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06

都是鼻子惹的祸


初识艳丽袭人的水朵是在1998年的西双版纳州州府所在地景洪。那年在广告公司当副经理的我老婆竟然被她手下一个小她五岁的小伙子哄得不惜一切与我离了婚,这令我脸面尽丢,无地自容。所谓的爱情有时不如风中飘过的一句屁话。知道《景洪市新报》在招聘记者,我便辞掉了江城的工作急匆匆赶到景洪应聘。我要逃离让我伤心欲绝的女人,逃离那些笑话我的人。

那年的景洪酷热无比,据当地人说比以往任何年份都厉害。其实不仅是景洪市,连整个中国都一样,只是没有引起那些专家学者特别是高层人物的重视和更深层次的思考。几个月后中国南方就爆发了百年不遇的洪灾。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我赶到景洪是在傣族泼水节后的第二十天。接到电话的郑新华开着那辆白色桑塔那带着两位美女到车站接我了。两位美女都很漂亮。双眼流媚,身材婀娜的那位叫水朵。另外那位体态更丰满惹火的叫阿梅。郑新华是我高中时最要好的同学,这时在景洪市勐阿坝白糖厂任供销科科长,手上有点小钱,前年高中同学聚会时还捐了两千元。我不知道郑新华干嘛要带两个美女来接我,可能是想在我这个同学面前显露他的魅力。郑新华把我的行李箱扔在车上就说:先去吃饭,我要给你接风洗尘,然后再好好玩一下。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得过火的中午,我们四人在明窗净几典雅幽静的望江楼酒店边看澜沧江风光边用餐。阿梅坐在郑新华的身边低头垂耳地谈着什么,样子很亲热。水朵就坐在我的旁边。这种表面上看比较随意的座次其实是郑新华和阿梅用心安排的。

当时我像一个没有睡醒的老人痴呆木讷,浑浑噩噩。我并不是不善言辞之人,相反我的学识加幽默曾让认识我的很多女孩都暗送秋波。我只是还没有从突然离婚的痛苦阴影中走出来而已。平时认为自己是一个坚强而理智的男子汉,对婚姻的理解高于凡人。想不到离婚这把火把我烧得几乎体无完肤。再说我刚从客车下来还比较疲倦。此时的我由于心理和身体的疲惫没有心思多说话,只是在她们问的时候机械地答上一句。言简意赅,木讷畏缩,在陌生女性面前反而显得高深莫测,稳重如山。但水朵东一句西一句地和我无话找话,不时爽朗地笑上几声,显得轻松活泼,一点也没有冷落我。

水朵在我所见过的女人中可以说是相当漂亮的。她体态苗条玲珑,肤色格外细嫩粉白,披着一头秀丽飘柔的黑发,还有一副黄绿铮亮的太阳镜卡在头发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漂亮高档的黄绿色的太阳镜。水朵真正引人注目魅力十足的是那高挺轩昂的鼻子,使得一双大眼睛特别炯炯有神。

我端视着水朵的鼻子想起了在云南师范大学历史系读书时世界古代史教师提到的一位十分遥远的历史人物,一生带有传奇色彩的古埃及的女王克莉奥佩特拉,想起了法国历史学家圣博甫和法国哲学家帕斯卡都说过的同样一句话:假如克莉奥佩特拉的鼻子再短一点,那整个世界的面貌就要改变。我没有见过也不可能见过古埃及女王克莉奥佩特拉的鼻子,甚至到今天也没有看过美国人拍的专门反映克莉奥佩特拉的电影《埃及艳后》,但出身历史科班又博览群书的我知道古罗马的大独裁者恺撒和后来的继承者安东尼都先后拜倒在克莉奥佩特拉的石榴裙下。驰骋沙场所向无敌的恺撒和安东尼征服过广阔的土地,眼里傲视一切,罗马的衾枕不能将他们留住,多少名媛淑女也未被他们放在眼中,最终却被花蛇般风情万种的克莉奥佩特拉迷住了心窍。从这些零星的记载里足以窥见克莉奥佩特拉的鼻子所产生的深远影响。宝剑屈从了美色。

水朵妩媚地笑着说:你怎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不说话。

我说:假如你的鼻子再短一点,你的一生也许会是另外一种过程和结局了。

她迷惑不解地问:你高深莫测,偶尔说出一句话来就让人难于理解,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会看面相?

我简单地给她讲了克莉奥佩特拉的故事。

她突然开启微抿的嘴唇发出格格的笑声说:真动听,不过你看我会像女王那样幸运吗?

我说:也许,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水朵莞尔地笑了笑,笑得很灿烂。水朵看上去显得很纯真质朴。

郑新华见我们谈得很投机感到很开心,却又装作吃醋的样子说:你们俩第一次见面就谈得这样亲热,当心哟,弄不好会坠入情网的。我提醒你啊水朵,我这位朋友可是靠笔杆子吃饭的记者兼作家,你不要把什么都讲给他听,也许他会把你写进某篇小说里的。

水朵专注地看着我说:想不到啊,能结识你这位作家我很高兴,我以前最崇拜的人就是作家,我也读过很多文学书籍,可惜我成不了作家。水朵接着从云南的于坚、海男等谈到了巴金、沈从文、刘心武等国内大家,又谈到了司汤达、福楼拜、托尔斯泰、卡夫卡、纪伯伦、艾略特、加缪、川端康成、阿格侬、博尔赫斯等等,谈到的都是一些文学大师。有的连我这个搞写作的人都没有听说过。

