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还是很担心,他又说道,“太子可知道,单凭一份血书是告不倒高相的。”李承鄞赶忙说道,“我知道,但是我相信它是一根导火索!我相信太傅也一定抱有期望,期望有朝一日,真相能够大白于天下。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这是您教我的!我绝对不会忘记!”
李承鄞说,这封血书是告倒高相的一根导火索——这句话的前半句当然是假话,李承鄞才不打算告倒高相,而是要利用高相转移皇帝对自己的忌惮和怒气,在利用皇帝的手扳倒高相以后,他再用明月来杀死皇帝,让自己再也不受任何政敌的威胁;但是,这句话的后半句却是真的,这封血书,真的就是李承鄞扳倒高相的导火索,因为这封血书,再加上太傅的性命,会逼着高相耍弄养寇自重的把戏。
李承鄞早就想好了,哪怕这个太傅不听自己是嗦摆,不肯悬梁自缢,他也会派人来杀死太傅,做出他悬梁自缢的模样,再故意告诉高相太傅的下落,以逼迫高相。同时,李承鄞丝毫不提太傅不愿重新出山,去告倒高相的、而受到权力反噬的顾虑,一是为了让太傅为自己的苟且偷生而羞愧,进而逼迫他以自杀的方式,践行他认定、也是太子所认定的“君子之道”;二是只有让朝堂之外的太傅在只有高相知道的地方死去,才能逼迫高相产生警惕之心,进而去触怒皇帝。
编剧在这里的讽刺意味也是很重的,李承鄞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这句话其实不是太傅教他的,而是皇后教他的,可是到了此刻,这句可笑的“圣贤之言”,不再是李承鄞践行的为君之准则,而是变成了李承鄞打着尊重、保护天下读书人的名义,利用、屠戮天下读书人的“杀人金句”——若是相信皇帝为了他的权力所极力鼓吹的“圣贤书”,那就等着被权力的磨盘磨得血肉横飞,自己作死自己。
太傅终于拿出了那封血书,交给了太子,李承鄞又做出了一副珍而重之的假象,他瞧见这封血书,就像是瞧见自己的皇帝位,在接过来之前,李承鄞还不忘给太傅执了一礼,道,“学生定当尽力而为。”——是的,你会尽力杀死太傅,杀死高相,杀死皇帝,谁也无法阻止你登上权力巅峰、为祸天下、逼死小枫的决心。
时间来到了小枫失踪后的第三天的晚上,李承鄞花了一整天的时间,跑去了京郊附近太傅隐居的小山村,舌绽莲花地求来了太傅手中的血书。到了晚上,李承鄞带着这血书,再次来到了柴牧的住处,得意道,“他高于明以为,我正为找不到刺客而焦头烂额呢,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翻出这宗旧案。”
1.李承鄞是含笑说出的这番话,这代表着此时的李承鄞,已经彻底从对皇帝怀疑他杀父弑君的惶恐中冷静下来了,他下面要做的,不过是稳扎稳打地挑唆皇帝与高相内斗,一举扳倒自己的两大政治对手。
2.李承鄞知道,他设计的鸣玉坊刺客案,虽然被皇帝识破,但是尚未被高相识破,高相仍然以为,他为了找刺杀皇帝的刺客焦头烂额,如同无头苍蝇闷头撞,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遮掩,在高相麻痹大意的时候,掀出这宗旧案。
因为顾剑,柴牧也对太子有了防备之心,所以听了这样的话,柴牧有点慌神,他说道,“这血书中,牵扯了好几位权贵,牵一发而动全身哪!这一动,朝局肯定是要乱的。”
1.相对于太子,柴牧对皇帝更加忠心,他开始担心,如果掀出这个案子,会惹得朝局动荡,皇帝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怕也会受到撼动。
2.柴牧已经彻底失去了在故事一开始时,对李承鄞颐指气使,把李承鄞当提线木偶耍的地位,现在的他,不管说什么,拿主意的都是李承鄞,总领整个权谋线争斗的,也成为了李承鄞。不要说柴牧,就连高相,都只有被动应对的份儿;等小枫回来前后,李承鄞还会把与皇帝勾心斗角的主动权给抢过来。
