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小沐手机响了。
“你好,是早上送陈宇来学校的阿姨吗?你能来一下学校吗?”小宇的班主任打来电话。
小沐连忙请了假,赶到学校。小宇和李老师坐在教室里,见小沐来了,老师把小沐叫到一边,“小宇精神状态很不好,他一整天没有说话,午饭也没吃多少,总是看着窗外发呆。我联系不上他父亲,也没有其他亲戚电话。只好给你打电话了。我已经和学校心理科保健老师说了,明天带他过去做一下心理疏导吧。”
小沐谢过老师,带小宇离开学校。“小宇,阿姨带你去公园或者海边走走吧?”
“我想回家。”小宇在车上对小沐说。
小沐给郑晓龙发了个微信,就带小宇回到他家,家里没人。小宇从地垫下拿出钥匙,自己打开门。
家里很乱,暖气热哄哄,桌上昨天的饭菜已经变质,散发着一股馊味儿。小宇放下书包,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桌上的饭菜。“我妈妈她最讨厌爸爸喝酒,为什么她也会喝呢?”小宇抬起头看着小沐。
“嗯……她可能心情不好了,才喝了一点。”小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八岁的孩子。很显然他已经明白死亡是什么了。
“她从来不喝酒的,应该是爸爸喝,该死的是爸爸……”小宇说的这几句话,突然让小沐想到了什么,刚想说话,身后却传来咒骂声。“小兔崽子!你想让我死?是你下的毒吧!你想让我死,结果害死了你妈!你就等着坐牢,等着警察抓你,枪毙你吧!XX养的混账东西……”陈发的突然出现吓了小宇一跳,面对父亲的咒骂,孩子眼里充满惊恐。
陈发骂骂咧咧的,“我这就报警!妈的,冤枉老子,还让我在局子里待了一天……”
“你又吆三喝四干什么呀?”郑晓龙紧跟着进屋。刚才在单位看到小沐微信,就带陈发回来了。
“是这小王八羔子下的毒!抓他!”陈发指着小宇。
小宇眼里满是恐惧,双手攥拳,浑身发抖。小沐和郑晓龙对了一下眼,两人没说话。小沐把浑身发抖的小宇抱在怀里,希望让孩子冷静下来。郑晓龙低头沉思了一下:“李桂香是自杀,你明天来办死亡证明吧。”
“警官,这个孩子我不养!黑心的娃娃,他心黑哦,长大还是要吃牢饭的。”陈发还是没完没了的咒骂着自己的孩子。
“我要杀了你!是你害死我妈的,你天天打她!你才该死!”小宇终于还是爆发了 。
突然间阴风四起,明明没有开窗,窗帘却摆动起来。桌子橱子也微微颤抖,抖动的幅度不大,却让桌上的锅碗瓢盆发出碰撞的声音。
“李桂香!你别生气!”小沐发觉四周氛围不对,一回头,看到李桂香脸色青绿,再加上那一脸的血迹,若不是认识,恐怕小沐要吓得尖叫一声。
郑晓龙听到小沐的喊声,知道有鬼,后退两步站在小沐身边,也大气不敢出。
“啪!”的一声,头顶灯泡炸裂。这陈发听到小沐喊李桂香,早已吓得两腿发软。灯泡一碎,直接嗷嚎着夺门而出,冲上马路,被疾驰而来的小货车撞飞了……
郑晓龙赶紧追了出去。
“我是自杀……我自己不想活了,买了药自己喝的!你告诉娃娃,不是他的药!你告诉他哦!我的娃娃好阔怜哦……”李桂香跪倒在地,她摸不到小宇,看着孩子那双无神的眼睛,扑在地上痛哭。
小沐不知怎样安慰这个受到刺激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帮李桂香。很明显李桂香是死于孩子之手,但为了孩子,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是自杀。
“……我怎么安慰他呀,要不,你上我身吧!”小沐想起那时佳宝妈妈的办法了,赶紧念起转魂咒。
李桂香的魂魄进了小沐的身体,她欣喜若狂,对着小宇又亲又抱。“娃儿,是妈妈,妈妈回来了,快走!妈妈带你走!”李桂香用小沐的身体,说着一口四川话,拉起小宇就跑,完全不管身边小沐的魂魄。
“哎?你……你不能走!那是我的身体!”小沐一下子慌了,赶忙也追了出去。却不想李桂香突然停下,吓了一跳。
原来鬼差来了,手里举着一把枪,把李桂香又逼回了屋里。李桂香用的小沐的身体,自然也看得见鬼差。
“从她身体里出来,不然我就开枪了!念在你是为了孩子,情有可原,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否则后果自负。”鬼差板起脸来怪吓人的。
“我怕你个锤子,滚开!”李桂香一手抓紧小宇,直接开骂。
“小沐!你们没事吧?”郑晓龙从外面急匆匆回来,穿过门口鬼差的身体,直接快步走到小沐身边。
李桂香嘴边微微一笑,抓起饭桌上的水果刀,逼在郑晓龙脖子上。
“你……”郑晓龙被整蒙了,两眼圆睁,盯着小沐。他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李桂香。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鬼差也傻眼了。如果鬼魂断了生者阳寿,这就不是扣薪水的事了,搞不好要革职的。
正在僵持之际,郑晓龙一手掐住李桂香握刀的手,一手在侧身闪过之际拍在她耳边,对方直接应声倒地。
鬼差朝小沐吐了下舌头,慢慢收了枪,把李桂香的魂魄收进魂幡。转头看着小沐,“你可别再这样了,别人不一定有你好心。况且阳寿尽的人,恨不得抓只鸡都想还阳。”
"嗯,你说的对,太危险了。这货是把我打晕了?那我现在回去也醒不了吧。"小沐指着蹲在地上查看自己的郑晓龙问。
“到底是个练家子,下手一点也不轻。不过你要是着急醒来,我可以帮你。”鬼差看着郑晓龙笑了,他刚才还把手指头放在小沐鼻子下探探气。“你快回去吧,别吓唬他了。陈发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去,我过会儿再去接他,大概还要抢救一会儿。”
“哎?那他俩的孩子怎么办?”小沐拉住他。
“问错人了吧!孩子又没死,关我啥事?”鬼差瞪眼看着她。
“那你走吧。”小沐摆摆手,让鬼差先走。
郑晓龙急得后脑勺都出汗了,小沐看着他把自己抱起来,喊了小宇,急匆匆跑了出去。一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嘀咕,“搞什么鬼,怎么回事?”
