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曼努尔觉得自己快死了。他不会是因为断了条腿而死的。两天前,他在阿罗戈的中心图书馆看书时把腿摔断了。但他不会因此丧命。医生也这样说了。可是,他一看到莉莉艾,就整张脸没了血色。莉莉艾一走,他又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不再流动了,凝固了。在莉莉艾走出他视线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向地心沉了下去。他的心就这样死了。他告诉诺瓦蒂埃,他在十分钟里老了十岁,再不见到莉莉艾,他就要从身体内部窒息而死了。
诺瓦蒂埃的头没法转动。几天前,他在理发时扭伤了脖子。现在他的脖子被支架固定着。他用胳膊支起上身,坐在病床的边沿上。只有这样他才看得见埃曼努尔。埃曼努尔说自己老了十岁的时候,诺瓦蒂埃正怀疑地看着他。诺瓦蒂埃说他没见着莉莉艾。因为他转不了头,刚才莉莉艾进来时他正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长什么样呢?(埃曼努尔翻了翻眼睛、)给我说说。(叹了口气。)说不清。大致说说。我拒绝。她的眼睛是什么颜色?大概是绿色。长发短发?大概是长发。嘴呢?戴着口罩,没看见。身材怎样?你很肤浅。你怎么知道她叫莉莉艾?今天一醒来我就知道。
诺瓦蒂埃突然很头疼。他觉得自己也快死了。没人因为理发扭伤了脖子而丧命的。医生笃定地告诉过他。可是埃曼努尔在邻床发出低沉的哀嚎。那哀嚎里绝望的成分太多,让他觉得自己也快死掉了。诺瓦蒂埃预感到自己将是因为别人的爱情而死的。他将是这样死去的第一个人。他本能地还有一丝求生的欲望。他希望莉莉艾能快些回来。莉莉艾来了,埃曼努尔说不定就不会死了。埃曼努尔见到莉莉艾说不定会好起来,这样他也不用死了。但他也可能撑不到那时候。这些事都是说不准的,是自己决定不了的,是只能由命运决断的。他只能希望莉莉艾快点回来。
可他们刚吃过早饭。还要等很久莉莉艾才会送午饭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