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刚有小孩那会儿没事总喜欢往娘家跑,只是为了能有人帮忙抱一回小孩,吃上一顿现成的饭菜。
孩子渐渐大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也多起来,回娘家却成了习惯,周末不回去总觉得心不安。雨很大,母亲来电话说:“路太烂,你就别回了,你爸要去帮你奶奶买药都出不去。”当娘的最了解孩子,也最怕给底下人增麻烦。我踌躇了半天,还是决定撑上伞,穿上靴,翻过回家的那个小山头。
山间公路才拓宽路基,被雨水润润地浇过,湿滑绵软,踩出“咕唧”的声响,坡上泥土松动的地方,倒伏下几棵竹来,从底下钻过时,好似一道门。走进家门时,靴上沾了一斤泥,额上沁出一层汗。母亲眼里嗔怪,言语中却是欢喜:“厨房有擂茶,自己去弄。”
伯伯婶娘几个围一起玩纸牌,有些闹腾,让雨中宁静的山村有一种说不出的安详,奶奶怕冷,窝在被窝里,我坐她身旁,听她絮絮叨叨,眼睛更坏了,怕是要瞎了;你妈说话声气不好,只怕我听不到;你哥买的收音机,只唱听不懂的歌……望着花白零落的头发,完全瘪下去的嗫嚅着的双唇,没有神采的灰蒙蒙的眼神,我很想像小时候奶奶安抚我一样的安抚她却不能,只好细细地聆听……
去菜园子掐一把青菜回家,走出村口,油菜花的香气穿过斜斜的雨丝,萦绕着我的胸腔。家,在微雨里变得朦胧起来。来去的匆匆里,倏然明白,回家,只是为了踩一遍脚下的泥泞;只是为了听一回妈妈念叨奶奶,奶奶抱怨妈妈;回家,只是为了翻过儿时的山头,只是为了闻一缕村头的菜花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