李承鄞要的就是扳倒高相所引发的朝局动荡,只有朝局动荡,才能撼动皇帝的权力,才能趁机培植自己的势力,把权力从皇帝手中抢过来。不过,这一切,李承鄞是谁也不会告诉,自然也不会告诉只把自己当棋子耍、自己也只把他当棋子的柴牧。李承鄞咬牙切齿道,“我就是要让父皇看清楚,这高于明在朝廷上下,到底有多少亲信,而这些亲信又是用什么肮脏下作的手段上位的。”
李承鄞的这番话,当然是在哄骗柴牧不要来掣肘自己,继续为自己所用的,试问,皇帝做了这么些年的皇帝,他难道不知道朝廷中谁是高相的人吗?他难道不知道高相是如何把自己的亲信拱上高位的吗?李承鄞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利用柴牧想要为顾如晦翻案的决心,以及利用柴牧所自诩的那份、清正贤明的“君子之道”,引发柴牧对高相党羽的反感。
柴牧是彻头彻尾地被李承鄞耍了,他才猜不透李承鄞此时的心思,他说道,“刺客案,举子案,光这两个案子,就足以让高于明败光所有皇上对他的信任。”
此处出现细节。1.柴牧还在说刺客案在扳倒高相上的积极作用,这说明,李承鄞根本就没有告诉柴牧,鸣玉坊刺客案已经被皇帝识破、自己甚至被皇帝怀疑杀父弑君所陷入的绝境,这代表着李承鄞不信任任何人,他是彻头彻尾地把柴牧当棋子在耍。
2.柴牧还是不知道皇帝是“只问利弊、不问是非”的权力至上者,他还以为,皇帝是被高于明蒙蔽了,皇帝是靠对忠臣的信任来掌权的。在对皇帝认知上,柴牧和李承鄞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最后被皇帝害死。
李承鄞一听到柴牧说刺客案,心里就不高兴了,他恹恹地垂下了眼睛,因为他自己最清楚,柴牧帮自己设计的刺客案,把自己害到了什么程度,我的身家性命,都差点搭在你的设计上!之前,柴牧帮顾剑掩饰他与小枫的真实关系,李承鄞就已经对柴牧很有怒气了,现如今,听到“刺客案”这三个字,李承鄞更是怒火中烧,但是,李承鄞还是什么也没说,因为他还要继续利用柴牧。
李承鄞在与别人斗心机的时候,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狠角色,他才不会随随便便情绪失控,所以,李承鄞很快就平复好了对柴牧的怒火,听到柴牧说,高相会因此在皇帝面前翻不了身,他还是要找柴牧话中的漏洞,以激励柴牧不可掉以轻心。李承鄞陷入了沉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他做事向来毒辣,为了自保,他必定会出什么阴招损招,我们决不能大意!”
1.编剧让李承鄞说出了一句一语双关的话,“他做事向来毒辣,为了自保,他必定会出什么阴招损招。”这句话,表面上说的是高相,实际上还在说李承鄞,在做事阴险毒辣、毫无底线这件事上,李承鄞不要说胜过高相(当初,李承稷倒了,太傅失踪了,高相不还是放了太傅一马?李承鄞是如何对太傅的?),就连皇帝都得甘拜下风(皇帝与太子,真不愧是亲父子,为了权力,连亲人都杀得,太子更是青出于蓝,最后把对他那么真心的父皇都逼得风瘫)。
2.李承鄞说,高相会耍什么阴招损招,这说明,李承鄞早就算好了,高相会在西境耍弄养寇自重的把戏,他掀出举子案,求的也是这个。
柴牧立刻点了点头,他又说道,“如今这血书有了,就差一位不怕死的言官了。”李承鄞本来在那里低头想着什么来着,听到这样的话,他抬起头来,胸有成竹道,“太常寺卿奚清卓。”
从柴牧与李承鄞的这番对话中,还是可以很容易地看出,柴牧提前并不知道李承鄞的所有计划,他只是李承鄞的棋子。而李承鄞,做了这么久的太子,当然也清楚,朝中现有的耿介孤傲之臣,是谁;当初,皇帝废掉皇后的时候,还是让奚清卓持节,收回了皇后的印玺,这代表了皇帝对奚清卓的信任——不找他发作这个案子,还找谁呢?
