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轮的故事||逝者与活着

【文字家园】年轮故事征文大赛

【壹】离开

表妹离开了,是永远地离开了!

但当我现在敲着键盘写下他们故事的时候,其实表妹已经离开我整整十五年了。

十五年以来,我一次次在敲打键盘的时候都想写写表妹的故事,但一次次我敲着键盘却又写不下去!

就这样一次次的敲打键盘,一次次没有写完,因为,一次次敲打出表妹故事的时候,都只能让我一次次感受贫穷里生命的脆弱无比!

2006年,表妹离开的时候才20岁!20岁,一个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她的生命却早早地凋零了。

【贰】病

表妹大概是2004年前后患病的,那个时候,我还读大学四年级。

表妹最开始患病只是膝盖上方2公分处肿了一块母指大的包。

开始的时候,她家人都不当回事,以为疼一下就会好,农村人嘛,谁不是今天磕这明天碰那的,所以就随便找了村子里面的一些草药医生帮她医治。

而作为村子里其他的人,听说她脚疼的也都不当一回事,认为疼一下都会好。

而我因为在外求学,直到2006年1月参加工作,母亲来看我,才和我说了表妹脚疼的事。我问具体怎么疼,母亲也说不清楚,只是说疼一段时间了!其实,当母亲告诉我的时候,表妹的脚应该疼得有点严重了,只是母亲说不清楚,我没有往不好的方面想!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又分配到办公室,每天都很忙,一忙就把表妹脚疼的事忘记了。

后来,表妹的家人发现找了很多草药都没有用才带她去医院看,但也就是在乡镇的卫生院打打针,吃吃药,消消炎,但表妹的脚还是不好!期间,他们去了一次县人民医院,检查加住院下来,花了千把块钱,也没有什么效果。县医院建议表妹的家人带她去大医院检查治疗,但是钱用完了,所以他们又回去继续用草药医治!

从县医院回去后,表妹的脚疼还是没有好转,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来肿一拇指大的地方,慢慢已肿有鸡蛋那么大,表妹走路都有点瘸了。这个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觉得表妹的病可能有点严重,见着面也都会问到底是什么病阿,怎么医了这么长时间都医不好。因为大家都看见表妹走路有点瘸了。

2006年9月,我借调到县城工作。10月,表妹的母亲带她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带他们去州医院看病,因为我有文化,他们一字不识,去了也不知道怎么看病!

我就是那个时候才正式看见表妹那只疼的脚,我至今依然记得,表妹穿着裙子,但是可以完全看得出表妹的左脚膝盖上方肿起有鸡蛋大的包块,右脚都有小拇指大了,我摸了摸,硬硬的。我说到底是什么病,怎么疼了这么久都不好!表妹说她不知道,该找的草药都找了,卫生院也去了,前几天还去了县医院,住院了一段时间都不好!

本来也不是很亲的表妹,我刚工作的时候听母亲提过,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我都以为早就好了。

现在他们来找我了,可怜我那个时候刚刚大学毕业工作了10个月,我的工资每个月1048元,我读大学时候家里欠一屁股债,我帮家里还了5000元债务,还供我弟弟读技校,妹妹读中专,加之借调到县城工作又租房子,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兜里只有5、600块钱!

我问表妹母亲她们带了多少钱?

表妹母亲说卖了家里唯一养着的一头水牛,带了1200元,我说那好,我们直接去州医院看吧!

到了州医院,我帮她们挂号,我自己也是第一次去州医院看病,我都不知道,检查费用那么贵,开始挂骨科,表妹说会经常呕吐,又做了胃肠镜,之后说头也会晕,又照片子……反正一遍检查下来,就花了近千多元。

检查完之后,医生把我叫到办公室说:能肯定是骨癌晚期,表妹这种情况只能截肢保命,但是截肢后如果癌细胞扩散(检查还无法确定癌细胞是否扩散),那也救不活。而且医生用庄重的语气和我说,让我们直接去肿瘤医院看病,他就不接我表妹这个病人了!

我是背着表妹和她母亲说以上这些话的,表妹的母亲一个劲的哭!我说我也没有钱,我记忆里我给着表妹母亲200元,但也只是杯水车薪,去肿瘤医院检查费都不够,于是他们就带着剩余的钱回老家了!

最后我说你们回去再想点办法吧,到时候我一定带你们去肿瘤医院看。

到11月份的有一天,恰在我出差的时候,突然表妹就病重,他们打电话给我,我不在,他们就急忙把表妹送来县医院,县医院又直接转到肿瘤医院,但是一切已无法挽回,癌细胞已经扩散了。

从肿瘤医院回去后,表妹已经到了最后一段日子,我听母亲说,她经常昏迷,躺在床上,开始行动只是很不方便,后来就不能下床了,因为膝盖肿包的地方迅速增大,左脚有碗大,右脚也有鸡蛋大了。

后期因为吃不下东西,表妹只剩皮包骨头了!

