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敕令:“盗贼不问赃物多少,一律处死。”当时四方盗贼多,朝廷担忧,所以严刑峻法,仍分命使者追捕。苏逢吉草写诏书,意思说:“一应贼盗,连同他同保(相当于同村)的四邻,都全族处斩。”众人认为:“盗贼本人都不是灭族的罪,何况同保邻居呢!”苏逢吉坚持,不得已,只省去“全族”二字。于是捕贼使者张令柔杀平阴十七村民。
苏逢吉为人,用法深刻,喜好杀人。在河东幕府,皇帝曾经下令让他“静狱”(加快结案,释放囚犯,让监狱安静下来)以祈福,苏逢吉杀光全部狱囚,报告说“静”了。当宰相之后,朝廷草创,皇帝把军旅之事全部委任给杨邠、郭威,百司民政委任给苏逢吉及苏禹珪。两位宰相裁决政事,全凭自己心意,不拘旧制。虽然事情没有留滞拖延,但是官员任免升降,都惟其所欲。皇帝正倚重信任他们,所以也无人敢言。苏逢吉尤其贪婪狡诈,公开索求货财,无所顾忌。继母死了,也不穿丧服;庶兄从外面回来,没有报告苏逢吉,而先见自己儿子,苏逢吉怒,密语郭威,以其他事为借口,将他杖杀。
38、
楚王马希广的庶弟、天策左司马马希崇,性格狡诈阴险,暗中写信给兄长马希萼,说刘彦瑫等人违背先王之命,废长立少,以激怒他。马希萼从永州回来奔丧,八月二十四日,走到趺(fu)石,刘彦瑫报告马希广,派侍从都指挥使周廷诲等率水军迎接,命永州将士都脱下盔甲再进城,安排马希萼住在碧湘宫,换上丧服,排入守灵行列,不允许他入宫与马希广相见。马希萼请求回朗州,周廷诲劝马希广杀掉他。马希广说:“我怎么忍心杀兄!宁愿分潭州、朗州给他治理。”于是赠给马希萼厚重礼物,遣返朗州。马希崇常为马希萼侦查马希广,一言一行,全部向他报告,约为内应。
39、
契丹灭后晋时,驱战马二万匹回国。至此汉兵缺马,皇帝下诏,在没有被契丹剽掠的河南诸道收购士民马匹。
40、
皇帝下制,以钱弘倧为东南兵马都元帅、镇海、镇东节度使兼中书令、吴越王。
41、
高从诲听闻杜重威叛变,发水军数千袭击襄州,山南东道节度使安审琦将他击退。又入寇郢州,被刺史尹实打得大败。于是与后汉绝交,归附于南唐、后蜀。
当初,荆南居于湖南、岭南、福建之间,地狭兵弱,自武信王高季兴时,诸道入贡经过其境者,多被掠夺其货币。等到诸道移书诘问,或者派兵问罪,不得已只能归还,但毫不羞愧。等到高从诲继位,后唐、后晋、契丹、后汉先后占据中原,南汉、闽、南吴、后蜀都称帝。高从诲贪图他们的赏赐,向每一国都称臣,诸国都觉得他下贱,称他为“高无赖”。
42、
唐主李璟任命太傅兼中书令宋齐丘为镇南节度使。
43、
南汉主刘晟担心诸弟与他的儿子争国,杀齐王刘弘弼、贵王刘弘道、定王刘弘益、辨王刘弘济、同王刘弘简、益王刘弘建、恩王刘弘伟、宜王刘弘照,把全家男子杀光后,女儿充入后宫。兴建离宫一千余间,装饰以珠宝,架设油锅、铁床、解剖等刑,号称“生地狱”。有一次酒醉,开玩笑把瓜放在乐工头上试剑,一剑砍断其头。
44、
当初,皇帝与吏部尚书窦贞固都事奉晋高祖石敬瑭,互相敬重,即位之后,想要用他为宰相,问苏逢吉:“除了窦贞固,还有谁可以为相?”苏逢吉与翰林学士李涛关系好,于是举荐他,说:“当年李涛曾经要求斩张彦译,陛下在太原,敬重他,他可以做宰相。”正巧高行周、慕容彦超共同讨伐杜重威于邺都,慕容彦超主张急行攻城,高行周想要围而不打,等城中自行困弊。高行周的女儿是杜重威的儿媳,慕容彦超扬言:“高行周因为女儿的缘故,爱贼不攻。”由此二将不和。皇帝担心生出其他变故,想要亲自率军攻击杜重威,犹豫未决。李涛上疏请亲征。皇帝大悦,认为李涛有宰相之器。