回到身体里,耳朵还嗡嗡的。小沐从后座坐直了身子,把郑晓龙吓一跳。“啊!你……你醒啦!我正要带你去找沈大哥看看呢。”
“下手真重!脑袋嗡嗡的。我还以为你要拉着我抛尸呢。”小沐摸了摸小宇的头,坐直了身子。
“你刚才是不是中邪了?我又不会驱邪,吓死我了!”郑晓龙一边开车一边说。“现在怎么办?去医院吗?陈发出车祸,已经送去医院了。”
小沐揉着头,看看身边的小宇。“去看看。也给李桂香父母打个电话吧,小宇必须要有人照顾的。”
两人带着小宇来到医院,医生还在抢救陈发。
小宇一直没有说话,小沐领着他坐在花坛边,等他的外公外婆。“阿姨,我是不是要去监狱了。”
小沐看看小宇,“说什么呢,你妈妈刚才来过,她让我告诉你,你下的那点药死不了人。她是因为你爸爸,觉得……太难了,所以做了傻事。”
“我……没有杀人?不是我杀死妈妈的?”小宇满眼泪水。
“刚才你妈妈回来过,还亲过你抱过你呀。”小沐温柔的看着小宇,希望编织一个合情合理的谎言,让这个孩子走出阴霾。
“刚才真的是妈妈……怪不得你说话那么像妈妈。”小宇相信了。“我妈妈死了,所以她在另一个世界?”
“可以这么说。”小沐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看到抢救室外面的走廊里有自动贩卖机,心想给孩子买点喝的,便让小宇在这里等她。
买奶茶的功夫,李桂香的魂魄带着手铐跪倒在面前,把小沐吓了一跳,刚冲制好的热奶茶差点洒出来。
“救救我儿子!快救他!求求你喽!”李桂香身后跟着呼哧带喘的鬼差。
“你真是我这几年碰到的最难缠的鬼!”鬼差一边擦汗一边说。
小沐喊了郑晓龙,一边拨打了119,一边拼命跑向天台。
小宇爬过楼边栅栏,站在急诊楼六楼的天台上。李桂香急得又大哭起来。
“小宇!你要干什么?快回来!”小沐急忙追过去。
“我要去找妈妈!我死了就可以见到她了!”小宇大声的说。楼下楼上都围满了人,听到孩子的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许多妇女老人都抹起了眼泪。
“不要跳,你妈妈在这里!”小沐急得不得了。
“阿姨,你让我妈妈等等我,我这就过去!”小宇完全不害怕,听小沐一说,更加坚信,自己只要死了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小伙子,你听叔叔说,你现在去妈妈那里,你妈妈会生气的!”郑晓龙示意小沐别再说了,自己翻过栏杆,慢慢接近小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妈妈希望你好好学习,希望你好好长大,你现在这么小,就去找她,她会很伤心的。你想想!”
“我想妈妈。妈妈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小宇坚定的说。
“叔叔知道 ,不过你想想,你先不要急着去找妈妈,等你长大了再说。你这么小,又不能保护妈妈,等你长大了再过去不是更好?反正你妈妈会一直在那边等着你。”
趁小宇陷入沉默的时候,郑晓龙一把抓住小宇的胳膊。孩子吓了一跳,本能的向后一闪,顺着惯性,两人一起掉了下去。只有一只手挂在楼边。人群中发出一阵尖叫。
小沐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手脚发软的冲过去。“我拉你们上来!”小沐抓住郑晓龙的手腕。
“你退后!你力气太小……会把你带下去的……”郑晓龙拼尽全力支撑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掉了下去。随着人群的惊呼声,两人指尖划过,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消失在夜幕中………
小沐吓坏了,两腿瘫软,坐在地上,不知道哭,也不知道叫,更不敢看。直到鬼差过来,拍拍她的头,这才回过神来。“他们没事,别害怕!”
郑晓龙和小宇落在了救援气垫上,平安落地。郑晓龙扶着腰爬下气垫,抬头看看楼高,不由得舒了口气,这可是捡了条命啊。
小宇被外公外婆带走了。老两口对女婿的意外,更多的是出了口恶气,丝毫没有悲伤之意。毕竟小宇是外孙,还有血亲,愿意扶养他成人。
李桂香含着泪看着小宇渐行渐远的背影,捂着脸哭了。作为母亲,她多么希望可以陪伴儿子多走一程。
我的孩子,
人生路上要慢走。
愿你不畏将来,不念过往。
愿你余生还长,无畏悲伤。
愿你付出甘之如饴,愿你所得归于欢喜。
愿你一生久安,岁月无扰。
世上一遭,山长水远,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