我当时被吓了一大跳,怀疑遇上了大学里讲授文学课的教授。我对眼前的这位美女也高深莫测,感到如坠迷宫,懵懵懂懂。后来得知水朵在滇南学院外文系时猛看过很多文学著作。

水朵像小孩似的问我:你真的会把我写进你的小说里?说这话的时候她竟然从小巧玲珑的挎包里掏出一盒绿色包装的香烟和金黄色的火机,然后点了一支,那动作姿势相当熟练优雅,绝非三五几天就能学会的。她也不发烟给在座的人。 我倒无所谓因为我不抽烟。我很少见到女人特别是妙龄女郎抽烟,除非是在酒吧舞厅,所以当时确实有点惊奇。我一直不知道水朵那天抽的是什么烟。

我说:你怎么还会抽烟啊?

水朵说:奇怪吧,读高中时有一次闲着无聊就拿了一支我爸爸的烟抽玩,哪想到后来就上瘾了。我记得并没有抽几次,我怀疑是我爸爸遗传的。后来烟瘾越来越大,很多时候就躲到厕所抽,有一次被我爸发现揍了一顿,戒了一年多。大学时闲着无聊又抽上了。

那你妈不管你吗?

我妈在我小学时就去世了。你会抽吗?

我笑着说:不会,曾经试着抽过,但抽过后难受。没听说连抽烟都会遗传的,怕是你找的借口吧。我话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认为抽烟的女人就是不一般。

时间就在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谈中匆匆过去了。

我感到那顿中午饭吃得很舒畅,这当然是因为有了水朵。正如郑新华说的那样我从第一次见到水朵就一见钟情,当然主要是因为她的美丽。

当时我想起了不知是哪位作家或者是诗人说过的这句话:许多青春的爱情都是以这种一见钟情的方式开始的, 许多爱情的青春又都是以不可预知的方式明白无误地结束,向各个方向纷纷飘拂洒下一地落英缤纷。

饭后四人又钻进郑新华的那辆白色桑塔纳轿车到曼听公园。出于礼貌我硬着头皮看完了那些盈利为目的的诸如泼水等表演,生硬做作,情趣全无。

郑新华偷偷地说:看来你对这里不感兴趣,那就到南天游泳场游泳,让水朵陪你游一游。

我确实累了,不好意思,头疼得厉害,想去睡一觉,改天吧。

郑新华见我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再多说什么。三个人就把我送到西双版纳大酒店住下。

景洪是一个人才匮乏的小城市,第二天我凭着云南日报特约记者证和云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证成了《景洪市新报》的一名聘用记者。随即我在嘎兰东路向一位傣族大姐租了一小间房子安顿下来。

上班的第一天,报社主编刘务清将一封群众来信交给我,说信中蕴藏着新闻价值,让我深入实地采访调查,看能不能弄出一篇有影响的报道。群众来信反映的是景洪市百盛造纸厂对澜沧江造成大面积污染的情况。我认为这是一条好的新闻线索,也是给我的一次大好机会,必须利用这个机会好好露一手,以此奠定在报社的地位。所以满怀希望的我立即奔赴炽热的澜沧江采访。百盛造纸厂位于景洪市勐滨坝乡勐郎河旁边,它的污水先排进支流小勐郎河再流进两里外的澜沧江,所以污染最直接最严重的是那条小勐郎河和流入澜沧江的河段。我按先易后难的顺序先从外围澜沧江展开调查,再深入到受污染最严重的勐郎河和受害最大的勐郎河两岸的村民,最后才孤身深入到造纸厂。我估计对造纸厂特别是对厂长的采访会很艰难,所以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在找厂长之前我怀揣小相机像拾垃圾者在厂外翻翻戳戳,查看证据,特别是找到排污口拍了很多照片,又偷偷采访了几位临时工套了一些真话。等手中搜集得一些过硬的材料后我才去采访厂长。厂长名叫白大旺,个子矮小不足一米六,却肥胖圆滚,看上去像个大皮球。大热天地系着一条猩红的领带。样子不伦不类,很是滑稽。一个人的身材相貌主要是父母先天给予的,难于改变。虽然白大旺的样子滑稽可笑,但人不可貌相,我对一无所知的他并没有鄙视。相反我认为他既然能办起一个厂,肯定有过人之处,非等闲之辈。门卫是刚从周边村寨招来的青年,当我亮出记者的身份后他就比较尊敬的领着我进入充满刺鼻臭味的生产车间,一路上还兴致勃勃给我指指点点,无所谓造纸污染给他们村寨带来的灾难。热情的门卫刚把我介绍给白大旺,白大旺就指着门卫劈头盖脸地臭骂:你这个吃屎长大的憨包,咋个把记者放进厂来,马上给我轰走,什么狗屁记者,还不是像前几天的那几个人一样无事找事,想诈点钱花。

我大声说:白厂长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来骗钱的,我是市新报的记者。

什么新报旧报,老子的后台硬得很,才不怕你呢。走走走,马上给我走。

容不得再说什么,我就被门卫和几个工人推推搡搡轰出了大门。被大骂一顿地门卫气无处可发,竟然迁怒于我,推出门时还踢了我几脚。白大旺的所作所为超乎我的预料也令我鬼火万丈。我抵制不住愤怒大声叫骂:白大旺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你敢这样对待我,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大旺说:老子才不怕威胁,老子等着你。

