你看亲家都说了。”父亲倒满了自己的酒杯,还给秦父添了一点。

“伯母,这杯酒是我敬您的,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朝暮向母亲举起了酒杯。

“好的谢谢,伯母希望你能早日过门,给我们家生几个大胖小子。”

秦母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说道:“现在他们还年轻,而且朝暮还要考研,时间上可能会有冲突。”

“亲家呀,本科学历就够用了,你看我家现在就正则学历最高,再说我们年龄都大了,趁身子骨还硬朗,让他们早点生,我们还能帮忙带带;等以后想带都带不动了,你说是不是。”

“亲家说的不无道理,”秦母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秦父抢先一步:“但学无止境,年轻的时候多学点知识,对以后事业会有很大帮助,毕竟都希望孩子年轻有为,事业有成。”

“我那里亲家你不知道,”父亲说道:“都是先成家再立业的;孩子结婚,图的就是能给我们添个一儿半女的,再说两个孩子早点结婚,也算了却我们一大心事,是吧?!”

朝暮的目光落在面前某个角落,虽然还保持着笑容,但却显得十分的牵强。

定婚宴一直持续到十点多,我们约好了去看新年烟火,所以没有一起回去。

我和她在街上走着,寒风呼啸着从背后扑向我们,我不禁缩缩了脖子。

“你冷吗?”我问道。

“不觉得,可能是喝了洒的缘故吧。”

“看不出来你酒量挺好的。”

朝暮低着头,脚步越来越慢。

“正则,”她停了下来:“红酒是用来慢慢品的。”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有点害怕你家。”

“你嫁给的是我,不是嫁给我家。”

“我可以忍受的了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可我无法授受这么早就要小孩……两个人结婚,难道就是为了要小孩吗?”朝暮的语速越来越快。

“你嫁的是我,不是我父母。”我打断道。

“你没有在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过,你嫁的是我,不是我父母。”

我轻轻地抱住了她,朝暮没有再说什么。新年的烟火短暂而又单调,却因为爱情而变得绚烂、华丽起来。

(五)

毕业在即,我们焦头烂额地准备着论文答辩,婚事却被莫名其妙地提上日程。一切都来于母亲给朝暮说年底希望我们能结婚,然后尽快要个小孩。朝暮眉头紧锁地找到在图书馆的我,想知道我的想法。

“你就说我想干出一番事业后再结婚,这样我妈自己就会过来找我。”我边整理着论文用的文献,边回答道。

朝暮的信息发出不久,母亲就给我发了信息,一条59秒的语音。我和她配合着,暂时把母亲糊弄了过去。

“这事我来解决。”

“如果你妈还是坚持怎么办?”

“你就把事情全部推给我,我来和她说。”

“我想告诉你妈我的想法。”

我安静了一下,然后说道:“不是你的想法,是我的想法,我说比你合适。”

五月,上海天气热的让人难以言喻,每个大四学生的心也跟着浮躁起来,我们没日没夜地泡在图书馆和教室里,为着毕业论文作准备。

还没等我说服母亲,朝暮就在这个时候提出要去英国留学,我不禁惊讶了一下,觉得过于巧合。

“你是不是不支持我?”我们坐在校园里。

“怎么说,你有追求更高学历的权利。”

“如果去的话,至少有四年要异地。”她看着地面,似乎有意避开我的目光。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打量着每个人的样子,大一的兴高采烈,大二的如日中天,大三的面无表情,大四的眉头紧锁。

“朝暮,你为什么要留学?”

她晃着鞋,一言不发。

“是不是因为我爸妈?”

她停了一下,我知道我猜对了一半。

“我不想干涉你的决定,但如果是因为我父母的话……”

“也不全是,”她打断了我:“我很喜欢所学的专业,想要继续深造自己。”

这回换我沉默,秦家全是高等学历,连秦母都是硕士学历,朝暮自然也不会止步于本科。

“我支持你,”我牵着她的手:“不过我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我也会去留学。”

“正则,知道你哪一点特别地吸引我吗?”朝暮歪着头。

我摇摇头:“哪一点?”

