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信

文 | 华荣


1.

新买的书桌搬回了房间,我爸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

“你的快递,”他说,“怎么不一起带回来?”

我说我就买了一张桌子,没有其它的。

我接过他手中的包裹,很薄,很轻,不知道是什么。

我说:“爸,这东西你从哪里拿回来的?我刚去代收点拿桌子,也没见到有这个件啊。”

“不是代收点,”他说,“是楼下小卖部老板娘给我的,我去买烟,顺便带回来了。”

“这样啊——好的,谢谢爸。”

我坐在新买的书桌前,打开了那个包裹,是信封,居然有人给我寄了一封信,这年头,挺稀奇的。

还不是通过邮局寄,我心想。

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字是用钢笔写的 ,深蓝色的墨水,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字很漂亮。

信上说:“小宇,好久不见,我是向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希望你还记得我,那样的话,我才能向你寻求帮助,是的,我知道我非常冒昧,但是我没有办法,我被困住了,就在一间黑屋子里,我怎么也出不去,我很绝望,小宇,我希望你能帮帮我,如果你还记得我的话……小宇,帮帮我吧,帮帮我……”

莫名其妙,这信的内容莫名其妙,这人知道我的名字,可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叫向程的朋友。

向程……完全没有印象。

算了,不管了,就当是恶作剧了。

可……就在我正要将信件随便放入一个抽屉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

或许这封信是真的,这真的是一封求救信,那我这样随意丢一边,耽误了时间怎么办?

可是……那人没有说他被困在了哪儿,总不能因为一封信就去报警吧。

我思来想去,恍然道:“他有寄件地址啊。”

我从垃圾桶里将包装袋捡起来,看了看快递面单上的寄件地址。

地址是江州市阳光大道丽金七路星辰小区。

寄件地址竟然离我这么近!

去丽金路开车也就两个小时左右的路程。

我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心里微微有点堵。

但这样一来,我倒是可以先去看看情况,真有不对劲,再报警也不迟,免得警察白跑一趟。

星辰小区……这个我倒是没听说过,我打开手机地图,嗯?竟然没有。

怪了,竟然还有搜不到的小区?

“怎么办呀?”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在了门口,腰上的围裙还没脱下来。

“什么怎么办?”他问我。

“没什么,”我说。

“哦,快来吃饭吧,”爸说。

“嗯,”我应了一声,跟在了爸身后下楼,我问他:“爸,你知道七路那边有个星辰小区吗?”

“星辰小区?”他说,“没听说过,你们现在手机上不是有地图吗?查一下。”

“查不到啊,”我说。

“还有小区查不到的?”我爸回头看了我一眼。

“嗯,”我说,“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来到餐桌,我妈正在给我们盛汤,她说:“玉米排骨汤,快来尝尝。”

我和爸坐下,一人端了一碗到自己面前。

我喝了一口,“真好喝啊!”我说。

我爸也点了点头,“真不错啊。”

我妈很开心,又给我们添了几勺,我爸说:“你自己也喝吧,别管我们。”

吃完晚饭,我就上楼了,我在几个微信群里向朋友们打听星辰小区,但都没有人知道,也查不到。

我想,还是明天亲自去一趟吧。


2.

第二天一早,我开车来到了丽金七路,在这里转了几圈。

但没见到什么星辰小区,而且前方就是废弃工地了,我没再接着找,我问了一些人,但都没有人知道,甚至还有人说,他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过这个小区。

我确信,那个地址一定是错的,我只好先回家。

回到房中,我又拿出快递面单看了许久,寄件人号码是159……

我拨通了这个号码,不得不说,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我紧张到了极点。

嘟……

嘟……

嘟……

你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

我挂掉了,也不想再打第二遍,如果那人真的被囚禁了,想必也是不能接的,打了也是白打。

算了,我一头栽到床上,我不想再思考了,好怪。

也许真的是恶作剧吧,就算不是,我也当他是了。

如果因为这样而让那个人遭遇了不测,那也是因为那个人信寄错了地方,寄错了人,不关我的事,我这样安慰自己,决定不再管这封信。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虽然下定决心不再管,但心里还是莫名有负担,管吧,真不想管,要真是捉弄人,我岂不是白费心了,可要不是呢?