镜头转至东宫,瑟瑟带着锦儿,来到了承恩殿,奇道,“这承恩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锦儿道,“大概是没了主子,下人们也无心当差了。”瑟瑟没有办法,只能说道,“算了,我们走吧。”
此处出现细节。1.瑟瑟为什么要来承恩殿?瑟瑟来承恩殿的理由,可以从她再次穿上太子妃服制这个细节上揣摩出来,昨天晚上,锦儿明明说太子往青鸾殿来了,可是瑟瑟等了太子一宿,太子都没有来,瑟瑟十分失落,她再次想到了用权力来固宠的办法,表现就是,她再次穿上了小枫的太子妃服制,并且主动来到了承恩殿。瑟瑟觉得,太子对太子妃那么真心,太子妃丢了,太子可能会来承恩殿,她是想要穿着这件衣服,打着关怀阿渡的名义,出现在太子面前,以试探太子对立她做正妃的态度。
2.承恩殿中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这可以从阿渡突然出现这个细节上揣摩出来,要知道,永娘是伺候太子妃最最得力的女官,只要有她在,哪怕太子妃不在承恩殿,伺候太子妃的宫娥和小黄门们,也丝毫不敢懈怠,但是瑟瑟来的时候,除了阿渡,还是一个人也不在,这说明,就是阿渡屏退了所有人,为的就是让顾剑和公主来找自己的时候,不要撞到人,让他们三人无法脱身。
就在瑟瑟带着锦儿往外走的时候,阿渡突然拔出金错刀冲了出来,吓了她们主仆二人一跳。锦儿慌忙拿女子都喜欢的点心和漂亮衣裙来帮瑟瑟转圜,瑟瑟也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平复了下来,她做出了一副亲善的模样,笑道,“阿渡,你别不好意思,我和你主子情同姐妹,她不在,我也理应照顾你。”瑟瑟立刻拿出了她一早就准备好的、对阿渡的和善态度,以拉拢阿渡为她所用。虽然此时太子不在,他见不到自己装出来的贤良淳善。
阿渡绝顶聪明,她连皇帝都能蒙骗得过去,连太子都被她耍得团团转,自然是不把瑟瑟的这点小九九放在眼里。阿渡才不肯搭理瑟瑟,她一把夺过了瑟瑟手里的点心盒子,随意地坐在了门槛上,开始吃。
瑟瑟还以为阿渡和小枫一样,由着她糊弄,见到阿渡接受了自己的点心,赶忙就蹲在了阿渡面前,开始打听小枫的消息。瑟瑟做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说道,“阿渡,你家主子丢了那么多天,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消息吗?太子殿下近日有来过这里吗?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些什么?或者你有没有听到他和别人说过些什么?”
瑟瑟为什么要这么打听小枫的下落呢?我觉得,她应该是想要趁着小枫流落在外,想要借着母家的势力来害小枫。书里面,赵良娣母家派来的杀手,就曾经装扮成神武军的模样,刺杀于太子妃,赵良娣想要让太子妃再也回不了东宫,她就有机会得到太子正妃的身份了。书枫就是在顾剑杀光所有赵家派来的刺客的时候,被撞到了头,恢复了记忆。
阿渡才不肯搭理瑟瑟,她还是在那里闷头吃,瑟瑟自言自语道,“对,阿渡不会说话。”于是她又吩咐锦儿,拿纸笔过来,瑟瑟又说道,“阿渡,我知道你不会写中原的文字,没关系啊,你可以画给我看。”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太子其实知道,阿渡是会写中原字的,就是在阿渡指认容霜的时候,但是瑟瑟还是不知道阿渡会写中原字,这代表了李承鄞对小枫的保护,真的是面面俱到,瑟瑟连阿渡的消息都打听不出来,更不要说是有关小枫的消息。
阿渡虽说不想再在东宫里待,但是还是忍不下这口气——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要对公主不利!于是阿渡拿起笔来,在纸上画了很多很多的圈圈,瑟瑟奇道,“你画的……这是靶心吗?”就在瑟瑟还在一头雾水的时候,阿渡猛地把自己的金错刀插在了她画好的靶心上,吓得瑟瑟一下子栽在了地上,阿渡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此处出现隐藏情节,为什么瑟瑟本来想打听出小枫的下落,好利用母家的势力,在宫外杀死小枫,叫她再也无法回到东宫,又没有真的去做呢?这当然是因为,从阿渡的恐吓上,瑟瑟想起了太子借绪娘的死给自己的恐吓,瑟瑟是真的怕了,她怕她去杀小枫,自己会像绪娘一样,被太子赐死,所以瑟瑟对小枫的包藏祸心,只能不了了之,这还是代表着李承鄞对小枫面面俱到的保护。