离开百盛造纸厂时我发誓一定要让白大旺的这个厂付出惨重的代价。白大旺的态度超出了我的心理准备。很多人都认为当记者是做无冕之王,是一件比较风光得意的事,事实上哪会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轻松潇洒呢。特别是像我们这种小报记者,其中的苦楚非个中人不能体会。但即使是在那样繁忙的日子里,只要有点空闲我都不可避免地会想念起水朵,想起她那高昂轩挺的鼻子。

回到景洪市区后我马不停蹄查阅了一些背景材料,然后趁热打铁鏖战一个通宵把报道赶了出来。刘务清主编对我的稿子表示很满意,他看着我熬红的眼睛特地放一天假让我休息。我准备在小饭馆里随便吃点东西后好好睡一觉。就在这时传呼机响了。当时手机价格很贵,只有极少数人用得起。像我们这种工薪阶层的人大多用传呼机,好一点用中文机。我用的是数字机。

原来是水朵约我去南天游泳场游泳。

我喜出望外,真是瞌睡遇着了枕头。我随便买了两个面包匆匆塞进肚子里就搭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前往南天游泳场。景洪的出租车真是比蚂蚁还要多,五公里的路竟然花了十多分钟。

水朵已经等候在游泳场外面的台阶上了。那天水朵穿着细花裙,坚挺饱满的乳房颤抖着就像一对跃跃欲试的雏鸽。我的心像擂鼓一样猛跳难受极了,眼光却无法收回来。

进游泳场后水朵先去更衣室换泳衣。连续几天的劳累和通宵写作,加上当空火辣辣的太阳, 使坐在太阳伞下的我怏怏欲睡。就在我无精打采的时候水朵身着红色泳衣出来了。 身着泳装的水朵更加美丽无比。泳衣紧紧贴在她青春丰满的胴体上, 那在阳光下闪耀着迷幻光泽的情形如同一位飘然而至的天使。清新美丽的水朵让我的整个灵魂都湿润颤抖。直到今天水朵身着红色泳衣样子仍然如一道亮丽无比的风景深植在我的心谷,在有意无意地回想中还能产生一种震撼。

那个动人心魄的场景并没有停留很久。那天我痴呆的样子一定流露出了男人的色迷,以至水朵有点奇怪地瞅我一眼后转身跳进了泳池。我也只好跟着跳进水中。我想男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都喜欢看漂亮女人,尤其是喜欢看性感青春的漂亮女人。水朵就是性感青春的美女。可惜在水中难于欣赏到她的美体了。

那天原本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日子,但我因为睡眠不足, 显得怏怏欲睡。特别是在水里猛游了一阵又让太阳暴晒之后,我感到昏昏沉沉的,头重得像胀了好几倍。我已经没有了玩的兴趣,只是不忍心让第一次约我出来的水朵感到失望才勉强挣扎着。在与美女独处的美妙时刻我竟然希望快点结束游泳好回到那间出租房里美美地睡上一觉。水朵却玩得兴高采烈眉开眼笑,那清脆爽朗的笑声始终飘荡在水面。水朵可能没有看出我的疲惫,因为那天我带了一副宽大的墨镜将眼睛完全遮住了。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我把窗口遮住了,水朵哪能看到我熬得通红的眼睛呢。

水朵注视着我的眼镜说:你的眼镜很漂亮很特别。

我也吹捧她说:你的眼睛能迷死一大群男人。

水朵咯咯地笑着纠正说:我夸你的眼镜,你怎么赞美起我的眼睛了。

我愣了一下也随同她开怀大笑。

那天的下午饭两人顺便就在游泳场门口的金孔雀饭店吃了。我把这几天采访的事添油加醋大吹特吹,还提到了百盛造纸厂的厂长白大旺,说他长得又矮又小跟啤酒桶一样,是一个典型的武大郎。水朵听得津津有味。饭钱是水朵偷偷付的,作为一个大男人我有点不好意思。饭后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一夜无眠的我原本就疲倦不堪,加之游泳消耗了大量体力,弄得我举步维艰,恨不得睡一觉, 趴在饭桌打个盹也行。水朵却提出要到我租住的房里看看。我只好带着她打车回到破旧狭小的房间里。我的房里只有一把四脚靠背椅,我就让水朵坐在靠椅上,自己依着床上的被子半坐半躺。水朵静静地坐在单桌前的四脚靠椅上看我新写的小说和以前发表过的复印件。白炽灯光下的水朵显得静穆安详,仿佛沉浸于小说情节中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活生生的男人。想起白天游泳场中她那曲线十足的靓体,一股躁动在我体内汩汩流淌,我真想把水朵抱在怀中像啃苹果一样咬她几口。我是谈过恋爱有过婚史的人,我不想这样浪费与美女相处的美好时光。我起来给水朵加了一杯水轻柔地说:水朵,小说以后慢慢看,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你太漂亮也太性感了。

想不到水朵不慌不忙地抬头望着我说:真的?看了一天还看不够啊,那你就好好看吧,让你一次看个够。

在社会上磨炼多年的我也知道一些讨好漂亮女人特别是青春女子的招数,许多女人都喜欢听情意绵绵的情话。于是我赤裸裸地表白说:永远看不够的,你是我遇到的女人中最漂亮最有文化最有味道的一个,如果我的一生中有你这样的女人,那真是不枉做男人一场。所谓红尘中有你,潇洒走天下。

她喝了一口水反客为主的问:作家往往言过其实。你喝水吗?得到我的恭维水朵显然很高兴。其实女人特别是漂亮女人都爱听男人的好话。

我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水朵招摇的丰乳更加大胆地说:我不想喝水,我想喝你。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爱上了你,今天看到你身着泳装时我就特别地想要你,我的心都被你收走了。你太迷人了。

我边说边将她手上的小说放到桌上,拉起她的一双纤手轻抚着。我欲擒故纵地问: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做一件事,你猜猜是什么?