还是管吧,谁叫我放不下呢?可怎么管?我自己也不知道,既然那人能写信,那我也就给他写信吧,所不定真能联系上呢。

想到这里,我就更睡不着了,我起来,从抽屉里取出纸笔。

手握着笔不知道写些什么,思考了一下,一个小时又过去了,时间都凌晨两点多了。

现在别说写不出来,就是写出来了也不能寄啊,也不知道我在急什么,还是先睡觉吧,我想。

等明天再写,写完了能直接寄出去。

躺回床上,我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很快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多,很困,随便抹了把脸,又吃了点东西,这才坐到书桌前开始执笔写信。

我写了几次都不满意,全扔垃圾桶了,后来想想,一封信而已,随便写写不就行了,我干嘛要纠结。

于是再次拿起了笔,没错,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把想问的都问清楚了就行。


3.

“向程,我没想起来你是谁,我想我们也许是不认识的,但既然我收到了你的来信,那不管你是不是在恶作剧,我都会尝试给予帮助。”

“当然,这是恶作剧就好了,那就表示你没有被囚禁,我也只是浪费一点时间而已,我尝试了一些办法,但是无法联系上你,也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但既然你能将信送到这里,那有没有可能也能收到我写的信呢?”

“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尝试给你写信,如果你能收到的话,我希望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囚禁了你?你又是被囚禁在什么地方?囚禁你的人有几个?是男是女?他们大概是什么形象?你是在什么地方被绑架的?”

“……不好意思,我问太多了,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信呢,先这样吧,尽快给我回信,一个星期之内没回信,我就当你是在搞恶作剧了。”

我把信送了出去,我开始盼望着向程的回信,但这就表示……算了,看情况吧。

一整个星期以来,我天天去小卖部打听有没有我的东西,答案都是没有。

正当我准备将这件事情当做恶作剧忽略的时候,我收到来信了,就在最后一天……

我拿着快递跑进了房间,打开后还是一样的信封,我拆开,信上只有一个地址:南阳街道一百二十七号……。

南阳街道……嗯,距离也不远,只比阳光大道远些。

就这样,居然就回了我一个地址,其他问题一个也没有回答,我真是服了。

这个地址,是他被囚禁的地方……还是……是他家庭住址呢?

第二日,我跟爸妈打了个招呼后就出门了。

来到南阳街道,我将车停在了车位上,接着跟着导航路线前往一百二十七号。

到了,是居民楼,不像能关人的地方,所以应该是向程的家庭住址。

门是关着的,我试探性敲了几下,没有答应,我刚抬手还想再敲一下的时候,门开了。

一位阿姨探出头来,人很面善,似曾相识。

我说:“您好。”

她说:“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人的,”我说,“请问,这里是向程家吗?”

阿姨看着我,说:“是,我是他妈妈,你找他做什么?”

“我是他朋友,”我说,“因为一些事情,我想找他谈谈,他在家吗?”

“进来说吧,”她说,“我记起你了,你是小宇吧?长这么大了,变个模样了,第一眼还真没看出来。”

我跟着阿姨进屋,我说:“阿姨,说实话,我也觉得您很面善,就是一时想不起了。”

阿姨微微笑了笑,说:“正常,正常,都这么多年了,我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九岁十岁左右吧,现在都过去十几年了,你今年应该有二十五六了吧?”

“嗯,二十五了。”我说。

阿姨招呼我坐下,这个时候,我发现桌上有一张小男孩的照片,我认出来了,这个小男孩是我的小学同学,叫什么我忘了,我指着照片问道:“他是?”

“这是向程小时候的照片,”阿姨说,眼神望着照片,充满了慈爱。

但我却很疑惑,虽然我不记得这个小男孩叫什么,但我很肯定他不是叫向程。

阿姨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说:“向程只是他的小名,他上学时不叫这个名字。”

“啊?原来如此啊。”我说。

向程竟然是我的小学同学,虽然只当了半个学期的同学,之后因为我爸工作原因,我也跟着转学去外省了。

“那他人现在在哪儿?我找他有点事。”

阿姨在我对面坐下,拿起照片看了一会儿,说:“他……不在家。”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问。

我倒要看看这个向程在搞什么鬼。

“不知道,”阿姨说,她神色复杂,“他很久没回来了,十几年……都没回来过了。”

说着,阿姨掩面哭了起来。

“他……失踪了?”一种诡异之感从脚底升至颅顶,我浑身一颤。


4.

“不错,十几年前就失踪了。”阿姨看着我,眼睛通红,我突然觉得有点害怕,不是害怕阿姨,而是因为,向程失踪了十几年,我却收到了他的求救信。

他为什么十几年后才写信呢?为什么写给我不写给他爸妈?