与此同时,李承鄞派的人,来到了太常寺卿奚清卓的府邸,奚清卓正在那里读书习字呢,李承鄞的手下,故意做出了些动静,把这份血书递了进来,奚清卓也顺利地发现了这份血书。至此,奚清卓也沦为了李承鄞所耍弄的棋子,最后和太傅、宗奂一样,不得善终。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就是李承鄞的人把血书递进来的时候,是烛火通明的,可是奚清卓在朝上进言的时候,却说他拿到血书的时候,灯烛已熄,这说明,奚清卓想要保全把他当棋子耍的那个人,因为他是耿介孤傲之臣,不想让送给他血书的那个人,也受高相的针对。
瑟瑟来承恩殿,是想得到见太子的机会,却扑了一个空,那么李承鄞到哪里去了呢?原来,在利用完柴牧、又把血书送去奚清卓府邸以后,李承鄞是到裴照的家里来了。此时的太子,还是白龙鱼服,一点儿天潢贵胄的模样都没有,他把新婚的裴照从珞熙身边叫走,然后在一间静室之中,狂喝闷酒。
我先来分析一下李承鄞晚上来和裴照喝闷酒的理由,它们的程度依次减轻。1.在李承鄞心中,小枫已经和顾剑私奔,不要他了,所以,李承鄞觉得,东宫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他连承恩殿都去不得——那里只能让他感觉到彷徨与恐惧。
2.李承鄞觉得,小枫与顾剑是两情相悦,现在又到了夜里,小枫与顾剑一定会卿卿我我,甚至此时正在有肌肤之亲。李承鄞又不是未经人事的小男孩,他早不知道宠幸过瑟瑟多少回了,当然会拿瑟瑟来揣摩小枫,觉得小枫若是和顾剑有了这种事,会更加离不开顾剑的。而且,李承鄞对小枫有很强很强的占有欲,现实逼得李承鄞容忍了小枫对他不忠,但是这不代表他不痛苦,所以,到了晚上,在前朝的计算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李承鄞终于闲下来以后,顾得上自己的情绪的李承鄞便极受煎熬——这也便解释了,为什么李承鄞在听到小枫说“恨他”、“想离开他”的时候,想到的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胁迫小枫委身于他,他为小枫与顾剑之间业已发生的肌肤之亲受煎熬,已经不是一日两日。
3.李承鄞是真的无处可去,昨天,他伏在太皇太后的膝上睡了一宿,闹得太奶奶都没法休息,今天肯定不能再去闹太奶奶了。李承鄞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了裴照这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挚友可找了。李承鄞也知道,他必须睡觉,养足精神,才能去前朝争斗,才能为被找回来的小枫准备好平安顺遂的生活环境,实在睡不着的李承鄞,只能喝闷酒,一为排解自己被小枫抛弃以后的恐惧、彷徨的情绪,二为让自己可以因为酒醉而入睡。
裴照见到太子什么也不吃,一味地喝闷酒,当然就急了,裴照和太子是打小的情意,自然想要帮太子排解,他赶忙按下了太子手中的酒壶,劝道,“殿下,虽然太子妃被刺客带走,但好在我们现在知道,太子妃是安然无恙的!”说完,裴照就把太子手里的酒壶给抢走了。
裴照为了保密,怕旁人偷听自己和太子的谈话,并没有多说顾剑的身份,说的还是太子妃被刺客带走这件事;为了劝解太子,裴照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就是我们好歹知道,太子妃此刻安然无恙,没有生命危险——这不是最最重要的吗?只要太子妃好好的,我们总能把太子妃给找回来的。
从这个全景镜头来看,此时的李承鄞,真的非常可怜,就像是一只掉入猎人陷阱的小狐狸,他佝偻着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愣愣地垂着眼眸,轻轻地噘着嘴,仿佛已经被小枫抛弃他、不要他的现实给打垮了。
李承鄞真的是憋坏了,他想要和一个人倾诉他内心的痛苦,于是他说道,“阿照,你说小枫是被带走的?还是她就是想走啊?”
是尹魏目睹了小枫发射鸣镝把刺客召唤来的事,尹魏为了太子的体面,绝对不会和任何人提及此事;而为了小枫不要他、焦心焦肝到了极点的李承鄞,为了他的自尊心,也不会对任何人提及此事,所以,裴照此时应该是毫不知情,裴照又劝道,“殿下想多了吧?太子妃一向主意多,她这么做,可能有她的想法。”
从裴照的这番话里,也可以揣测出,裴照是爱重小枫的这三个男人当中,最最尊重小枫的独立意志,对小枫最最没有占有欲的一个,这也就解释了,裴照为什么在发觉米罗可能知道小枫的下落,但还是为小枫能够离开东宫、得到自由和真正的平安而感到由衷的欢喜,他并没有把这条可以寻找小枫的线索告诉太子。
李承鄞听到裴照说小枫主意多,便开始回忆起他与小枫相处的点点滴滴来,李承鄞一副无可奈何的语气,好像微微责备自己的挚爱一样,说道,“她平时,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但鬼点子却又特别多,总是爱闯祸,执拗得跟头牛一样!”