水朵红着脸想了想故意说:想接吻,男人都是这样的,见到漂亮女人就恨不得搂进怀中。

你把我想得太坏了,当时我并不是这样想的。

那你说想做什么?

我就是想摸摸你的鼻子。还记得我给你讲的埃及女王克莉奥佩特拉吗,想起你就想起她来,虽然我没有见过这位历史人物,可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多么有个性多么有魅力的鼻子啊。我开始变得自言自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抚摸上水朵的鼻子了。

水朵就像被我施了魔法一样竟然没有拒绝。

我开始是摸着鼻子,摸着摸着又摸起耳朵摸起脸庞,然后低下头像捧着一个大苹果捧起水朵的脸庞轻轻地吻住了她娇嫩欲滴的红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水朵已经站起身子双手紧紧搂住了我。

我的嘴唇可能被吻破了。水朵终于推开我说。

那一起坐在床上休息一下吧。昨晚一夜没有睡我有点累了。我充满试探地说。

那你躺在床上我帮你按摩按摩,边按边陪你说话。前次你提到的古埃及女王克莉奥佩特拉最后是怎样死的?当时几岁了?

她自己养了一条小毒蛇藏在无花果篮子里,最后在外敌人攻入时为了女王的尊严很高傲的用毒蛇自杀了,既为殉情又为殉美,她不想落入别人的怀抱。当时38岁。她死后她的敌人按照她的要求把她和最后一个情人安东尼合葬在一起。

太可怜了,真是红颜薄命。我觉得选择那种死法有些痛苦,不如换一种。你说呢?

也许痛苦。

我自己也有点奇怪为什么停止了亲吻一个人躺到了床上。后来回想起来可能是那天晚上太疲倦了,过分的疲惫使我丧失了冲动后的勇气。点到为止,接吻在一起已经足以证明对对方的爱恋了。更主要是我不想第一次单独相处就把心爱的女人引上床。来得太快的东西消失得也很快,爱情也如此。第一次就上床,那我和水朵成什么人了。我自己就首先不想损坏水朵在我心中的形象。事实证明水朵并不是水性杨花随便就和人上床的人。

后来我不知道咋就睡着了,等醒来时已是深夜,窗外闪烁的灯光透过朦胧的夜色照进我的小屋斑驳成影。我的身上盖着自己那件宽大的牛仔衣。水朵已经回去了。我大声呼喊着水朵的名字冲出房间。然而水朵了无踪影,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们走在宽广的嘎兰路上。 我竟然弄丢了美丽的水朵。当时我为什么要躺在床上呢,累了几天熬了一夜的人咋能躺到床上呢,如果坐在椅子上还能坚持得住。蠢啊蠢。糟糕的是我既没有水朵的传呼号码,也不知道她的住址。我对水朵知之甚少。我按白天水朵打来的电话打回去,回答说是公用电话。我茫然无助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瞎转,就像一只无头苍蝇。最后我只得怏怏而归。水朵不辞而别,我后悔莫及却又一筹莫展。找电话问郑新华,郑新华却说水朵好像换了呼机,这几天他也有事找她,就是找不到。

我只能等待水朵再一次打传呼给我。

采访之余,我就那样地等待着水朵的召唤。我知道已经莫名其妙毫无理由地爱上了水朵,尽管对她只是一知半解。但爱情这东西就是这样由不得人。

十多天过去,我还是没有接到水朵的传呼。我变得焦躁不安,我当然知道这是因为没有水朵的缘故。我不知道像我这样一个有过婚姻的人怎么会迅速爱上一个一无所知的姑娘。爱情的伤口难道轻易就被另一个美丽的少女医治好了。那些天我边寻找边等传呼,同时一次又一次回忆与水朵短暂相处的时光,我不想再失去心仪的女人,不想再牺牲爱情了。但水朵又在哪里呢?我骂自己真是饭桶一个,竟然找不到自己心爱的女人,还当什么记者。但我想只要水朵还在景洪就一定能找到她,她也肯定会来找我。

我忍受了耻辱花了心血写出来的报道竟然没有在《景洪市新报》上刊登出来。那天临下班时忍无可忍的我怒气冲冲来到主编室找到了主编刘务清。刘务清说:“我还正想找你,现在什么也别说,你先跟我到金版纳饭店吃饭。”

在金版纳饭店一杯接一杯喝酒的刘主编一脸无奈的说:报道写得确实好,视角独到,文风犀利,切中时弊,反映了群众的呼声,容易引起广大读者的共鸣,我很欣赏。如果刊发能提高报纸销量为报社带来较好的经济效益。长期搞报纸的我何尝不清楚这些呢。但百盛造纸厂的厂长白大旺就在你交稿的那天找到了市委宣传部的召岩康部长,召部长给我打了电话,说百盛造纸厂是我市招商引资的一个成果,虽然给澜沧江造成了一些污染,但上缴的税也不少,有关这方面的报道未经市委市政府同意一律不准上新闻媒体,你说我一个小小的主编有什么办法,只能撤下你的那篇报道了。 当初我一冲动就派你下去写这种报道了,根本就没有考虑方方面面的厉害,怪我考虑不周,白白浪费了你的时间,是我不好,你也算了,反正工资奖金照发给你,这事以后就再也不要提了,就算给我面子。惹怒了上级领导特别是宣传部的召部长,以后我们就没有好果子吃了,除非想卷铺盖走人。为了大家的利益你就抬抬手算了,行吧老弟。我们毕竟还得在景洪这块地盘生活啊。

