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三月了,二叔承包了村口一段路的硬化工程,我跟着干活去。一天一百一十块,极累,每次来一大车的水泥,我扛,还开搅拌,倒水泥,手上磨起了老茧。不过干得倒也舒坦,因为忙碌中时日才快。
工地上有许多女人,我这人善于给旁人找毛病,但也给自己找毛病。有一个女人,叫她红嫂吧,干活真是厉害,光看那架势,绝不输于某些男人,她是有毛病的,话真是多,听得我耳朵痒痒。每当我停下轰隆隆工作的搅拌机,红嫂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不谈国事,不谈新闻,光说她儿子了,十多天里,她只说一件事:她的儿子学电焊,技术是世上最好的,她多么地恨铁不成钢,她儿子不搞电焊了,钻了电子厂。就这么点事,她一个小时都讲不完。我真羡慕她对事物扩大的能力。
还有一个阿强,特别有力气的男人,看到有人家媳妇儿注意的时候,干活那个卖力呀,铁锹被他用得虎虎生风,还斜着眼睛看人家媳妇儿们注意他没,一群媳妇儿、娘们儿都盯着他笑,他更加卖力了,我在一旁真的有些担心他,多么毒的太阳呀,累得晕倒可咋办呀。。
还有一个肥胖的女人,叫兰奶奶吧,论辈分我管她叫奶奶呢。她真是爱笑,搅拌机轰轰地响,她哈哈地笑,同时呲开她那一排大门牙,我很想提醒她,这水泥很呛人的,闭上嘴吧,可我哪里敢。
每当红嫂说话的时候,一个叫梅花的姑娘在另一边讲她的故事:她光阴不好,她老公多么体贴她,她多么讨厌公公婆婆。几个老汉卷着旱烟听着,偶尔点点头,应承一声。我有些怜香惜玉的心了,这么年轻的姑娘,却干这么累的活,再者她光阴又差,真想问问她,你干嘛找这么没本事的男人,让你受这罪?但当她的故事说到第十遍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她的苦情,也没了同情。她和阿强开玩笑时说阿强怕是功能不好,找不到媳妇儿,阿强说你试试好不好,红梅笑着追打阿强,阿强不时在她胸部摸一下,红梅追得更凶了。我真有些同情这些苦情的人。
转眼间,我拿了工钱,离开了这些工友们,为了轻松些,开始在镇上拾掇门面,做点生意。我又遇到了一些人,租我家房子给学生娃娃做饭的霞霞,开理发店的红红,开衣服店的芳芳。我们一起喝酒,当然她们各自带着老公,霞霞的老公是一个大个儿,红红的老公是一个矮胖子,芳芳的老公是个近视眼。喝得很痛快,我羡慕她们,怎么如此和谐,夫妻到这个份儿上,蛮幸福的。
一个礼拜后,我知道霞霞的老公是钻煤窑的,四十岁,不是大个儿,红红的老公倒挺高大,芳芳的老公并没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