朝暮把目光投向远方:“和你在一起很自由,你从不干涉我什么,一开始我以为你是不在乎我,后来我才明白这是尊重,你对我的喜欢,不是占有。”

“我想做的,不是借婚姻捆绑彼此的人生,而是基于爱情让我们变得更加优秀。”我解释道。

“互助但不共融?”

我点了点头,随即又把脸扭向一旁。互通的前提是必须是同一类人,而共融的条件则是条件差异不能过大。以目前对两家的了解来看,我们有着可感知的差距。

“你父母那边同意吗?”我问道。

“嗯”朝暮点点头:“我怕你父母不同意。”

我沉默了一下,他们肯定不会同意,特别是母亲,这几天我发现她对抱孙子有一种莫名的执念。

“我爸妈的工作我来做。”

朝暮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感受到一股重量从右肩传来,这是责任的份量。

当晚我早早地从图书馆里离开,跑到操场上边抽着烟边思考着怎么做母亲的工作,久思无果后只好硬着头皮发起了视频。

我向母亲释放出想要带着朝暮去英国留学的想法,英国这俩字刚说一半就被母亲打断,说家里的生意还等着我回去接手,现在去留学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挑大梁?再说我和朝暮已经定了婚,眼下该做的就是把婚结了让她早日当奶奶。说着说着居然哭了起来,我只好说我是随便说说,她这才平复了心情。

我在操场上把剩下的烟抽完准备回宿舍,刚起身就收到了朝暮的微信。

“你不在图书馆,是和你妈打电话去了吗?”

“嗯。”我回道。

“怎么说?”

我内心挣扎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地告诉她。

“强烈反对。”

朝暮没有再回,我也不敢多说,拍了拍裤子便回宿舍了。

母亲对于留学这件事重视出乎了我的意料,第二天她就和朝暮通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朝暮虽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是一起看书的时候能明显感到她的心定不下来。

“你妈还是想让我们早点结婚生子。”朝暮扒拉了几下午饭,没什么胃口。

“我知道,我还在和她沟通。”

“正则,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娇情?”

我抬起头:”我说过,这是你的权利。”

“我爱你,我也爱自己。”

“讲句粗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选择深造自己,这无可厚非;爱情本就靠的是两个人相互吸引,而不是一味地靠自我感动式的道德绑架和强求牺牲。”

“要是你父母坚决不同意怎么办?”

“那我们就先斩后奏。”我也突然失去了胃口。

不久秦母突然约我在校外一家咖啡馆见面,我隐隐觉得和留学一事有关。我提前来到咖啡馆,发现秦母已经在那里了。

“伯母,对不起,我来晚了。”

“哪里,伯母知道你正忙毕业的事情,这个时候叫你出来是有点不妥。”

“伯母您言重了,您找我是为了朝暮留学的事吧?”

“是的,”秦母直了直背:“伯母想问你,你是真的同意朝暮留学吗?”

服务员端着两杯饮料过来,阿姨那边是绿茶,我这边则是咖啡。

“是的,我同意。”

“正则,伯母想听实话,你母亲近来频频和我通电话商讨留学一事,这已不单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了。”

我看着咖啡杯里的泡沫,母亲这招有点让我始料未及。

“伯母,虽然我与朝暮已经有了婚约,但我们仍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不希望用定婚来道德绑架她;如果她希望深造自己,那么我支持她;如果她因为某些原因而选择了留学,那么我希望她可以三思。”

秦母抿了一小口茶。

“伯母,我不知道我父母跟您和伯父说了什么,我也无法向你们保证些什么,但是有一点我想强调,我首先是朝暮的男友,其次才是我父母的儿子;冲突可能在所难免,但我决不会让您女儿处于冲突的中心。”

我们彼此沉默了有数十秒,我第一次尝到什么是度日如年。

“关于孩子,你是怎么想的?”秦母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朝暮想读研,我也想做一番事业,我们暂时不会考虑要小孩。”

“正则,按常理,要小孩是你们家事,我们把女儿嫁出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秦母微微向前倾:“只是,你和朝暮都还年轻,如果用心做一番事业的话未来肯定会比现在更美好,但要是把这样的年华用在生育照料小孩上,伯母觉得实在太过可惜。”