 喝得满面红光的刘务清还卷着舌头给我讲起了他的往事。我这才知道刘务清是上海知青,开初在东风农场种植管理橡胶,后来又进农场中学当语文教师,知青返城时他因父母双亡没有回上海,留在西双版纳后没有几年就调入报社,一个外乡人今天能滚爬到主编位置也是很不容易的。我面对一脸虔诚的刘主编无话可说。主编也有主编的苦衷。身在江湖不得不为别人着想,能饶人处且饶人。我决心忘掉百盛造纸厂的事,忘掉被轰出厂门的耻辱。为了全市的税收为了报社的利益我个人的荣辱算不了什么。

此时我的心情如同被扔进江里的石头。

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水朵是在一个多月后的勐巴拉酒吧。我从乡下采访回来冲了一个澡后就到那里喝酒解愁,从洗手间回来时喝得脚步蹒跚的我注意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我的心突突猛跳,绕到正面一看失踪多日的水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水朵已经两眼迷蒙,醉态初现。

我二话不讲抢过酒来一饮而尽。

水朵也倒了一杯一仰头就喝了,但酒还是洒在衣裙上。显然已经不胜酒力了。

心疼不已的我一把夺过酒瓶有些生气地说:你不能再喝了,咋会喝这么多酒?

咋喝了这么多酒?是啊,为什么喝?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今天忘明天。我回到景洪打你的呼机你却关机,你不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啊。水朵边说边饮泣起来。

我扶着她站起来说:我也是下乡才回来,乡下没有信号,别喝了我送你回去。

水朵紧紧抱着我说:我不回去,我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你,你要我吧。你带我兜兜风吧。

走出酒吧后我包了一辆的士朝郊外兜风,不知不觉到了曼飞龙白塔旁边一望无际的橡胶林。我拥着她走进了橡胶林里。深夜无人,月光如水酒在林中斑驳成影。此时此刻我和水朵再也按捺不住紧紧拥抱着滚倒在堆满落叶的大地上。水朵说你要我吧,我曾经给自己发过誓,我的初贞一定要在一个浪漫的地方给我心爱的人,这就是浪漫的地方,你就是我爱的人,你把我拿去吧,以天为背以地为床让我们疯狂地做爱做得地陷天塌做得刻骨铭心。酒后的水朵言语和姿势都十分夸张粗野,像一条激情飞流的河水。深受感染的我也变得亢奋异常,一步跨进汹涌泛滥的河水中,所有的能量在排山倒海的洪水中源源不断地喷薄搏而出,席卷一空,把我吸吮得粉身碎骨。两人经久不息地呼喊呻吟在空旷的山野声如洪钟。在那个盛夏之夜,两人拼命地做,做得酣畅淋漓,仿佛世界的末日来临。

高潮过去后我怔怔地盯着衣裙上濡红的血迹说:刚才太疯狂了是不是弄疼了你。

过了大半天似乎如梦初醒的水朵才说:不管它,我愿意。

这是你的第一次吧?但你好像很有经验嘛?

网络时代了什么地方学不到了这些东西啊,在泰国的艳舞中就有真人表演做爱,说实话我常常在梦里和你做,算是演练吧。我这人不想做作,不想矫情。爱就爱,恨就恨,想做就做。我愿意的事任何人都拦不住。

我很温柔地抚摸着水朵说:我很感动,真的,我俩永远在一起好吗,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好啊,不过暂时不要提这些事,以后再慢慢说好吗?我们还需要不断地接触不断地了解,你总得留有些时间吧。俗话说时候未到莫强求,强乘时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晚上我才从水朵的口中知道她的一些情况。水朵的母亲是傣族,是县歌舞团的第一美人,在她小时突然猝死在舞台上。父亲是歌舞团里跑龙套的,歌舞团解体后替银行看大门。水朵从滇南学院外文系毕业后招聘到昆明中泰超越激情旅行社,因为会讲傣语,取得导游证后就被派到西双版纳分社,主要负责景洪到泰国的团队,经常一个月两次带团到泰国。也难怪我找不到她。

在橡胶林里缠绵后第三天水朵又带团飞曼谷了。

曼飞龙橡胶林之夜后,我和水朵之间撤去了肉体藩篱,也说不清到底是谁主动谁被动,反正只要她不带团留在景洪时我俩都抽时间见面,每一次见面都免不了疯狂地做爱,每一次相约无论是谁先提出来的两人都没有找借口躲开过,相反是寻找借口创造机会急切地奔向对方。每一次做爱两人也都感觉像飞鱼在宽广的湖泊里畅游,舒坦无比。

随着交往的加深我感到很痛苦,因为我无法和一心投入到做爱激情中的水朵讲两人的爱情。水朵一直回避谈论这个问题。当我怀抱洁白细腻光滑如鱼的水朵很动情地说我爱你时,水朵总是一笑了之。我说你为什么用这种态度对我?

