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苦难---清军克太平军于南京

如今网络上多兴起一股风气,动必言战,一说到古今言和甚或战败之事,即愤愤然欲杀之,流行什么“借我三千虎贲,复我泱泱中华”之类的,把战争看的如游戏般简单。当然,不可否认,这里面大部分都是爱国之士,恨不能一日复兴中华之情,可以理解,但国之兴盛,在于扎实积攒实力,团结一心对外,而不在汹汹然诉之于战争。动辄言战者,皆是不知战之苦、战之惨、战之灾也。

孙子说过:“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为了让大家认知的更形象一点,这里我们随便举一个战事以为例,那就是太平天国运动末期,清军攻陷南京一战。我们今天也不谈这场战争的谁是谁非,只说战争状况。

公元1864年,持续了十四年之久的太平天国运动走向了末日,清军已经克复江南江北大部分地区,太平军统治的核心—天京也已经陷入清军围困。天京即今南京,清朝名为金陵,明初定都于此,称为应天,后迁都北京,遂称此为南京。

此时,清军对南京的围攻已经持续了两年了,外围大小战事不下百余,双方反复攻守,战况极为酷烈。莫说双方军士伤亡惨重,受牵连的百姓更是死伤枕籍,疾疫、饿死、逃亡的更是不计其数,可称是现实地狱,人间浩劫。

围攻的一方,统帅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荃,他有个更加有名的哥哥叫曾国藩,堪称封建社会最后一位圣人,都是扎硬寨、打死仗的狠角色,时称如狼似虎五兄弟(另有两弟战死,一弟守家)。以他们为代表的湘军,与太平军生死搏杀了十几年,眼看就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从将到兵,都杀红了眼。

被围的一方,此时的境况已经非常艰难,他们的统帅也是大名鼎鼎,便是太平天国的全能之才、忠王李秀成。他本不应该指挥这场战役,他与自己亲统的主力本转战于溧阳,且对清军有局部优势,最起码撤退转移是没问题的,但他不顾众劝,执意单骑回京劝洪秀全一起撤,洪天王不从,他就只好力矢孤忠,率剩余军队死守南京。

这一年的正月十七,清军攻陷有龙脖子之称的天保城,完成最后合围,四月,洪秀全去世,李秀成只好扶幼天王(洪秀全长子洪天贵福)嗣位,以安定人心。偌大的南京城里,只剩下万余军队,多数带伤,能战的不及四千人,粮食也断了。城外的曾国荃率清军攻城一日紧似一日,战况极烈时,甚至亲自抽出佩刀上阵。

但南京城太结实了,当初明太祖朱元璋修的实在是太过硬了。强攻了两年多,只见人死,不见城破,盛暑鏖兵,一旦士气崩溃,后果也是不堪设想。曾国荃没别的办法,只能掘地而进(挖地道攻城),“自朝阳门至钟阜门,开地道三十三处”,因工程紧迫,质量安全没保证,很多地道挖掘中自己塌陷,进去的军将,一个也没出来。而且太平军也不是白给的,挖地道这个法子也不是啥子新发明,自古多有使用的,忠王李秀成更是经验丰富,在城上遥望,看地皮上草的颜色,就能分辨出清军在哪儿地下开凿地道,便指挥太平军对着挖,等差一点挖通时就退出,等着清军自己挖通,清军正奇怪为何半路就通了时,对面已经灌下来烧开的沸水,或吹过来薰毒的浓烟,清军无处逃脱,死状极其惨烈,每次都得死几百人。有一次好不容易挖进了城墙根里面,里面的太平军也是日夜提防,经常用长枪随机插地试探,地道内清军见有一个枪头插进来,还以为太平军发觉了才刺入的,急忙用手往下拽,这下到真给太平军发现了,结果可想而知,除少部退出外,大部被杀。其他白费气力被石头挡住不能前进的地道更不知有多少,因此,虽然是围城的一方,清军也已经熬到了极限。

后来清军又在钟山顶上和山坡上架数层巨炮,日夜轰击南京城墙,使太平军很难立足于城上,又在城下堆柴点燃,直烧到城头,但太平军异常英勇,奋不顾身,严防死守,虽然被炸死烧死甚多,但清军除了又付出了些尸体之外,也还是打不开城。没办法,还是得靠地道,后来清军在钟山天保城下,发现一个旧地道,是几个月前开凿的,当时也被太平军发现而废弃。曾国荃知道后觉得,对手肯定不再防备这个地方,因此按原来路线再行开掘,果然到城墙根下也未被发现,便也不再往里凿,遂放置火药三万斤于其中,封筑完固,又用粗竹筒导出引线,最后点燃,结果严阵以待准备突击的清军等半天也不见动静,以为又前功尽弃了,突然间“霹雳砰訇,如天崩地坼之声。城垣二十余丈,随烟直上。万众属目,咸见是城耸入云霄也。”三万斤火药啊,可不是吹的,把城墙炸上了天,碎石崩出了一二里外,远超人之想象,清军虽有准备,但也多躲的不够远,两边都被砸死了很多人。随后五万主力清军冲入缺口。即便在如此胜负已定的情况下,李秀成仍然率残部奋战,反用火药,封死缺口,烧死清军无算,怎奈终是寡不敌众,只好保护年幼的小天王突围而出,后被叛徒出卖而被俘,临死谈笑自若,从容就义,不管后人看来是值不值得,他对的起洪秀全给他的这个封号—忠。

缺口到底还是被打开了,外城被攻陷,但清军也被太平军的顽强所震撼,竟然耽搁了两日不敢攻击内城,而其实内城当时已无兵将。当然付出巨大伤亡的清军在城外也没干好事,“然二日犹不敢进,唯于外城大肆淫杀劫掠,死者至十万余人”,此即兵之灾也。

曾国藩虽然清正,但其弟曾国荃却是富甲一方,说明他经常纵容士兵劫掠,且自己也没少搂。后来曾国藩也只能给他弟打掩护,上奏折说南京贼党顽固,无一肯降者,因此都杀了。他后来来到南京,修治了被炸开的缺口,还立石碑铭曰:“穷天下力,复此金汤,苦哉将士,来者勿忘。”

可是苦的岂止是清军将士,还有太平军,以及多十倍百倍的枉死于战争的普通百姓啊。

太平天国运动,当然是由于清庭腐败,民不聊生,奋而起义,但也同时造成了更大更广范围和更加惨烈的民不聊生,加之其政治抱负和治理能力的有限性,半途而废,徒将已危之中华推向了更深的灾难,让万恶的洋人得利逞凶,民如水火。直到80多年后的新中国建立,才彻底结束了人民的苦难。

我们今天只是随意举一个例子,且距离今天不算太远,古今中外,大小战事不下百万起,死难者亿兆难穷。我等幸运,生于太平时节,从未亲眼见证战乱,便不知其有如地狱之惨,更应珍惜和平,切不可随意言战,更不可轻视战争。

当然,中华儿女多奇志,不计生死报国家,愿意以身许国,甚至为国捐躯,都是极为值得赞扬的,笔者自己也是这般志向。但是,即便怀如此斗志,仍不可轻言战争,因为你不亲历,你便不知战争之残酷,战时百姓之悲苦。

笔者曾有一句话,请诸君批评指正:虽自己愿身死报国,亦不足以有资格言战。那何可言战?当战事需要,国家征役你的父母、丈夫、妻子、儿子、女儿走上血肉横飞、残肢断臂的战场时,你也能毫不犹豫的说“我愿意”,那你再言战,笔者便无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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