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注】本篇分享虽然谈论的是稍显玄奥的生命科学哲学问题思考，但完全可以作为影视书籍佳作推荐，带领大家回顾几部具有独特视角的视听文化作品。

在投资研究部分的文章中，我给朋友们推荐了两部不那么有名，却非常独特的影片，豆瓣分数也确实不低，“独特”之处则在于引起我的诸多哲思和共鸣。

一是1999年的《机器管家》，一是2009年的《无姓之人》。

我有多喜欢这两部片子？百看不厌，且常常为之潸然泪下，甚至观影中泪流满面，难以自禁。

这种情况，我不知道这和阮籍、嵇康入深山遇知音长啸当哭的感受是否一致，但毫无疑问都属于常人看上去有些“二百五”的精神层面的共鸣。

扪心自问，我是在为什么/谁而泣？

生命的本质、人生的无常！

值得注意的是，“本质”和“意义”并不是同一个范畴。

今天我们聊的并不是“生命的意义”问题。也就是说，哪怕我们此时此刻已经知道，我们身处的世界不过是一堆电荷，但我们也是存在的有意义的，世界一日不灭，人生一日继续。

这种乐天主义的区分，至少让我们的话题不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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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物我同一，意识永生

《十三层空间》的科学家主人公创造了一个“虚拟世界”，当他对这个一手造就的世界中的人物报以情怀时，不由得发出了后者“再精彩的人生也不过是一堆电荷”的感慨；世事难料，不久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自己所处的世界，亦不过是“上层世界”制造的一堆电子设备和电荷！可想而知，彼时他是多么的震惊和难以自己！

通常，揭开这样的真相时，人们在震惊之后会有几种后续反应：厌世、自弃乃至自杀；破坏他人和环境，直至集体毁灭——大多数为负面，因为“存在”已无意义。然而，我们的主人公选择了继续坚强地活下去，并探寻“上层世界”的真相，背后支撑的哲学观是笛卡尔“我思故我在”，即无论所处世界是如何构成的，是真还是假，只要我没有被上层世界“删除”，我于这个世界都是存在的，我的每一天都有属于我自己的意义。

说实话，普通人要达到书中描述的这种认识境界，不容易。

浩瀚苍穹，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相信稍微具备理性思维的人们，都或多或少思考过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本身无法精准定义。现实还是虚幻，通常取决于参照物，或者说你是如何认识你所处的世界，由此决定了你的宇宙观和生命观。《盗梦空间》到最后还给观众留下一个究竟处于梦境还是现实的悬念；“漫威宇宙”可以天马行空地将现实人物与文学创作的世界糅合，美其名曰“观察者”。按照科学技术发展趋势，人类社会迟早要分化出与现实世界对应的“虚拟世界”，一如《三体》和《超新星纪元》中所描绘的，你能说哪一个世界才是真实的本质？

当然，你可能会说，此时此刻我所在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对，因为没有永恒的定义，所以辩论也就没有意义，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认为自己的“真实”世界，哪怕在梦境，你也是自己梦境的主人。

再者，所有的坚定“认为”，都依托的是一种自知或不自知（潜意识）的哲学世界观。我思故我在，我动故我在，我在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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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探究。

就算我们身处“现实”，但这个宇宙同样是基本粒子构成，又和由电荷构成的虚拟宇宙，又什么本质区别呢？

开始谈及宇宙的基本构成问题了，这里的“基本构成”非指完全意义上的物质世界构成，而泛指了任何“存在”的构成。

正是因为意识和到，我自己与桌子、板凳并无基本构成角度的本质区别，包括“意识”也不过是构成方式带来的次生存在，才会在十多年前体会到或许接近禅宗上的“顿悟”，哪怕那种境界仅仅是几日的停驻，也让本人终生铭记。

如何理解“物我同一”的这种状态？我非常喜欢的女演员斯嘉丽约翰逊主演的《超体》，在影片结束前用几组镜头，几近完美地诠释了我所理解和想表达的全部内涵：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就是树，树就是我；我就是铁，铁就是我；我就是风，风就是铁，铁就是树，树就是你。我、你、树、铁、风，彼此无异，同为宇宙。

在这个层面上，“生命”被重新定义，或者说讨论何为“生命”已经没有丝毫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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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只能存在于想象的境界，过于震撼，容我冷静片刻。

《机器管家》中，机器人安德鲁，拥有技能、力量、智慧直至情感，他“毕生”追求融入人类，最终实现心愿，成为了人类。

代价是，放弃机器人所具备的“永生”。

可是，人类自古以来不就是孜孜不倦地追求“永生”吗？

拥有“永生”的机器人却放弃永生而成为人类，除了艺术化的展现，这究竟是对人类的讽刺，还是说明人类到底有何独一无二的本质，奠定人之所以为人？

这就绕不开“人类中心论”。绝大部分文化作品描述宇宙生命时，无法摆脱人类的形象、思维和情感，以《星球大战》系列为代表，最多做到了异形而神似。

这不能怪创作者，这是由人类大脑的局限规定的，就好比我们永远无法想象“宇宙之外”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们本身就是存在于“宇宙之内”的生命。