九月十三日,加授苏逢吉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苏禹珪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窦贞固为司空兼门下侍郎,李涛为户部尚书兼中书侍郎,都担任同平章事。
九月二十七日,下诏说,皇帝将前往澶州、魏州劳军,以皇子刘承训为东京留守。
45、
冯道、李崧、和凝从镇州回来。九月二十八日,任命李崧为太子太傅,和凝为太子太保。
46、
九月二十九日,皇帝从大梁出发。
47、
后晋昌节度使赵匡赞担心自己终究不为朝廷所容,冬,十月,遣使降蜀,请求蜀军从终南山路出兵应援。
48、
十月十七日,皇帝抵达邺都城下,住在高行周军营。高行周对皇帝说:“城中粮食未尽,急攻,白白多杀士卒,不易攻克。不如缓一缓,等他粮食吃尽,自己就崩溃了。”皇帝赞同。慕容彦超多次找茬欺陵高行周,高行周泣诉于执政宰相,甚至掏粪塞进自己嘴里(意思是受凌辱而不敢言),苏逢吉、杨邠秘密报告皇帝。皇帝深知是慕容彦超的错,但还是命二位大臣给他们和解。又召慕容彦超到帐中斥责,并且命他去找高行周道歉(慕容彦超是刘知远同母弟弟)。
杜重威声言皇帝车驾一到,他就马上投降,皇帝派给事中陈观前往晓谕,杜重威又闭门拒绝使者入城。城中粮食渐渐吃尽,将士多有出降者。慕容彦超坚决要求攻城,皇帝听从。十月二十五日,皇帝亲自督战,诸将攻城,从凌晨四时苦战到八时,士卒伤者一万余人,战死一千余人,不克而止。慕容彦超于是不敢再说。
当初,契丹留幽州兵一千五百人戍驻大梁。皇帝进入大梁,有人报告幽州兵将要兵变,皇帝把他们全部杀光于繁台之下。于是包围邺都,张琏率幽州兵二千协助杜重威拒守,皇帝屡次派人招谕,许诺他不死。张琏说:“繁台之卒,何罪而戮?今天在此守城,死而后已。”由此城久不下。
十一月六日,内殿直韩训进献攻城战具,皇帝说:“城中所仗恃的,人心而已。如果众心离散,城池自然就瓦解了,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杜重威叛变时,观察判官、金乡人王敏屡次哭泣进谏,不听。等到食竭力尽,十一月二十四日,派王敏奉表出降。十一月二十五日,杜重威的儿子杜弘琏来见;二十六日,妻子石氏来见。石氏,就是后晋的宋国长公主,皇帝再派她入城。
十一月二十七日,杜重威开门出降,城中饿死十分之七八,幸存者都瘦得皮包骨,不成人形。张琏事先要求朝廷给与安全保证,皇帝下诏,许诺让他回归乡里。出降之后,杀张琏等将校数十人,释放其士卒北归。这些幽州兵将要出境时,大肆抢掠而去。郭威请杀杜重威牙将一百余人,并没收杜重威家产以赏赐战士,皇帝听从。任命杜重威为太傅兼中书令、楚国公。杜重威每次出入,路人往往投掷瓦砾诟骂他。
司马光曰:
后汉高祖杀幽州无辜士卒一千五百人,这是不仁;引诱张琏,而后又诛杀他,这是无信;杜重威罪大而赦免他,这是无刑。仁以合众,信以行令,刑以惩奸,没有这三条,何以守国!其国运不长,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