我问她:“向程失踪前有说去哪儿吗?他是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的,还是和别人?您还记得吗?”

时间太久了,阿姨不一定能记住,但我还是抱有希望。

“记得,忘不了,”阿姨说,“那是我最后一次拥抱小程……不会忘,他是和朋友跑出去,但是没有一起回来。”

“您觉得小程他……”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阿姨打断我,“只要没见到尸体,我就相信他还活着,或许他只是被人拐走了,现在在做别人的儿子,对,一定是这样的……”

我拍了拍阿姨的后背表示安慰,我并不是想说他可能死了,毕竟我现在和他还有点联系。

既然这样的话,他就没死,只是被囚禁了起来,当然,我不能跟阿姨说,没有确认好,谁知道写信的是不是向程。

我问她:“当年和小程出去的朋友是谁?还能联系到他们吗?”

阿姨想了想,说:“他们有三个人,有一个我知道住址,另外两个,就完全不知道了。”

“把地址给我吧,我去问问。”

“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小程在哪儿?”

“我不知道,但是我愿意去打听打听,有消息会告诉您的。”

“好吧,对了,”阿姨说,“你一开始说找小程有事,是什么事啊?”

“没事了,”我说。

告别阿姨,我回了家里,我要写信,我现在确认向程失踪是事实了,虽然时间过了很久,但他还活着,这就是好消息,我得尽力帮助他,如果这人真的是向程的话。

“小程,我知道你是谁了,我今天去了你家,见到了你的妈妈,她每天都在思念你,她一直坚信你还活着,确实,你还活着,我今天没把你给我写信的事情告诉她,我希望是你得救之后自己回去,她会很开心的。”

“我今天拿到了当年和你出去玩的朋友的住址,我打算明天去一趟,今天太晚了,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小程,你妈妈说你十几年前就失踪了,那这十几年你在什么地方?是一直被囚禁吗?还是只是最近才被关起来的?我希望是后者,否则我真的不敢想象你有多绝望。”

“小程,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我也希望你这次给我回信的时候,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如果可能的话,就这样,期待你的回信。”

新的一天,我还是一早就出了门。

“今天还是不吃早饭啊?”妈问我。

“不吃了。”我说。

我来到阿姨给我的地址,找到了当年和向程一起出去的那个朋友,他叫张初,我们认识了一下,就进入了主题。

“没错,”张初说,“我对向程是有印象的,当时我们四个人——嗯,就是王鑫,刘阳,向程,还有我,我们是一起出去的,去了一个工地。”

“去工地做什么?”

“捡东西去卖啊,”张初说,“房子拆迁的话,有很多东西都能当废品卖的,我们主要是捡一些废铁,钢筋,玻璃什么的去卖,大部分还是专门的人带走了,我们就是去捡漏的,不过也能卖个十几二十块钱,对当时我们来说,也不少了。”

“原来如此,”我说。

停顿一会儿,向程接着说道:“我们当时在工地上待到了下午,我和王鑫觉得捡的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了,刘阳和向程那时候还没走,过了几天我才听说向程失踪了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刘阳的联系方式你有吗?”我说,“你知道他人现在在哪儿吗?”

“向程有消息了吗?”张初问。

“不是,”我说。

张初像是看出了我有事隐瞒,也不再问,他说:“刘阳不在这边,但我有他电话,这样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周末的时候过来一趟。”

“方便吗?”我说,“你给我个地址,我去找他也行。”

“没什么的,”他周末也经常会回来的,他爸妈在这边住。

“那就多谢了。”

“没事,我现在打个电话。”

“嗯。”我点点头。

张初打完电话回来。

“刘阳答应了,”他说,“那你周末过来我这吧,就在我这里会面可以吧?”

“当然,”我说,“谢谢,打扰你了。”

“嘿,这没什么。”


5.

我从张初那里回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多。

“你这几天在干什么?”爸问我,“早出晚归,也不是去上班吧?”

“嗯,我有点事,请了几天假。”

“因为什么事吗?”