“伯母,我明白您的意思,父母那边我会和他们沟通的。”

离开咖啡店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沉重的,两家对婚姻看法的差异算是挑明了;秦家认为婚姻是两个人奋斗的载体,可以让未来更美好;而父母受农村思想影响,觉得婚姻主要就是传宗接代。没有谁对谁错,只能说阶级不同,需求也不一样。

一星期后,母亲和我联系渐渐淡了下来,我以为她是默许了便没再主动联系,直到朝暮找到了我。

“我决定不去留学了。”

我一惊,以为母亲和她说了什么,连忙问道:“为什么?”

“哪都可以读研,我只是想晚点进你家。”

“那为什么要这么早定婚?”我看着她。

“因为我爱你呀。”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盯着她,朝暮的脸略带笑容,我在想她是不是强颜欢笑。

“你是自愿的吗?”

“嗯。”

“是不是我妈和你说了什么?你知道我不想因为我家而干扰到了你做决定。”说实话我有些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忧。

朝暮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好啦,我是自愿的;不过不是因为你妈说了什么,而是因为我妈,她知道我留学不完全因为读研,还说你虽然还不太成熟,但确实是爱我的,而且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我内心终于明朗了起来,说道:“那是,像我这么好的男人可不多了。”

“夸了下你还自恋了起来,哼。”朝暮给了我一个白眼。

我把她拥入怀中,完全无视她象征性的抵抗,如同劫后余生般地紧紧抱住。

(六)

终于迎来毕业,答辩阶段出了点问题,还好教授念及平日的情份让我通过了;相比之下朝暮不费吹灰之力就通过了,还拿下了专业课第二名,不愧是我看上的人。我们本想着去外面庆祝下,秦父却向我们发出了邀请。

“朝暮,正则恭喜你们大学毕业。”秦家的晚饭上,秦父向我和朝暮举起了杯。

“谢谢伯父。”我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正则,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秦父把酒杯放到一旁。

“想先在基层锻炼两年,提高自己的能力的同时尽快熟悉一下行业,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做到上层。”

“那以后会留在上海发展吗?”

我沉默了。

“如果可以的话,”秦父接着说:“我希望你能留在上海,上海很适合你们年轻人发展;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入职飞鹏名下的一家公司,从管理层开始做起。”

“是呀,正则;”飞鹏也说道:“你要是能过来的话可帮了我大忙了。”

“但是要做到高层需要一些时间,”伯父卷了卷袖子,看来是个大话题:“如果你可以做到高层,不仅可以拿到相对应的工资,还可以拿到一定数量的股权;这几年这家公司在积极拓展东南亚的业务,我希望到时你可以和飞鹏管理海外业务这一块。”

“当然,你不用现在给我回复,这几天好好考虑一下;如果能留在上海,伯父会动用秦家所有的资源来帮助你尽快熟悉业务。”

面对市值数十亿上市公司抛来的橄榄枝,我承认我动心了。但事关重大,因此我委婉地表示要和家里人商量一下,秦父表示理解并说做好决定后只要给飞鹏说一声就好。

回到酒店后我躺在床上认真地想了伯父说的话,虽然我从未打算借助秦家来发展自己,但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有了秦家的帮助,一定能更快出人头地。于是我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和父母长谈一次。

父母反对的强烈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特别是母亲,她无法理解这种带有“入赘”性质的帮扶,因而十分地愤怒。父亲虽然不作声色,但语气并不十分友好。

“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入赘秦家。”母亲双手环胸,把头扭向一旁。

“妈,这不是入赘。”

“这不是入赘是什么?我可不想你给别人当儿子。”

“正则,”父亲发了话:“爸已经老了,你又是家中的独子,这个时候去秦家的话,那爸这边的生意怎么办?”