最后的日子,很多乡亲都去看望表妹,我带她去检查之后,大家都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一种病叫“癌症”。

但对于她们来说,从来没有人见过患“癌症”的病人是什么样子的,并且部分乡亲到表妹离开了都还不知道那是癌症,还说是被人放“五海”什么的,也是可悲!

表妹最后几天的日子是我的妹妹陪她一起度过,因为,当时妹妹读中专已放假,而我还在上班。

后来妹妹和我说,表妹躺在床上的时间太长了,她一直和表妹按摩她的脚,当时妹妹只有18岁。我说,都知道表妹要离开了,你不害怕吗?

妹妹说她不怕,她说其实表妹这个事情她也挺震撼的,好好的一个人就瘦得皮包骨头了,看着都不再怕了!

2006年农历腊月二十八,表妹走了,永远的走了,离开了我们……

【叁】有关爱情

表妹和表妹夫的爱情很平凡,但是我一直觉得我应该写一写他们。

表妹患病前不久,她去表妹夫所在的镇上打工,一个月才400元的工资,不幸她还遭遇小偷抢了包,包里仅装有50元,表妹哭着去派出所报案!

就这样遇到了表妹夫,其实当时表妹夫只是派出所的一名协警,但是他没有因为表妹只丢失50元钱就不管,向所领导报告。派出所出警,没想到在镇上转了一圈就找回了表妹丢失的包还有50元钱,之后,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表妹刚17岁!

那时表妹一个月400元,表妹夫在派出所一个月600元的工资,也就够生活,但之后表妹患病的日子,表妹夫都一直不离不弃,只是,表妹夫要一边上班一边照顾表妹,所以在表妹回老家,去县医院等远处时他照顾不了,才让老人去。

他们在我刚刚工作的时候,就以农村的方式办过酒席,在农村,大家都认可他们是夫妻了!

办酒席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表妹的脚会医得好!之后,表妹经常呕吐,大家都以为表妹有喜了,但那允许是表妹病情恶化的表现吧,我想!

她们没有钱,但是,有表妹夫的陪伴,我想,表妹是幸福的!

其实,从肿瘤医院回去后,表妹病情加重,她就直接和表妹夫说了,她活不长了,让表妹夫离开她,听说表妹还经常无事找事,甚至打的打,骂的骂,撵的撵,骂到昏了过去,醒了又骂,表妹夫还是没有离开,一直到最后。

我想,谁都不想把自己最难看的样子给最爱的人看,表妹也一样。

我是腊月二十九到家的,我到家的时候表妹已入棺,我说能不能打开看一眼,老人说入棺了,不能再打开,这样对死者不尊敬。

我没有见到表妹最后一面,但是老人们都说她走的时候很安详,就是睡着了。

也就是在那年,表妹走后,我第二次看到一个男人哭,这个男人就是表妹夫,他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第一次看到男人哭,是我的父亲,那是我另外一个妹妹不听话,十四岁就嫁作人妇,我的父亲也是哭的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儿,怎么才十四岁就嫁了,十四岁,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去生活!


【肆】天堂

假如真的有天堂,

我想表妹一定去了天堂,

但是不管有没有天堂,

我都相信表妹也一定到了天堂!

天堂那里一定没有病痛吧,有病痛也一定也有很多钱医病吧!

我想,我们的体肤不过是我们客观存在的一种载体而已,即使有一天我们的生命真的结束了,我们的灵魂还会脱离我们的躯壳,飞向遥远的天堂,在那个异度空间里,我们也许还会看到我们久违了的亲人和朋友,还有机会真诚地问候他们一声:

这些年,您在天堂还好吗?

假如真的有天堂,那么去了天堂的人会以什么形态存在呢?是否也像人间一样存在于肉身的躯壳之中,那天堂岂不是太拥挤了!一定也不拥挤吧,如我们人间一样,都要生老病死的,不是吗?

有生就必定有死,只有这样才能生生循环!

要不这个世界如何成为世界呢!

【伍】后记

表妹下葬后,我问母亲表妹后来去哪里找钱去肿瘤医院看病?母亲告诉我她听说是公安局领导组织大家捐款,捐了2000多元,所以他们才有钱去看病。

去年,疫情爆发后,因工作关系,我到一处疫情防控设卡点开展疫情防控工作检查。

到卡点的时候,一穿着警察制服戴着口罩的同志过来给我们提供各种检查材料,并条理清晰地给我们介绍卡点的疫情防控工作情况……自我介绍后,我们才认出了对方,表妹夫和我都苍老了许多!

其实,当年,我就是表妹离开的时候见过表妹夫一次,之后表妹父亲离开人世,母亲远嫁他乡,大家都没有往来,没有想到会在疫情防控卡点遇见表妹夫,我们都没有提起表妹,逝者已矣,但我们活着的人,不是都还要生活吗?

活着,人生又何处不相逢呢?只是表妹夫已通过努力,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人民警察,每一天,他在和我们一样工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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