在生命分类和本质探讨方面，《变形金刚》拓展了思维视角，明确告诉我们，生命的本质未必是羰基生物，更不可能都是如“人”这样的生物。宇宙中的生命形式无所不能，只是取决于“基本构成”的具体组装形式。可以是气态、液态，可以大若苍穹，可以小到微毫，可以羰基硅基，可以其他“基”，甚至整个宇宙就是一个生命或生命单元，而一个细胞就是一个生命体系的宇宙。

想象力在这里没有用。不能因为想象者是人类，所以就必须以人类可怜的眼界和见解来定义“宇宙”“生命”，没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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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生命本体直接关联的，就是意识与物质的关系。

这个矛盾或合一的关系，具有千古的魅力。很多时候，生命思考的最终，都无法绕开这个质问。大量的文化作品也围绕此展开。

只有意识本身就是/能够脱离物质而存在，且不谈谁支配谁的问题，那么才能合理解释很多科学技术和科学预见，比如意识复制、传输、转移，完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换句话说，意识并非由基本粒子构成。意识，包括物理上可能体现意识的脑电波（脑部的电荷活动）都不应该由基本粒子构成。否则，意识就在本质上仍然是物质的，从而没有了众多关乎人的精神伟力的美好期冀，或者说梦想空间。

于是，我们可以很好地欣赏《攻壳机动队》《苹果核战记》等一系列岛国作品，不得不说，他们的思维触角很棒。

当意识和物质成为互相关联但本质独立的二元存在时，生命的“本体”（于人类就是“肉身”）就失去了重要价值，木材、陶瓷、动物肢体、机器乃至虚拟网络，都可以替换、升级为我们的身体，身体只是一个承载意识的工具。

当物我同一、消弭后，意识仍然存在于物质宇宙之上。我记得早期看过一个科幻短篇，说的就是两个“苍老”的宇宙，已然无形，意识尚存，进行着“对话”。

聊到这里，可以反过来理解前述的生命本质和永生问题。看来，不是“死神永生”，而是“意识永生”。古人炼丹养气，欲求飞升，摆脱肉体，成为仙人。可惜，那些“佛魔神仙”仍然是桎梏在“人类中心”基础上的有形存在。只有《超体》中的女主，才融入了天地之中，或者说本身就是天地。

那么，问题来了：这种独立于物质的“意识”，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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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命运交响，意义当下

无论身处怎样的世界，现实还是虚幻，我们都有着之所以为“我们”的一段人生，哪怕放置于大时间尺度白驹过隙都算不上。既然有“人生”，就可以讨论“人生的意义”话题。

于是，又一个令人们感到困扰或为之着迷的领域出现了。

《无姓之人》，以艺术手法完美地诠释了“命运多重性”的哲学命题。导演对影片叙述的梳理、节奏的把握、人物性格的塑造等方面展现了及其高超的技巧。主人公的人生，是普通人的一生，却仿佛拥有无数的可能性，可最终只有一个成为现实的人生。

影片展示的无数种人生可能性，是最吸引我们的，因为我们已经知道自己只能拥有一种人生。在无数种人生中穿梭，令我们如梦如幻，醉心不已，又或者只有如演员，才能在形式上扮演一下假设的人生，而演员自身的人生，亦是唯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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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自己的人生走向如何演绎，是先天决定的，还是自我创造的，甚至是被“人”设计和控制的？

先来看人生的可能性，理论上无穷无尽。与《无姓之人》相比，《蝴蝶效应》更直白了，它告诉我们，早上起床，先踏出左脚还是右脚，都决定了后面的每一步人生。

我是一个习惯自省之人，曾经多次深刻小结自己的人生，不得不承认人生走向的概率性。一个当时看上去不起眼的决定，一件当时不以为然的行为，都决定了自己人生的走向。譬如，如果不差几分到了北大读科学哲学，自己必然与在成都大不相同（职业、家庭、孩纸……完全是另一个“人”），为什么差了几分，又和复习或考试时某个细节相关，为什么要报名考研，又和毕业后的诸多情况相关……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有源可查。

人生的走势，稍一回顾梳理，看似一团乱麻，实际蛛丝马迹、绵延千里，在时间长河中整整齐齐又变幻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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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我们厘清之前的全部人生轨迹，仍然无法预测之后的人生。人生的走势，和世界的“概率本质”同一。