“就是,你二叔的长子已经掌握公司一半的钱,二儿子马上也要参与管理,现在半个公司都是他们的了;你这个时候不回公司和他们争的话,用不了几年整个公司都是他家的了。”母亲说着,声音越来越大。

自家公司的情况我也清楚。爷爷有个三儿子,父亲是老大。我家做建材发迹后带起了二叔和三叔,零几年的时候在老家搞起了房地产。我爸出资最多,占股份六成,二叔和三叔各占两成,每年利润也是这么分配的。前些年三叔家里出了变故,急需一大笔资金,二叔趁机吞掉了三叔的全部股份;同时二叔大儿子大学毕业后负责起了公司的财务,小儿子今年也即将进入公司,公司高管大部分和二叔关系很好。

“我和你妈是一个意思,不同意你留在上海。”父亲的话掷地有声。

接连几天,父母不断对我施压。我明白不能把父亲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拱手让人,但我也明白秦父的用心。小城是割舍不断的亲情,上海是难以舍弃的机遇,我根本无法选择。

回上海的路上我闷闷不乐,出路的问题变成了自家公司存亡的问题,我怎么也没想到。刚从到达大厅出来,就看见了朝暮。

“累了吧?晚上想吃点什么?”

朝暮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的那一瞬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抱住了她,她愣了一下。

“怎么了?”

我想告诉她我的处境,又怕会勾起她对我家的抵触,只好说:“没事,就是特别地想你。”

她拍了拍我的背:“我也特别想你。”

晚饭在一家常去的露天意面餐厅吃,我的胃口特别地差,心情也很低落。

“是不是你父母不同意你在上海发展?”

我点了点头,知道终究是要讲的。

“没事,“她切着牛排:“我们也不一定非要留在上海呀,北京也挺好的。”

“我爸想让我回去接替他的公司。”

“哦。”

“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朝暮把刀叉放到一旁。看着我,神情严肃地说:“我从小在这长大,上海又是一线城市,我想留在这里。”

我沉默着,忠言果然逆耳。

“你做出决定了吗?”

“没有。”

“我记得你说过人都是自私的,趋利避害是本能。”

“你还说过,你先是我的男朋友,然后才是你父母的儿子。”

我低下头来,喉咙被什么深深地扼住,说不出一句话。

“我也记得你还说过,我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权利,留学的时候尚能理智地摆明立场,这次为什么就举棋不定了呢?”

我也不清楚其中的缘由,或是是因为父亲斑白的头发,也许是像母亲说的,内心接受不了这种带有入赘性质的帮扶。

“我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但生活总是要向上的,我们之所以这么努力奋斗,就是因为想让现在有别于过去,让未来感谢当下的自己。”

我盯着桌布,觉得上面的图案十分地刺眼。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忘了吗?”朝暮的声音变得尖锐。

我保持沉默着,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打着脸。让人类永远保持理智是一种奢望。

“我不想过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的生活,这有违我的内心;如果我和你回去,我现在就可以预见未来十年的生活。”

胸口有些闷,有点喘不过气来。

“范正则,你爱我吗?”朝暮盯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咬紧了嘴唇,我爱她,但我也爱我父母,我是他的未婚夫没错,但我也是我父母的唯一的儿子。

“你说话呀!”她吼了出来,一改往日淑女的模样。

我抬起头,看着已有泪痕的她。在一起两年多来,有多少比我更有钱的追求过她,她都一一拒绝了,只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更自由。而如今,这份自由却成了两个人对未来看法的试金石。

“我再问你一次,你爱我吗?”她的妆容有些被泪水刮花了。

我仍然沉默着,我爱她,但我现在有着一个不爱她的想法,将她从经济之都上海以婚姻为名绑架到某七八线小城市。

朝暮拿起包就跑开了餐厅,我却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朝暮和父母都是我无法割舍的一方,然后现实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选择一方势必伤害另一方。

失去朝暮的我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晃荡,随便走进了一家清吧,坐下没多久就看见一个驻唱歌手上了台,唱起了周董的《珊瑚海》。

