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1.

当透过半开的门缝,看到门里面拥抱在一起的那两个人时,简梅能清晰的听见来自头脑炸裂的声音,在“嗡”的一声响后,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旋即便踉踉跄跄从K歌房奔跑而出。

她在公路上一路狂奔,但是根本就不知道要奔向哪里。她感觉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知觉,她看不见听不见,只是下意识的狂奔, 所以她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正在奔向一辆急驰而来的小汽车……

她当然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倒在血泊之中的。她只知道当自己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被告知了她肚子里孕育了一个五周大的小生命,只是这个小生命还没出生就已经夭折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简梅凄苦的一笑,这大概是在预示着一场不可避免的结束吧!

这时候胡来俊走了进来,只见他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你都知道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你也都知道了。”简梅本来也想回之以同样的冷冰,但是因为虚弱,她的冷冰显得特别的苍白无力。

“是的,我知道了。”

……

2.

简梅从来没有想过胡来俊会出轨这样的事情。她是个简单而又纯粹的农村女人。她二十二岁时便通过亲戚的介绍嫁给了胡来俊。

那时候的简梅年轻漂亮,活沷开朗,天真浪漫,二十二岁,可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啊!

当时的胡来俊还只是一所乡村小学的主任,风华正茂,踌躇满志,他们俩的结合也能够算得上郎才女貌双了。

而后胡来俊便开启了他事业上的步步高升,从原来小学的主任升到校长再调到更大的小校当校长,更加显得英姿勃勃,神采飞扬。

简梅在生下女儿阳阳之后,便一心一意地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每当她看着优秀的丈夫和聪明可爱的女儿,还有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家,就会觉得异常的满足。她想,一个女人一生的追求也不过就是如此吧。

唯一让她觉得不如意的便是自己生的是个女儿,而公婆又是传统观念极强的人,总是时不时的就会因为胡家没有男丁传宗接代而遗憾叹息。奈何是因为儿子是公职人员要不得二胎,儿媳妇又确实是温和孝顺无可挑剔,所以也只能是空留叹息而已。

这不现在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有变了,可以二胎了,公婆开始忙不迭地催促了,简梅也开始有意无意调理着自己的身体。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胡来俊似乎习惯了半夜以后才回家,而简梅却因为要早起打理女儿上学,给公婆准备早餐,所以每每在胡来俊回来之前,她便已经早早地沉入了梦乡。现在想来,简梅几乎都忘了他们之间究竟有多久没有过过夫妻生活了。

想起新婚燕尔,小夫妻缠缠绵绵恨夜短的那些日子,简梅不禁两耳绯红,失然一笑。可如今两人竟然都没有了这方面的欲望了,看来真的是岁不饶人啊,不知不觉就已经到了将近四十的年纪了。

但是为了公婆的心愿、为了自己的心愿,她还是在自己身理排卵期的一个晚上,熬夜的等回了胡来俊。

其时晚归的胡来俊看到破天荒还未入睡的简梅,登时一愣,竟然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踏入房门。直到见到简梅还是一如继往的平心静气,温柔如水之后,才终于放下了警惕。

那一晚简梅很主动,所以没有注意到胡来俊的应付和厌倦。她以为人到中年,或许就是如此。

那一晚之后简梅就又恢复了她早睡早起的生活习惯,而胡来俊也仍是一如既往的深夜才归来。简梅一直认为,事业有成的男人本就如此。所以自始至终从未过问他晚归的原因。

直到有一天她因为有事去学校找胡来俊时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直到那一晚她出门无意间看到胡来俊停在K歌房门口的车子,忍不住进去看了一眼。

没想到只是这一眼便轻松地撕开了她看似幸福生活的虚假面纱,这一眼更是成了她肚子里未成形的孩子的刽子手,让她此后的人生都要背上无法卸去的失落和哀伤……

3.

简梅在医院一住就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胡来俊对她说了一些话,他说:“我们之间的婚姻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而且我对你很早就已经没有感觉了。”

他还说:“因为这次事故你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了,你也知道我爸妈一直想要个孙子,这个事情他们接受不了。”

他还说……

说了很多,但是简梅都不记得了,或许是不想记得。

那个名唤陈艳的女人也来过,她说:“我已经怀孕五个月了……”

胡来俊的爸爸妈妈也来过,他们说:“简梅,你和来俊离婚吧,出院后你就回娘家或者是另外租个房子住,我们会尽我们所能补偿你的。陈艳已经搬来家里住了,毕竟怀孕了,需要人照顾。”

简梅都是静静的听着,她什么都不想说。

4.

一个月后,简梅一个人悄悄地出院了。她来到女儿上学的学校门口,看到女儿在奶奶的带领下一蹦一跳地走进学校。快乐如昔,健康如昔。简梅不禁苦笑,原来没有妈妈的照顾你也一样可以过得很好啊。

她给胡来俊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出去一段时间,回来再谈我们的事情,这期间你要好好对待阳阳,不然我饶不了你。”

胡来俊问她要出去多久,她说不一定,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一年。

胡来俊苦笑,陈艳快生了,你能不能不要走太久。

简梅冷冷地说,那不关我的事。

之后简梅便开启了她一个人的游历。她来到了从小便心向往之的杭州西湖,看到湖畔清柳旁,净是情侣双双,相互依偎着呢喃细语。不禁黯然神伤,想着自己二十二岁的大好年华,恋爱没谈过,山河没怎么游过,便嫁做人妇,从此不问世事,一心围着家转,如今竟落得被嫌弃的下场……

她还寻一处僻静的海滨小岛住了些日子。早上她在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沙滩上踏着浪花狂奔,晚上枕着一声一声的海浪入眠。她想,大海如此的宽广辽阔,或许我可以把那些痛苦的往事尽数交给它……

这次,简梅来到了中国四大佛教圣地之一的九华山,她原本只是好奇,想看看《西游记》拍摄地的佛们究竟是什么样。她去了百岁宫,肉身殿,见了各种各样的佛,佛姿百态,有的一脸慈悲,有的也面目狰狞,大概这也是人间百态吧,她想。

又有人告诉她“不上天台,等于白来。”于是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凌晨,她一步一脚印,一步一汗滴地登上了天台。当她登上天台的刹那,望着不远处在朝霞映衬下层层叠叠,如梦似幻的山峰和云朵,心中一阵豁然开朗,感觉那些一直以来盘恒在心里的愤怒和不甘瞬间已经烟消云散。

简梅清楚的知道,如果她在那段婚姻中不选择离开,那么在那个没有爱的家庭里,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都是在互相伤害。即便是对方犯的错,不管他应不应该受到惩罚,会不会受到惩罚,没有错的一方都不应该为了惩罚别人连带也惩罚了自己。放过别人,也便是放过了自己。

心中有了路,简梅下山的脚步显得特别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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