我知道你爱我,可爱是要承担责任的?我听你同学郑新华说你是离过婚的人,和你结婚是需要一些勇气的。现在我还没有做好与你走进婚姻殿堂的思想准备。

难道离过婚的人就没有了获得美好爱情的权利了?那是不是水朵不爱我而寻找的借口?不会的。我相信肉体买卖出外男女睡在一起肌肤相亲肯定是有感情的,与水朵的身体融为一体时我就强烈地感觉到水朵对我的感情。可一旦两人的身体分开后我就没有这个自信了。

后来两人在一起时干脆不谈爱情。开始我们还是包出租车到野外,后来改在我的出租房里,或者是到酒店开一个房间。但我从来没有到过水朵的住处。因为她工作的特殊性,十有八九是她联系我的。我曾问过自己难道我和水朵之间的关系是靠性来维持的吗?性对我们来说就这样重要吗?

有一次水朵从昆明回来,送给我一个三星牌手机。我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敢要,再说你经常到国外又联系不上你,要手机有什么意思。

水朵说:这是我托朋友买的水货,不贵。买了两个,我要一个,这个送给你,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算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在国内时开机,你能找到我,再说一个记者咋能没有手机,装脸面都需要嘛。

我忍不住问:你咋会认得我的生日?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

她说:你的记者证上有嘛。

你对我太好了,让我感动不已。我们结婚吧,要不像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啊?

水朵喀咯咯地笑着说:是性关系。

放屁,是爱情关系。

你发什么火?你说爱情关系难道就是爱情关系? 

我紧紧搂住她说:我爱你水朵。我不需要你的这种态度。你这样让我很痛苦。

现在明摆着就是这种关系嘛。你想否认?是什么关系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能在一起。换句话说我们俩就算是爱情关系,但又能维持多长时间?我没有把握。你不是曾经有过山盟海誓的爱情吗,可还不是几年就离了婚。爱情是很奢侈的东西, 不容易得到的。

正因为爱情是很奢侈的东西,我才渴望得到。

我们还是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是你的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任你冲破天也得不到。

水朵有点玩世不恭的态度深深刺痛了我,我决定离开她一段时间用距离来冷却一下头脑,看看两人有没有爱情。最能考验爱情的是时间。

这年雨季澜沧江洪水大肆泛滥,景洪市一片汪洋。我借机投入到抗洪抢险救灾的报道中。繁忙的工作能暂时冲淡水朵的影子,但夜晚躺在床上时却抵制不住地思念起她,我知道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她。我不能失去她。我不停地用她送我的三星手机打她,可她总是关机。为什么会这样呢?有时水朵对我而言,就像是一个忽隐忽现的谜。

时日就在痛苦地煎熬中拉进了1999年的泼水节。西双版纳的旅游虽然开始遭到丽江大理的冲击,但这个季节是西双版纳旅游的黄金季节,景洪市仍然是一个游人如织的旅游胜地。就在泼水节的第二天,我在澜沧江边无意撞见了水朵。

当时我正喝着澜沧江冰啤欣赏河滩上那些被泼湿得曲线毕露的美女们,这时有人炸呼呼地打着手机过来。故意在人多的地方大声打手机,这不是摆阔吗,我最见不得这种人了。我不禁看了这人一眼。这一看更让我鬼火万丈。原来这人就是曾经把我赶出造纸厂的白大旺胖子,他的手臂竟然还挽着水朵。水朵尽管戴着墨镜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两人坐下来后也叫了两杯冰啤。白大旺还在大声大气地打手机,而且越打越来劲,站起来比画着又离开了水朵。

我很冲动地走到水朵面前故意讥讽说:水朵啊水朵,好久不见你倒是傍上了大款。你来无影去无踪,我打手机关机,怪不得是有了新欢。恭喜恭喜。

水朵很惊诧地看着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遇见。

只是你傍的大款也太低档次了,你别以为我不认识他,他就是上次我去采访时打我的白大旺,靠污染环境靠压榨民工腰缠万贯的人,一个土包子,暴发户,武大郎。看了都让人恶心,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路货。

你咋不问青红皂白就骂人了。

你的意思是我骂错了。算当初我瞎了眼,爱上了你这样见钱眼开的女人。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我我我我,我有些话不好说,以后给你解释。我有事要走了。

忙什么,不是刚来吗?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清楚。我说着一把按在水朵的肩膀上。

无法动弹的水朵小声说,你放开,这里人多,这样做不好,人人都在难言之语,我打电话给你解释。

有什么不好,有什么可解释的,是不是怕那个暴发户武大郎。他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这时我的后背遭到了重重一击,差点倒在地上。

你凭什么打人?

就凭你拉着老子的人。

你的人?她是你的人?放你妈的狗屁。

不是我的人难道还会是你的?

对,我是她的未婚夫,她才是我的人。不信你问她。

真是你的未婚夫,我咋从来没有听说过你有未婚夫。真的吗?白大旺瞪着眼问水朵。

水朵小声说:他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他。

白大旺指着我大声说:格听清楚了,她不认识你,想来骗吃豆腐,不要惹我鬼火砸死你,给老子滚开。

水朵竟然也说:你走吧,你认错人了。

我偏不走,能咋样?