//海平面远方开始阴霾//

//悲伤要怎么平静纯白//

//我的脸上始终挟带//

//一抹浅浅的无奈//

//你用唇语说你要离开//

//那难过无声慢了下来//

//汹涌潮水 你听明白//

//不是浪而是泪海//

//转身离开,分手说不出来//

//海鸟和鱼相爱,只是一块意外//

//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

//风中尘埃,竟累积成伤害//

忍耐许久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我是鱼,终其一生只能在大海里;而朝暮不同,她是海鸟,可以在比海更广阔的天空里翱翔;我们在海天相接的地方相爱,可忘了彼此不是一个世界的。我们之间,或许真的是一场悲剧。

我哭的是如此的伤心,以至于不知道谁给我点了一杯洒。我一饮而尽,掺着雪碧的伏特加顺着喉咙直下,烧着我难受,却又不抵触。

“再来一杯。”我拍了几张百元大钞在桌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只知道几次在酒店的厕所里吐到虚脱,后来实在是爬不来,就趴在马桶上睡着了。

接连几天朝暮都不和我联系,父母那边态度依旧强硬,每天都是在与朝暮的冷战和父母轮番教育之下活着,难过到性情大变。

某日酒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注意到手机有秦父的未接来电,赶忙拔了回去。

“伯父,刚在忙,”我撒了个谎:“没注意到您的来电。”

“晚上有空吗正则?”伯父的声音有些严肃。

“有的。”

“七点左右来一下我的公司吧?”

“好,我一定准时到。”

临近七点,我来到了秦父的公司,等了有一会才和秦父在会议室里见了面,桌上还散落着上些文件,看来会议刚结束没多久。

“抱歉,会议时间延长了一点,坐吧。”秦父收拾了下手边的资料,“你最近和朝暮有联系吗?”

我摇了摇头。

“朝暮这几天不苛言笑,看的出来她非常重视你们之间的感情。”

“是我不好,让她受委屈了。”

“按道理,你们年轻人的感情我不应该插手,毕竟时代不一样了,但有些话还是想告诉你。”

我抬起头迎着秦父的目光:“伯父您请说。”

“首先,如果你不来上海发展的话,那么我希望你们可以找一个与上海差不多的城市发展;其次,如果你父母执意要你回去的话,那么这门婚事我要重新考虑一下,我只有朝暮一个女儿,我不想她的生活越过越退步。”

“最后,我希望和你的父母见次面,无论是他们过来还是我们过去,越快越好。”

秦父的语气加上非彼即此的选择,让我十分地恐慌,一时不知答些什么。许久我才表示会尽快安排两家会面,鉴于秦父的年经比我父母大,我决定让他们前来。

当晚我将消息转达给父母,父亲犹豫了半晌应了下来,定了几天后的飞机。向秦父汇报时,秦父只是简单地回了句好就挂断了电话。我内心无比忐忑,给朝暮发消息告知会面的事,皆都石沉大海,未有回音。

隔天一个朋友请我吃饭,问我一些关于房地产的事情,我们聊了一会之后,他突然问我:

“你们俩现在怎么样?”

我摇摇头,喝了口酒:“不太好,你们呢?”

“她爸不同意,嫌我家穷。”

“好事多磨,你要加油。”

“真羡慕你们,都是富二代,彼此差不多,不像我们。”

我吃了口菜,回道:“你错了,千万身家和亿万身家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总比我俩强吧?她是白富美我是穷光蛋,人家一顿饭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双方父母也相互反对,我现在都看不见希望了。”

“看不见希望可能是件好事,”我缓缓说着,迎着朋友异样的目光:“没有希望可能更容易认清差距,知道自己下一步怎么办,不像我和朝暮,隔着一道不深不浅的沟;让人总是觉得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了,实际上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过去,因为沟里全是自己珍重的东西,跨越过去,就意味着要全部舍弃掉。”

朋友眨了眨眼,似乎有些没明白:“你是说你们不是一个阶级的?”