看似多么遗憾，可人生若是被“设计”和“规定”的，宛如哲学上的决定论、机械论，那么奋斗的价值、人生的意义恐怕细思极恐。

近年热映的《西部时间》为此大书特书，超级电脑雷荷波试图掌握人类世界运行的本质，设计和规定每一个的人生轨迹，以期达到世界平稳运行的完美秩序。而经典老片《终结者》的“天网”系统，同样发现到人类的弱点和必将走向灭亡的结局，而执行者正是“天网”为首的新的生命形式。

这里面哲学内涵很深，至少又牵扯出了异化、机器与网络生命意识觉醒、系统论与自组织、突变等一系列理论话题。我们无法一一展开，只能归纳为作品透露的仍然是按照“人类中心”思路，人类的命运趋势虽然无法改变，但可以通过自我觉醒去不断修正、优化。

人类的命运若可微调，单个人的命运是否也可以有限度的把握？

《楚门的世界》先抑后扬，告诉我们人生虽然有可能是被更高级的存在左右（一如《十三层空间》里的电荷人），但当我们意识觉醒后，就仍然能够改变人生。

可惜的是，这要求具备多少“先决条件”？如何意识觉醒？觉醒后如何改变？成功改变的概率是多少？会不会变得更糟糕和不可控制（一如《蝴蝶效应》）？改变的仅仅是局部表象还是最终结果？

没有人能给我们准备的答案。因此，人们很早就创造出了“命运之神”这样的存在，千百年来，政治家、艺术家、哲学家、科学家，都对命运做出了自己的阐释，不论是幻想还是解构，终究和普通人一样，逃脱不了“命运之神”的掌心，臣服于人世间种种喜怒哀愁、生老病死的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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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作家的出现，在上面的基础上，大胆地“设计”出人生的更多可能性，即对平行宇宙理论的发挥。

我在纸上认真画过时间分岔会导致的时间之河的流向，显然不是电视作品展现的那么容易和笼统，会有很多科学上未解的悖论。

例如如果我从下游回到上游改变了一个节点，于是从节点处产生了一条新的河流分岔，那么，我会继续在原本的时间河流里顺流而下，还是流向分岔的新河流？如果是后者，我所游来的河流下游是否会就此干涸消亡？如果会消亡，分岔的新河流又与什么构成“平行宇宙”呢？如果不会消亡，旧我、节点的我、新我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理论上，我们每天起床先迈出左脚还是右脚，都会“创造”出一个平行宇宙，平行宇宙的我们的下一步，又会“创造”出下一组平行宇宙……以此演化，无穷无尽。

可是，这除了丰富我们的想象、愉悦我们的身心、徒添我们的憧憬以外，对于认识人生、掌握人生又有什么实际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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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宗教翩然而来。

宗教与哲学、科学都属于人类世界的精神成果，具有本质上的同一性，按照分工对普罗大众扮演了重要角色。宗教的教义，普遍教人为善，引导人们在面临现实困境时皈依信仰，找寻寄托，包括科学、哲学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另一方面，宗教本身在世俗世界的历史长河中逐渐成为一份稍显特别的职业而已，不是吗？有自身的职业场所、规矩、服装、工作流程……这也是一个宗教需要长留于世和广泛传播的现实需要。

对于世界上的大部分宗教，都应该这样二元视之，就能理解为啥现实不如现实美好，甚至宗教的表皮下会有数量、程度几不输于世俗社会的战争屠戮、男盗女娼等诸多丑恶。因为它们本身就是世俗世界的一部分。

我们只看佛教。在理性世界，佛教的教义或许是人类能够掌握的最为接近真理的哲学思想。如《心经》，字字智慧，句句真谛。

佛教看待人生，都是“空”，一个空，无穷无尽，包括各种宇宙、各种境界、各种状态……都是空。

既然都是空，也就无所谓分别、牵挂、烦恼，自然也就没有了我们前述所有的争论和疑问。

但是，“空”并非意义虚无，人生还在，人生需要从“此岸”度至“彼岸”，而能够帮助我们渡河的，只有立足当下，身体力行，有所信仰，觉悟智慧。

“当下”，既是空间上的存在，又是时间上的此刻。

如此这般，“立足当下”一个看上去蛮俗套的说法，算是终结了开头关于我们究竟是生活在虚幻还是现实中的设问。当然，来自外部的“回答”，只有和内心的认识引起共鸣，才能发挥它的价值。

说不完，道不尽！不如就此打住。

让自我本性在时间长河中继续演绎命运的交响曲！

PS:

哲学和科学本质指向同一个地方，即绝对真理，在这个过程中的规律，就是相对真理。我的全部哲学观由对宇宙、人生的思考自然展开、引申，又构成一个自我融洽的体系。

这些年，一直想将“科幻作品背后的哲学思想”作为一个专题编著成书，恰也是个人两大志趣相融，但没有静下来落笔，今天这篇文字姑且可以作为一个总纲。

蓉城

2020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