水朵拉起白大旺说:那我们走。

我追着大声说:白大旺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敢抢我的女人,你等着瞧,有你哭的时候。

哈哈哈,你是得了红眼病。有钱就是有能力的表现,你有吗?没有钱还叫男子汉,还来哄老子的人,你配吗?等着瞧就等着瞧,还怕你不成。笑话。

白大旺开着他的丰田轿车带着水朵趾高气扬地走了。

愤愤不平的我在河滩转来转去,转了半天仍然难咽下这团恶气。我万万没有想到水朵会是这样的人,怪不得迟迟不想和我确定爱情关系,原来是嫌我钱少。她看上的只是我的外貌和文才。

几天后,景洪突降一场大雨,将百盛造纸厂超标排出沉积的大量污染物冲起,从勐郎河冲入澜沧江,导致水溶解氧急剧下降,使景洪段澜沧江出现大面积死鱼。真是上天在帮我,给了我一个收拾白大旺的绝好机会。我迅速出动,拍了大量的死鱼图片,找出当年写的关于百盛造纸厂严重污染澜沧江水质的报道,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更加详实的材料,最后写成了一篇题为《澜沧江的毒瘤》的报道,打印了十多份连同图片寄给了一些大报和电视台。1999年9月世博会即将在昆明举办,西双版纳是一个分会场。这年又正遇上中央大力整顿环境污染。因此,没过多久,影响很大的《大南方周未报》以整版篇幅率先刊登了我的这篇报道,全国大小报刊纷纷转载。互相网上更是沸沸扬扬一片讨伐之声。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栏目也派人来西双版纳,在深入百盛造纸厂拍摄同时分别采访了州市相关领导和群众。一石激起千层浪。省政府迅速派出调查组进驻景洪市关闭了百盛造纸厂,并给予重罚,彻底切断了污染来源。省政府还处理了二十多个相关责任人,其中分管环保的副市长被免职,市委宣传部部长召岩康被免去常委调到政协。我因为给景洪市捅了大漏被市委宣传部找去谈了话,刘务清也因没有管理好手下的人被免去了主编职务。

水朵始终没有打电话给我解释什么。我决定无论如何要找到水朵与她有一个了断,顺便归还她送我的手机,省得睹物伤情。就在我下定决心时水朵终于打来了电话,她急急忙忙地说:有些事我无法和你解释清楚,说了你也不信,我是迫不得已才离开你的。现在白大旺找了黑道上的人要砍断的你脚手,人已经出发,赶快逃离景洪。这是千真万确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我说话不方便,就这样。

水朵挂断手机后就关了机。

失去了水朵,又得罪了那么多的人,我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也不可能呆在景洪了。既然这样,那我就走吧。于是我便简单收拾了一下物件,打了一辆的士离开了景洪。与白大旺的争斗,我虽然让他付了惨重的代价,关闭了造纸厂,可以说是取得了胜得,但虽胜犹败,我仍然得不到心爱的水朵,并且竟然选择了逃离。没有了水朵,一切还有什么意思。坐在车上的我差点流出了眼泪。车过景洪大吊桥的刹那间我突然想起了徐志摩的那首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来景洪的时候我是轻轻的,但走的时候却是心情沉重满怀疼痛,走得没有一点诗意。

别了,美丽多情的景洪,别了,爱恨交加的水朵。

离开景洪时正是泼水节后的第二十天。屈指算来,我在景洪整整呆了一年。

离开景洪后我到了昆明,在太平洋保险公司谋到了一份职业。大概是在世博会开幕后的两个月,我在昆明接到了一个从景洪打来的电话。但想不到打电话的人会是水朵。

水朵说:你不要挂电话,我们之间有着一种误会,所以你一直在恨我。现在讲这些误会虽然没有意义,但今天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恨我傍上白大旺离开了你,但我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呢,我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难题,这个难题说给你听你也无法帮我解决。大概是我送你手机后的一周,我父亲病重住院,一查才知道是肾衰竭,急需治理,你知道肾衰是非常难治的,需要一大笔钱要换,我没有这笔钱,你也没有。这时正好在带团队时认识了到泰国旅游的白大旺,他听说后表示愿意帮助我。后来在云大医院联系到一个车祸重伤之人,这人愿意在断气前将肾卖出以供儿子读大学。要价十五万元。白大旺答应替我出买肾钱和手术费。不过你知道天上不会掉饼,这世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给我这一大笔钱,我必须付出代价的,我的代价就是当白大旺的情人。白大旺说得一点也不错,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我们带着父亲到云大医院后,那个重伤病人的肾却被一个高官以三十万元的价格买走。你知道并不是有钱就能买肾的,后来就没有遇到愿意卖肾的人。没有办法,只好花了十多万块钱买了一个透析机给父亲治疗,虽然不能从根本上治疗,但也算是尽了一份孝心。在亲情和爱情面前我选择了亲情,你千万不要恨我放弃了爱情。上个月父亲因为肾衰引起败血症和高血压并发,最终还是撒手而去,永远离开了我。之后我也离开了白大旺。心灰意冷啊,我已经决定到国外生活。临走前我还是放不下唯一让我牵挂过的你。我不想让你恨我,所以才解释给你。真的。重新找一个爱你的人好好生活吧。