“因为一个朋友,”我说,“没什么大事,放心。”

爸点了点头,接着看他的电视。

我回了房间,又给向程写了一封信。

“向程,我今天见到张初了,你还记得他吧?不过他当初先和你分开了,所以并不知道你失踪前发生了什么,他告诉我,最后和你在一起的人是刘阳,我已经和刘阳联系好周末见面,还有三天,或许这个刘阳知道的信息会多一点,还是那句话,我会尽力帮助你,你想起什么重要的信息,也要及时告诉我。”

次日,我把信件交给了快递员。

向程的回信是在两天后,我打开信纸,上面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不知道?他说不知道,也就是说,他除了知道自己被囚禁起来了之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这样的话,什么都需要我自己去查了。

就快要见到李阳,希望他能知道点什么吧。

我和刘阳,是在张初家见面的,当初约好了。

刚见面,张初介绍了一下,我们是为了向程见面的,就没有多余的客套话,直接说起了正事。

刘阳和张初说的基本是一致的。

我问他:“那个工地在什么地方?”

“阳光大道丽金七路,”刘阳说。

我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画面,画面上是我之前去找星辰小区的时候见到的工地。

但我还是说:“能带我去看看吗?”

刘阳和张初互相对视了一眼。

刘阳问我:“你为什么突然要查这么久远的事情?”

我感到有些尴尬。

我说:“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他是我同学,失踪之后,他妈妈整日以泪洗面,我看不下去,想帮帮她。”

“这样啊,”刘阳说,“但事情过了这么久,还能查到什么?”

“我想试试看。”

“那好吧,”刘阳说,“我们现在就去吧。”

我点了点头,张初坐刘阳的车,而我跟在他们车后。

我们来到了丽金七路,果然就是我之前见到的工地。

这里有六栋楼,窗户上的玻璃已经全部被打掉,楼房都是正拆到一半就停工了,这里很久没人来,野草丛生,而且因为无人管理,很多人将垃圾倒在这里,形成了无数个小垃圾山。

下车后,刘阳指着前面的工地说:“就是这一片了,当年是这样,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我们走了进去,李阳突然跑到一堆废墟上,他说:“我记得当年我就是站在这里,在敲一根很粗的钢筋,因为钢筋被水泥包裹着,废了好大力气才敲下来的。”

然后又指着我和张初说:“你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向程当初站的地方,他说在那里等我,可是当我回过头的时候,他就不见了。”

“这里?他站在这个小土坡上?”我说。

刘阳这时候已经过来了,他说:“当时这里还没有这个小土坡,是平地,当时是下午,他急着回家,但是我还在敲钢筋,他又想等我,那时张初他们也没走多远,我就说,他想走就赶紧走,还能跟上张初他们,后来我把钢筋敲下来,回头看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我想他是去追张初和王鑫了,也就自己回家了,过了两天,才有警察找上门来说向程失踪了,我在想,可能他在路上被人拐走了。”


6.

回家之前,刘阳请客,带我和张初去饭店吃了一顿,我们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我路过小卖部的时候,还是会先去问问有没有我的件。

“你的件……”老板看了看登记簿,说,“你爸给你拿走了。”

“好的,谢谢。”

我回到家,爸妈在看电视,“吃过了吗?”我问。

“吃了,你说不用等你,我们就先吃了。”妈说。

我看向爸,问他:“快递您拿回家放哪儿了?”

“放你房间桌子上了。”他说。

我回到房里,桌上果然放着几个包裹,我心生疑惑。

拿起来一看,顿时一股寒意蔓延全身,我如坠冰窟,全身发冷。

这些包裹……这几个包裹,不是向程的回信,而是……而是我寄给向程的信!

包裹没被签收过,没被拆封过,它原路退回来了,全部因为地址异常半路退回来的。

也就是说,我这些信根本没送到向程的手里,那为什么……为什么向程能知道里面的内容?还能给我回信呢?

太诡异了!

向程……你……是人吗?我现在感觉很糊涂。

我深呼吸,让自己冷静冷静,随后又开始写信。

“向程,我给你的信今天全部退回来了,那你为什么能知道我说了些什么,而给我写回信呢?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是谁?你在哪儿?我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我觉得我好像被你欺骗了,我是真心想帮助你的,希望你不要辜负我,诚实的回答我。”

早上我将信件交给快递员的时候,我鬼使神差问了快递员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王勇。”他说。

我又问:“没骗我吧?你没有在半路拆过我包裹吧?”

快递员气急道:“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不会私自拆客户包裹。”

我不好意思说道:“对不起啊,我随便问问。”

快递员哼了一声就走了。

快递寄走之后,我每天都会看物流信息,果然,还是在半路中转的时候显示异常,接着又原路退回了。

包裹还没有退回我手中,向程的包裹就先到了。

他说:“我是向程,我就在你身边。”

他……就在……我身边!

