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那一年,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烧饼这么好吃的东东。烧饼虽然好吃,可想吃上一只烧饼,一直是我的一个梦……
我的家在内蒙古大青山深处的一座矿山上,我的父亲在矿山上当矿工,父亲下矿井挣钱,来养活我们一大家七口人吃饭,吃不饱饭是常态。
我父亲的工作主要是为井下掌子面里采煤的矿工们送水和送干粮。
有一天,父亲肩膀上挎着一个油糊糊的木头箱子回到了家中,父亲将木头箱子放在了我家的大红柜子上后,盯着我看了几眼后,便一再叮嘱我不要随便动木头箱子,可我却驾不住这木头箱子里散发出的一股股香味,一边硬往木头箱子前凑,一边问父亲木头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父亲一瞪眼,将我推到一边:
"千万不能动啊……"
父亲越是不让我动木头箱子,我的好奇心是越强,我趁父亲出门去挑水的功夫,靠近木头箱子。
一股诱人的香味从木头箱子缝隙里钻出来,阵阵刺进我的鼻子里,我不顾一切把嘴鼻子嗅在了木头箱子上……
一股香香的面粉和糖果味,浸入我的鼻腔后,又钻进我的肠胃里,勾的我的肚子轰隆隆响了起来……
这是我长到九岁,头一次嗅到这么美妙的味道!
我要打开木头箱子的盖子,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但一把泛着油渍的铜锁子将木箱子紧紧锁着。
我把沉甸甸的木头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想进一步探个究竟时,这时,父亲挑着一担水花乱跳的水桶回来了,他见状,急急把肩上的担子扔下,也不管水桶里的水散了一地,上来一把揪住我说:
"听不进话呀,这是公家的东西,你以后有本事,自己挣来吃啊……"
后来姐告诉我,木头箱子里装的是烧饼,我问姐父亲为啥不给我们吃,姐说烧饼是专门给井下干活儿的矿工们吃,让他们吃饱,干活有力量,所以我们不能吃,想吃烧饼只有等长大当了矿工……
一天,父亲带来一个老家来的大伯,父亲一进家门,就将买好的招待客人的食品摆上饭桌,然后父亲从裤腰上取下一把钥匙,将钥匙通进木箱子上油糊糊的铜锁子里,箱盖掀开了,里面是一排排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烧饼,这烧饼分两种,一种圆型的,一种方型的,圆型烧饼上有一层金黄色的油蓉包裹着,听姐说那是油和糖,是糖烧饼,方型的烧饼面皮烤的金黄,听姐说这种烧饼是咸味的……
我暗中感谢老家的大伯,他要不来,我这辈恐怕只能偷闻烧饼箱子里的味了,今天终于能看的见和吃上烧饼了。
开饭了,父亲给了迫不及待的我一个金黄色的窝窝头,我不接窝窝头,眼睛目不转睛盯着烧饼,说要吃烧饼,并伸手去拿烧饼,父亲抬起手,硬生生将我拿烧饼的手打到了一边:
"不听话,窝窝头也边别吃了,饿着去……"
父亲严励训斥我。
我好像受到了委屈,扔掉手中的窝窝头,抺着眼泪跑出了屋子,和小伙伴们去玩耍,在玩耍时,我和小伙伴们绚耀:
"我爸带家烧饼了,一会儿回家要给我吃了,可好吃了,你们谁都没有吃过……"
"你吃过,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小伙伴们对我不懈一顾。
和小伙伴玩好后回到家中,我没有见到烧饼,装烧饼的箱子也被父亲拿走了,加上小伙伴们的嘲讽,我不知打哪升起一股恶气,从抽屉里找到半截从学校偷来的粉笔,重重在我家的家门正中,写下了几个大字:
我要吃烧饼!
十八岁那年,矿山上招录一批青年矿工,我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父亲便让我报名当矿工,结果考上了,我很快被分配在井下当了采煤工。
矿山上给矿工们的待遇不错,凡是井下工人,每天免费一饨用餐,以前一直是发烧饼吃,现在是发餐卷,用餐卷到矿山大餐厅,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就想吃烧饼,可到这时我却不舍得吃了,因为我家弟妹多,他们还没吃过烧饼呢。
这时,父亲已从矿山上办了退休,他劝我说,爸爸那会儿没本事给你们买烧饼吃,现在你下井了,自个能挣烧饼了,自个照顾自个,用餐卷买几只烧饼,带到井下干活时吃吧。
这是我第一次吃烧饼,烧饼外焦里嫩,一掰开一股浓郁的麦子香随热气喷出,咬一口,烧饼中间焦黄酥脆,并带有芝麻的香,烧饼的边沿暄腾腾、软乎乎,越嚼越有香甜的粮食的味道。
这个时侯,我才知道当年矿山给父亲发的烧饼为啥不给我吃的原因:原来是父亲将发给自己的烧饼,卖给了能吃的矿工,他用换回来的钱给家里买了议价粮油补贴家用了。
我买的几只烧饼,三下五除二被我吃了精光,可我还是想吃,可能是因为我在掌子面里干活太劳累的关系吧。
我下班一出井口,跑步到了餐厅,一下子又买了十只烧饼,我抱在怀里,走在矿山的路上,我想让矿山上的人看到,我也能自己挣烧饼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