水朵哭泣着挂断了电话。我再打过去,对方说是公用电话亭,人已经走了。

我的心几乎碎了。

失去水朵后我一直未婚。也许是上天可怜我,想不到几年后也就是在2004年12月,我在世界旅游胜地印度洋岛国马尔代夫见到了水朵。这年的年初我回到江城当任太平洋保险公司江城分公司的经理,因业绩突出,免费参加省公司组织的马尔代夫之旅。位于印度洋的马尔代夫是世界唯一没有污染的珊瑚岛国,国小人少,环境优美,前往旅游的人如潮如涌。我们还在机场见到了带着家人在到那里度假的著名影星李连杰。12月份在中国已经是冰天雪地的严冬,但位于赤道线上的马国却如流火七月,到处都是身着短衣短裤的人们。遇见水朵的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12月24日。那天黄昏,抵挡不住酷热的我一个人来到相对僻静的名叫椰树林的海滩。椰树林海滩椰树成林,沙净如粉,水清如镜,真是一个风光旖旎的旅游胜地。我下海的地方只有一个躺在沙滩上的人,用沙覆盖着身子,头上罩着宽大的太阳帽,对我的到来无动于衷,可能是睡着了。我瞅了一眼也没有更多的在意。我其实不太会游泳,只匆匆玩了一会儿就累得上岸,学着那个人躺在沙滩上用沙覆盖住身子闭目养神。然而我却听到一个女人哼流行歌曲《相约九八》,我也无意识地跟着熟悉的旋律吹起口哨。突然醒悟这是一首中国的歌曲,那这人肯定是中国人了。我不禁抬头看旁边的这个人,正恰她也直起身子来看我。这人竟然是几年前出国的水朵。两人都非常惊奇地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一对曾经如胶似漆的恋人奇迹般相逢在异国他乡。当认清是水朵后我迅速奔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仅穿三点式泳装的她。我像一个疯子双手箍住她的水蛇腰把头埋在她的丰胸号啕大哭。水朵的双手也搂住我越来越用力,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俩就这样拥抱着久久不分开。海水轻轻拍打着岸边,天渐渐变黑。仿佛重温景洪出租房第一次拥抱时的一切,我腾出双手不停地揣摩着她那高昂性感的鼻子。她却低下头来好像寻找什么。我连忙把她火热温润的嘴唇含在嘴里。我渐渐燃起火来,我把放躺在柔软的沙滩上然后轻轻压住她,渴望在夜色中进入她的身体。

然而,水朵拒绝了我。

此时的水朵已经是马来西亚伊姆拉德家族亲王妃。马来西亚联邦是一个君主制国家,由六个地方的素丹国王轮流执政,每个素丹国王执政九年。其中有一个叫卡帕的苏丹国王就出身于伊姆拉德家族中。水朵嫁的丈夫阿拉比就是素丹国王卡帕的堂弟,是伊姆拉德家族中已经没落的亲王。阿拉比在曼谷结识水朵后被水朵的美貌倾倒,随即对水朵穷追猛打。在外漂泊的水朵也就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岁的阿拉比成了第三个老婆也就是平常所说的亲王妃。阿拉比亲王到马尔代夫做椰油生意,顺便带上水朵让她游玩。与古埃及女王克莉奥佩特拉一样有着轩挺鼻子的美女水朵终于成了王妃,尽管是一个没落的亲王妃。

尽管我一直没有结婚,但我已经不可能得到已成为王妃的水朵了。再说五年的时光也足以扼杀从前的爱情和激情。浪漫的马尔代夫对我们而言没有了浪漫。冲动过后我们只能像多年未见的朋友一样说着一些平常的话题。在那个异国的黄昏,我俩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事后回想又好像没有说什么。

那天傍晚分手时我心如刀割,心爱的人在眼前却无法得到,就像握在手掌中的海水任用力也会滑落,水朵已经从我手中滑落了。明知一切都将成为如风往事,永远后会无期,但双方还是毫无意义地说了再见。我相信水朵是痛苦的,因为她说再见时声音呜咽泪水如雨。

第二天我跟随旅游团按照原定的旅游线路飞到斯里兰卡的科伦坡,然后转飞香港回到了昆明。就在我离开马尔代夫后的第二天也就是12月26日,印度洋发生了举世震惊的特大海啸。马尔代夫正处在重灾区。回国后几乎每天都要趴在电脑上通过互联网查看海啸的最新消息,开始说死了几万人,后来又说是十几万人,再后来又上升到几十万人。同时我不停地联系水朵住的首都酒店,但电话无法挂通,海啸摧毁了所有线路。我又通过旅行社探听马来西亚伊姆拉德家族阿拉比亲王的情况,几经周折后一个多月才打听到水朵的消息。说是发生海啸时水朵一个人到遇见我的椰树林海滩避热,海啸中失踪了。绝对是在海啸中遇难了。古埃及女王克莉奥佩特拉在毒蛇的咬噬中痛苦地死去了,而与女王一样有着轩挺鼻子的美女水朵却在轰轰烈烈的海啸中无声无息地走了。

水朵犹如她的名字随水而去了。谁让她是水朵呢。现在当我一个人面对黄昏时,我常常会开着车去穿越它,并且总在录音机里放着《黄昏》这首歌: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有离开自己的感觉。唱不完一首歌,疲倦还剩下黑眼圈。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黄昏再美终要黑夜。依然记得从你眼中滑落的泪伤心欲绝,昏暗中有种热泪烧伤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割断幸福喜悦,相爱已经幻灭。

水朵曾经说过爱情是很奢侈的东西,得到了一生就赚了,得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虽然我和水朵之间的玫瑰梦在现实中完全破灭,水朵也到了天国,但我心中无法抹去美丽的水朵,无法抹去她那高昂轩挺的鼻子。水朵的鼻子再长点或再短点,那该多好啊。

命中注定有的人是永远都无法得到的,即使得到也不可能天长地久,比如水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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