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彭浩翔拍了一部电影《志明与春娇》,两年后出了续集,咸湿无赖的彭浩翔叫它《春娇与志明》。
我在一个晚上连着看完两部,一个少年的内心五味陈杂。那年我17岁,高考刚刚结束,我觉得以前的生活太规规矩矩,平平淡淡,我不想再继续乖下去,我想要坏一点。
因为,我发现坏男孩好像更容易招惹女孩子喜欢,电影里都是这样。
那时候,我们才十七八岁,当了十几年的乖学生。我们班全都是乖学生,认认真真念书考大学的乖学生,这是真的。
除了想牵女孩的小手,什么抽烟喝酒、逃课上网、聚众打架都与我们无关。
我们一心向学,跑早操都在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回到宿舍还在讨论那题的负电荷以什么角度和速度射入能刚好穿过磁场。当年不知道谁带的头,我们班男生一时热血,齐刷刷地剪了小光,向着操场飘扬的五星红旗表明决心,要考个牛逼的大学,要成为国家栋梁。走在校园里,我们把头扬得高高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是要考清华的人,只是别的同学都说,「这发型很牛逼,像个劳改犯,这个班恐怕是个劳改营。」
后来,有一部分人确实去了很牛逼的大学。
小A拿到了省内top1学校录取通知书后和我说:「我想做个流氓。」
那时候,我们的头发已经长成了板寸,就像劳改犯刑满释放,扔了松松垮垮的校服,换上小黑衬衣,活像个小流氓。
要说我们那群人最有流氓气的,还是小A。什么也不说,就凭他天天缠着前后桌姑娘说话,一心想着牵姑娘小手,搂小腰,我就断定他肯定是要做个流氓的。我们深夜在湘江边喝啤酒吹牛逼时候,他叼着烟对路过的小情侣吹口哨,气得那个男生冲上来就要打架,我和阿B在一旁说:「兄弟,别客气,随便打,这小流氓太坏了,我们不罩他」。小A毫不在意地笑着,一副临危不乱的样子,最后那个男生鉴于我们人多势众,悻悻地搂着小女朋友离开了。
我说:「我们两个三好学生陪着你做了一回流氓。」
小A说:「虽然吹的是流氓哨,但这事本质上是行侠仗义。你说,半夜三更不让小女孩回家,还搂着在外面瞎逛,这男的心思单纯吗?」
「为行侠仗义碰杯!」,一起举杯,我眼角余光瞥见刚刚那个男生把他的小女朋友牵进了路对面的如家。
我对小A指了指,他会心一笑,笑得让人觉得有点温暖。我说:「你就是个又土又嫩的流氓。人家真正的老流氓现在一手搂着好几个姑娘睡觉。」
他扔掉烟头,顺手又开了一罐啤酒,和我碰了一下,抬手就灌进去一大口。
阿B说,他讨厌流氓,瞎牛逼什么。
阿B是乖学生中的乖学生,为了一道解析几何题可以憋尿两节课,他说思绪往往是这样逼出来的。高考上考场前狂喝水,他对憋出灵感这一方法是深信不疑的。阿B是个极其自律的人,在学习工作上严格自律,同时那也意味着在生活上很可能放荡不羁。后来,这个规律在阿B身上应验了。
阿B长得有几分姿色,不过我们当时普遍觉得他性取向有问题,人家女孩子天天问他题目,时不时带份爱心早餐,可是他长期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神似柳下惠。
他很诚恳地劝我们要好好学习,不要动歪心思。
然而,刚入大学,他凭着一副漂亮脸蛋,一副好嗓子,撇下学业就开始堕落。四处撩妹,女朋友是一学期一换,类型绝不重样。换到大三的时候,他和我说:「像我这样的老实人,应该找个御姐型女友,不然以后生活肯定缺乏激情。」
最后,他勾搭上他们老师的一个研究生,是真的御姐,一米七八,一头长发。听到他一口一个小师姐叫得如此甜腻,我只感觉是一头小狼崽在戏弄一只傻头傻脑的大绵羊。
他当着小师姐的面,毫不避讳地说:「这已经是我第五任女朋友了,也是我最后一个,感情嘛,谁也不想那么折腾的,说到底,我之前那是因为没有遇到对的人。」。
我心想,「你大学那些破事,都够我写一本三流爱情小说,那莺莺燕燕可以凑齐几桌麻将。」
真正的流氓永远不会说自己流氓的,当时我们都看走眼了。
我最近见到阿B时候,他们两人已经把结婚证领了。他宠溺地抚摸着小师姐微微凸起的肚子,一脸坏笑地说:「下个月结婚宴你一定要来,然后,明年百日宴你也得来。红包提前准备好哦。」
在我惊奇浪子回头之时,略微有些恍惚,那些浪荡的岁月好像就真的过去了。
我还有个问题想不明白,我们真的是从那个夏天开始变坏变流氓的吗?
小A说:「你不流氓,你是个老实人。」
「对,你也不流氓,你也是个老实人,阿B才是真的流氓。」
此时,房间里灯光暗淡,香薰安静地弥漫,而我对自己的「流氓」行径缄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