1.在失去小枫的这段时间里,李承鄞只能靠着他对小枫的回忆存活了,李承鄞首先说,小枫平日里就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她这样其实挺好的——要是她受了什么委屈,生了什么气,很快就好了;可是,她这样也不好——因为她也不怎么搭理我,我怎么想在她跟前刷存在感,她也是不把我放在心上的。
2.李承鄞说,小枫的鬼点子太多了,这当然是因为,在小枫面前的李承鄞,就是一个痴痴傻傻的小孩子,一点儿心机都没有,遇上什么意外事件,都是小枫来拿主意的——当初我俩去划船,船桨丢了,小枫就说,咱们用手划回去吧;我俩被太奶奶关起来,想出去,也是小枫提议让我装病,我不肯,她还先斩后奏,我不肯也得肯了。
3.李承鄞说,我的心上人就爱闯祸,真的是一时一刻都离不得人,我稍微一个错眼儿,她就能做下天下的事来,我惟恐帮她收拾不得;她还就是不肯听我的劝,非要照着她的意思行事,我为了保护她,费了多少事呢!
李承鄞是在微微责备小枫吗?当然不是,因为李承鄞数落完了自己的挚爱,说她不在乎自己,说她爱闯祸,说她执拗,说完了还笑了——是了是了,你什么样子都好,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只管去闯祸就好了,因为你有我啊!我是你的救火队队长,我有本事得很,什么事都能帮你摆平了。
裴照听见太子这么说他的挚爱,心里就别扭起来了——小枫怎么就只会闯祸了呢?于是裴照赶忙就帮小枫说起好话来了,“太子妃这拗劲儿,也不单只是闯祸,往往歪打正着,也都帮了我们大忙。”裴照说得的确很对,小枫真的是太旺李承鄞了,她去胡闹,反而会成就李承鄞,就像她去代替李承鄞做人质,反而让李承鄞得到了彻查鸣玉坊刺客案的授权一样,皇帝发觉鸣玉坊刺客案是李承鄞策划的,可不怪小枫,是李承鄞与柴牧本身的设计有漏洞。
李承鄞当然知道,小枫在帮助自己,哪怕他在任何情况下,都想先保住小枫的安全,先把小枫摘出来,小枫也的的确确地在帮助自己——你看,你都被刺客带走了,还在成就我。此时的李承鄞,尚未察觉皇帝发现他有嫌疑杀父弑君的理由,直到高相被扳倒,他去送高相最后一程的时候。
从李承鄞的私心来看,他并不喜欢小枫来成就自己,他只喜欢小枫什么也不做,在东宫中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生活,于是李承鄞怏怏地说道,“可是我不想她卷入我们的是非之中,我只想她每天没心没肺的就好了,我只想她每天跟我吵架、拌嘴、打打闹闹的就好了,我只想,她待在东宫,等我回来。”
1.李承鄞说,他不想得到小枫的成就,在李承鄞心里,小枫去帮自己做人质,就是在闯祸,好端端的,你卷入我的是非中做什么呢?虽然这让我认识到了你看重我的性命,重于你自己的情意,但是,这也让顾剑那个野人,对你有了可乘之机啊!要是你当初怕死一点,像个普通的中原女子一样,经不得一点儿风吹雨打,我现在该多幸福呢!好歹的,我用不着升天入地的找你啊!好歹的,我不会这么恐惧啊!
2.李承鄞在小枫跟前,真的是一个小学鸡,他竟然把和小枫的吵架、拌嘴、打打闹闹,把小枫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扇他耳光、把他捆起来,当作是他与小枫之间“那么多美好的事情”,果然啊果然,李承鄞在小枫跟前,一点儿太子的体面都不讲。
3.李承鄞最后说,“我只想,她待在东宫,等我回来。”这是已经失去小枫的李承鄞,最大的心愿了——你知道吗?我其实很有本事,遇上皇帝怀疑我曾杀父弑君的险境,我都有办法解决,可是你不在我身边了,我却束手无策,你知道我有多希望,此刻的你,还安安稳稳地待在我们的东宫里,等我回来吗?你什么也不知道,就只知道和那个顾剑在一处,就只会不要我了!
