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河落日(王人義散文與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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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早春的時節,風依然像鋒利的刀,貼着地面鏟過,刮走了從泥縫之中擠出來的綠色,刮起了蓋在山崗子上的灰黃泥土,撲向從西安開往天水的長途汽車那關不嚴的玻璃窗,我貼着窗眯着眼睛眺望那滋養和孕育古典中華文化的西北大地,頭髮,眉毛,甚至眼睫毛上,都落滿了那把我的皮膚染成黃色的土。

  沒見過那樣的山,那用一個比一個更大的石頭疊起來的大山,堅硬剛強,像一個祼露着胸膛和肩膀的古代武士,毫無遺露地展現出那說不盡的坦蕩與自豪;那光禿禿的山崗上零零星星挺立的樹木,就像是壯士胸前稀稀疏疏的胸毛,倔強地挺腰立臂,迎風舉鞭,把那刮地三尺的寒風抽得滿山哆嗦着亂叫。

  我住在太平洋彼岸大山與汪洋之間的高坡之上,看慣了雲天霧海洗染過的群山,就是沒見過這樣胸脯坦露,黑光油亮山的脊梁;也看慣了蒼松翠柏覆蓋着的峻嶺,就是沒見過這般銅牆鐵壁,黃中帶紅山的胸膛。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於是,在這片黃色的水土哺育起一群黃色皮膚的人群,他們的胸懷就像黃土高原,樸實而寛廣;從裏的群山之中走出一批黑色頭髮的人種,他們的肩膀就像山的脊梁,結實而堅強。

  這群人不是來自於一個單一的民族群體,他們來自五湖四海,融和了多個民族的血脈和基因,在這片黃色的土地上共同成為華夏子孫,繁衍與生息;這群人不是只喝一口井的水長大,他們如海容納百川,共同建造起豐富的中華文化,滋潤着這個被稱為中華的民族,屹立在東方。我感嘆上蒼,祂鋪設西部高原這片黃土,讓多個亞歐民族在這裏集結,開發出我們生長的疆土;我讚美上帝,祂沿着這裏的山川開劈江河,澆灌出如此燦爛的東方文明。有這樣的血液在我身上流淌,我得以滿懷信心地走遍天下,與世界任何一個民族的兒女比肩;有這樣的文化奠基我的德行,我不怕與世界任何一個文化交流,因為它指導着我去學習和接納他民族的語言和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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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途汽車在莽莽大山前的川道上緩緩爬行,以乎走了整整一個下午,還在那山的影子中喘着粗氣。不知甚麼時候太陽悄悄地落到山的那一頭去了,本來周身銅紅的山體突然一下變得鐵青,曚曨的山色引發了我的倦意,不知不覺地竟在顛顛簸簸的搖晃中靠着椅背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一道強烈的陽光透過緊閉的眼臉滲入我的眼底,我下意識地把眼睛眯開一條縫,猛然看到眼前另一番的光景:汽車顯然已闖出了大山的懷抱,一道河川遠處開闊的高原上流淌,夕陽如一個巨大的火球懸在緩緩流動的河川之上,把那一大片平靜的水面染得血紅。

  血紅,是一讓我驚恐的顏色,因為它每每會強烈地喚醒我的一段記憶,那直視死亡的過去。1997年的這個季節,那時我住在中國南部的一座城市,有朋友邀我去散步,我們漫步在山林中寧靜的小道上。走着走着,聽到身後響起一陣急驟的腳步聲,還沒有來得急給他讓路,頭頂上已重重地挨了一悶棍,我的身子像一隻布袋被甩在地上,木棍接着像雨點一樣不斷在我頭上擊打,同時,還有一個人死命地用腳一下一下地踹着我的背。我本能地驚懼的尖叫,就有人蹬下來用手掐我的脖子⋯我驟然明白,原來他們是要把我弄死。

  死?我從來沒想過我要死,不期然地,我被逼到死的角落,直接地要我去面對死後光景?我的信仰告訴我,死的盡頭有我神為我預備的天堂,可強烈的罪疚感讓我對自己能否進入永生的天國沒有把握,唯一能做的就是請求主的饒恕,請求主的拯救!在那生與死的瞬間,用盡生命中最後的力氣,對着我相信愛我的主耶穌基督呼喊:“主阿,求您接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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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呼喊還在山間迴響,可我的四周卻瞬時一片死寂,我發現我還活着,可那些要置我於死的人卻沒有了蹤影。睜開眼,在天旋地轉的暈眩之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滿地的血,從我頭上流出來殷紅的血,正是此刻我在眼前河川上看到的這種顏色。

  血就這樣使人聯想到死,自然也會引發人們多種感受,而我的民族人們常用“悲壯”來描述。悲,是世人自然共有的情感,是對流逝生命的痛苦;壯,卻是中國人獨有的心理自慰,所以人們常說,“三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是否真的又是一條好漢?沒有誰去深究;就這麼糊裏糊塗,才有所謂的壯麗。為甚麼不去深究呢?因為中國文化之中沒有真正的信仰,老子發現了“道”的存在,但因為“不知其誰”而不了了之;孔子“敬而遠之”的崇敬着神,終因沒辦法參透其中的奧祕而退而求其次,旨在德行教化建立自已“與天地參”。當文化定格在一個不變的框架之中的時候,就會劃地為牢,閉關自守?當理想的追求強化成一種國法的時候,就會以人為神,固步自封!使我們無法走出自己的捆綁,在超然於物質的世界找到信仰,使我們不能借助於其他民族的生命體驗,在真理與經歴中得到神。

  中華民族,一個本來在多個民族群體的融合中建立起來的民族,中華文化,一個本來在多個民族文化中發展起來的文化;我們這個民族,是走進世界民族之林,共享生命的奇妙的時候了,我們古老文化,是融入世界文化的海洋,分享生命的真理的時候了!

  天漸漸黑下來了,原來那剛才還殷紅的太陽已開始發白,血紅的色彩在河川上退去,在灰暗的沉思中我依然繼續着與這片土地的對話,不像河川上那幾隻飲水的駿馬,牠們是那麼的怡然自得,悠哉遊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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