“我可能位于中层顶端,而她家可能是上层的底端,两家看似一样实际却分属不同的阶级。”

“想不到你们有钱人也分阶级;”朋友倒了点酒:“我所能达到的高度,还不及她家的下限,迷茫。”

“我也差不多,拼了命的想要跨越,结果还是突破不了自身的束缚。”

“祝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朋友举起酒杯。

我们的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赛声的哨声,只是不知道是开始还是结束。

两家见面的地方很快定好,在陆家嘴一个酒店的会议室里,这里可以鸟瞰整个外滩。因为某些原因我和朝暮被叫了出去,那是冷战后我第一次见到她。穿着白色毛衣,蓝绿色的长裙,化着淡妆,比以前更漂亮了。

“对不起。”我先开了口。

“对不起什么?”她抬起头,看着我。

“把事情搞到这个地步。”

朝暮转过身,看着窗外的外滩,手触摸着玻璃,看着她淹没在阳光里的背影我突然想上去抱住她。

“你爱我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爱!”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那天不说?”朝暮抹着泪:“你知不知道我和我爸妈因为这件事吵了多少次架,我爸的心脏病差点被我气发作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她突然转过身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胡子也不刮,头发也不打理一下,”她哭着说:“你怎么这么邋遢?”

我眼眶泛红,紧紧地抱住了她:“这几天,就像几个世纪漫长,朝暮,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我们紧紧相拥,恨不得把彼此嵌入自己的身体。我多想时间停止在这一刻,甚至希望世界在这一瞬间毁灭。

“我那天生气是因为你的犹豫,我知道你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你默认了选择父母;”我们坐了下来,朝暮靠着我,“我知道一份仅有两年时间的感情和二十几年的亲情孰轻孰重,但如果那天你能毫不犹豫地站在我这边,哪怕是哄我的,我想我会因为感动而答应和你回去;”她看着不远处的盆栽:“不过这几天我想清楚了,我想过的,是现有的生活。”

“对不起,朝暮。”

朝暮摇了摇头:“你没有做错,我面临的也是同样的问题,只是我们,好像都作出了对不起对方的选择,这样来看,我们都是自私的。”

我紧抓着她的手,无法给出回答。这并不是一个要么爱情要么面包的问题,而是因为彼此阶级不同,无法相互满足对方对未来的需求。

“你有答案了吗?”。她轻声问道。

“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不肯为你做出一点让步?”

“我知道你只是不愿过这样的生活,你没有错。”

朝暮哽咽着,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为什么我们如此了解彼此,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

是呀,我们如此了解彼此,却被阶级生生隔开。海鸟不能入水,鱼儿也不能离开大海。我看着紧闭着的会议室,内心五味陈杂。

我们沉默了一阵子,周围安静地出奇。

“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以后还能做朋友吗?”朝暮小声地说。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如果不能在一起,彼此就不要再联系了。

“一定要这样吗?”她咬着嘴唇,看着我。

“朝暮,我们是因为阶级不同才无法在一起的,如果不是因为爱情,我们两家应该永远不会有交集的。”

她扭曲着脸,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数次把脸转向一旁,无奈眼泪还是先于笑容落了下来。

“如果我们不能在一起,”朝暮站了起来,向我鞠了一躬“那我要谢谢你两年以来对我的照顾。”

我也站起身来,流着泪将她拥入怀中。身后会议室暗红的木门倒映着我们的身影,我无法得知门开启后会给我们带来怎么样的结果,我期望它可以打开,又期望它永远不要打开。

窗外就是繁华的上海,一座聚集着形形色色人群的大城市。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却属于不阶级,如同海天,有自由自在的海鸟,也有勤勤恳恳的鱼虾。它们弱肉强食,它们优胜劣汰,它们生死较量,它们互利共生。终其一生,都在为更好的生存而斗争着。而我们所知道的故事,仅是一小部分;那些鲜为人知的,往往更加的残酷和真实。

我们站在一起,看着那扇主宰我们命运的大门。一个笑着流着眼泪,一个强装镇静,彼此相互紧紧地牵着手,无论是什么结果,我想这一刻,我们都做好了准备。

//转身离开 分手说不出来//

//海鸟跟鱼相爱 只是一场意外//

//我们的爱 差异一直存在//

//风中尘埃 竟累积成伤害//

//转身离开 分手说不出来//

//蔚蓝的珊瑚海 错过瞬间苍白//

//当初彼此 不够成熟坦白//

//热情不再 笑容勉强不来//

//爱深埋珊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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