这句话,前面呼应了小枫在丹蚩等着杀死白眼狼王的大英雄来娶她的情节,后面呼应了李承鄞终于扳倒高相,投入小枫怀抱,说“我回来了”的情节。忘川夫妇总是在互相等着对方,一方满怀期待的时候,另一方却不在;一方心灰意冷了,另一方却像烧红了的炭一样扑上来,费尽心机地想把你的心焐热了。
李承鄞是越说情绪越低落,尤其是说到他希望小枫会等他回来的心愿的时候,李承鄞突然发现了一件他以前没有想明白的事——是不是小枫不愿意回来,不是因为她喜欢顾剑,而是因为她不把东宫当作自己的家,而把西州当自己的家呢?!
小枫已经离开这件事,让李承鄞彻底地怕了,哪怕是对着裴照这个曾经的情敌,李承鄞也忘记了他曾经洋洋得意地告诉裴照,“往后嘛,我偏不与她相敬如宾,我要与她情深意长,相爱相亲”的往事,他先是低着头,眼神飘忽了一番,然后眼睛里含着泪,怯怯地瞧着裴照,往前凑了凑,才说道,“阿照,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上京,她想回西州了?!”李承鄞已经六神无主到,竟然问自己的属下、自己的情敌这样的问题,他是太想、太想知道,小枫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要他了。
当然,这也代表着李承鄞内心深处,对小枫更爱顾剑这一认知的恐惧,他会去找所有除了小枫更爱顾剑,却非要和顾剑一起离开自己的理由,以自欺欺人——对对对,我怎么突然忘了,你很想家这件事呢?也许,你不喜欢顾剑,你和顾剑没有肌肤之亲,你就是想念西州,不喜欢中原,所以才离开了我!后来,小枫回来以后,李承鄞在秋千旁边抓住小枫不放,非要小枫给自己一个这么久不回宫的理由,他最最期待、也是最让他好受的理由,就是这个——我不喜欢中原,我想要回西州去。
瞧着自己的主君露出这样的泪眼,还一脸期待地要自己回答这样的问题,裴照真的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能沉默,沉默。裴照还吃了一惊,原先他就知道,太子待太子妃的真心,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太子妃走了,太子慌成这样了,还失去了常态,表露出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的怯懦模样,你不是对太子妃不专一吗?你不是也喜欢赵良娣吗?那你为什么会这样?
问完了裴照,李承鄞一脸悲戚地垂下了眼眸,他越想越觉得这是极有可能的,因为他又想到了小枫和自己在鸣玉坊分离前的一个细节,我问她,“又想家了?”小枫怏怏道,“想!开心的时候想,不开心的时候也想。”我转过了身子,凝视着我的挚爱,笑问道,“那你现在是开心,还是难过啊?”小枫瞧了我一眼,也笑道,“开心。”
我来分析一下此时李承鄞的心理。之前,李承鄞在鸣玉坊,听到小枫说“开心”的时候,他也是内心开心的,因为他会觉得,我总是可以做点什么,来化解心上人对西州的相思之意,让我的心上人,更喜欢留在我的身边。可是,当小枫真的走了,离开了自己以后,李承鄞再来回想此事,他的关注点,就不是小枫说的“开心”二字,而是小枫说的“开心的时候想,不开心的时候也想”这句话了——原来,在小枫的心里,哪怕我能哄得小枫开心,她也是想念西州的呀!现在,她终于得了这个名正言顺回西州,还不怕豊朝上门要人的机会,哪怕她对顾剑没有爱意,哪怕她拿她的性命爱过我,西州也对小枫也太重要,太重要了,重要到她可以为了西州,彻底舍弃我的程度!
李承鄞是真的慌了,他发觉,即使小枫不爱顾剑,和顾剑没有肌肤之亲,即使小枫爱我,但是我是太子,不得不留在上京,也是与小枫对家乡的思念相龃龉的,我根本无法满足小枫想回家乡的心愿。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呀!在我心里,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你回了你家里去,那我怎么办呢?我只有你一个亲人,我还不能和你一起走,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此时的李承鄞,再次感受到了他被生母抛弃的心神俱碎的滋味,这也就解释了,后来的李承鄞,为什么那么容易就退让了,他不再奢求小枫爱他,只要小枫这个人,待在他的东宫里,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