我猛然站起身来,这里是我的房间,明明只有我一个人啊。

接着,我眼神再次看向他那封信的时候,信纸上竟然凭空出现了几个字,“你找到地方了,你找到地方了。”

我敢保证刚才是没有这句话的,我找到地方了是什么意思?

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惧向我袭来,像蜘蛛丝一样缠绕着我,我下意识抹了几下脖子,又抹了一下额头,我竟然出汗了。

看来,我写的信就算不寄出去,向程也是知道的,他根本就不是人。

可他却等我寄出来了才回,他在耍我吗?还是说,用这样的方式才不会吓到我?他没想到快递会异常退回让我发现吗?

他说,我找到地方了……我找到地方了?

我恍然想起,向程的意思,难道是那片废弃工地吗?难道他……在那片废弃的工地上?我在心里是这样想的,同时也是在心里这样问的。

我又望向那封信,果然,向程是知道我所想的,根本不用我写出来。

因为那封信上又凭空出现了一句话。

“我就在那儿。”

一时之间,震惊,紧张,恐惧,几种情绪搞得我心脏跳得厉害,甚至感觉胸口有点发疼,我拿出手机,给刘阳打了个电话。

我说:“向程不是失踪了,他死了!”


7.

我,张初,刘阳,三人晚上来到了那片废弃工地。

原本他们说等天亮再来的,但我等不及了,我急需要确认向程在不在这里。

说实话,我应该报警的,但我怕闹乌龙。

下大雨了,天也在帮我,这样一来,土就松了,挖起来也不会太费力。

我从车上取出工具,我们就挖当年向程最后站的那个位置,土坡花了我们很长时间,铲平后,我们接着往下挖。

我和张初负责挖,刘阳负责铲土。

雨特别大,我们穿着黑色雨衣。

挖了很久,刘阳看手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我们足足挖了近4个小时。

现在已经挖出了一个坑,我们发现了一个水泥管子的轮廓,刘阳说:“还要挖吗?不会搞错了吧?”

“不会,”我说,“再往下,我的直觉告诉我,向程就在这里。”

“好吧,那就再挖。”刘阳说。

三人又开始吭哧吭哧挖了起来。

因为水泥管埋在地下有些年头,也没那么坚硬了,刘阳拿个锤子将边缘敲碎。

我们敲掉一点水泥管边缘,挖掉里面一点土,敲一点,挖一点,又挖了几个小时,挖到一大半的时候,张初叫了一声。

“怎么了?”

“受伤了?”

我们问他,他摇摇头,说:“看到了。”

他拿手电筒照给我们看,那是一个小小的人手骨骼!

我们面面相觑,“报警吧。”我说。

张初和刘阳点点头,我们三个先从坑里爬了出来,然后张初拿他的手机报警,我们在原地等着警方到来。

警察将全部人骨挖出来后,法医确认了这是一具11岁孩子的尸骨,我确定,这一定就是向程,但我没说,我只是说这可能是,并跟警方说了一些大致的情况,后来警方经过鉴定,核实了那具尸骨就是向程。

原来当年,向程并没有先刘阳离开,而是掉进了水泥管道里,也许是掉下去时晕倒了,所以没有呼救,刘阳以为他先回去了,也没跑过去看,晚上时,渣土车就将泥土卸在了这个地方,将他掩埋了,所以当年警察才没有找到人。

向程的父母没有崩溃大哭,只是默默淌眼泪,我想,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这种结果,他们都已经想到了。

半个月之后,我给向程写了一封信,我说:“小程,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你回家了吗?”

我虽然这样问,但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我不期望再次收到他的回信。

我没有把信送出去,因为我知道没必要,而是把信压在了一本书下,就下去吃晚饭了。

一个星期之后,我却收到了来信,信上说:“谢谢你,再见。”

我望着信不由笑出了声,又突然觉得有点伤感,世界上像小程这样人一定不少,他们也会这样想要回家吗?会有人帮助他们吗?如果一直没人将他们接回去呢?

我正想着,我爸敲了敲我的房门,说:“下来吃午饭。”

我说:“知道了。”

将向程的信收好,我也说了一句,“再见。”

许多年以后,那片废弃工地重新施工,建起了住宅小区,就叫星辰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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