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轻轻的散落在金黄色的水稻之上,清风拂过,水稻在风中肆意的摇晃。当清风停止呼吸时,它又弯下了腰,耷拉着脑袋,安详的享受着夕阳的余温。
我捋起了裤脚,坐在马路牙子上。腿上还残余着泥土的痕迹,错落的延伸到脸上。偶尔顺手将风干的灰色泥块从脸上扣下来。在分离的那一瞬间,莫名的感觉舒畅,似乎被埋没了很久的皮肤终于得到了呼吸。
怀中的大黄懒散的伸了腰。看着它满脸的泥巴,嘴边毛皮上的已经凝结成灰色块状了,忍不住伸手将黏在一起的毛一根根的分开。
这是陪伴了我快十年的“老家伙”了。当初父亲把它从从布满苔藓的水沟中捞起来的时候,还是颤颤巍巍的小不点。父亲将它带了家中,母亲看到这个黑乎乎的活物的时候,满是疑惑,嘴中唠唠叨叨的说着父亲竞像小孩子一般,随随便便就往家里捡东西回来。就像我们将河中的鹅软石带回家中珍藏一般。
父亲也不介意,笑呵呵的就带这个小家伙去冲了个澡。洗净后才露出了本来的样子,它的毛是纯黄色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其它对于的颜色。呆萌的朝着我眨着眼睛。那时便忍不住,拽着母亲的裤脚,乞求收留这个可怜的小生命。
撅着嘴,一直摇晃着母亲同意。撒娇的手段频出不穷。最终母亲在埋怨父亲傻里傻气念叨中无奈接受了我的请求。
1
从此之后,满山遍野除了我的身影,还多了一只体型快速长大的小黄狗。之后我放学的路上便多了一只等待我的黄狗。自己这也是有狗腿子的“少爷”了。
这让年幼的自己倍感有面子。每次放学回去,老远就可以看到一个黄色的身影蹲在路旁,等我快接近它时,它便迅速起身,兴奋的摇着尾巴,跑到我面前,抬着头,吐着长长的舌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心中很是得意的我,挥舞着不知哪捡来的木棍、树枝、狗尾巴草,指着家的方向说到“阿黄开路,回家吃放喽”。就这样,无论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一人一狗在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刻在了回家的每一个画面上。
到了春节,阿黄已经变得很大了,不在是小不点了,称呼也从阿黄变成了大黄,还是一样的随意。只是某个时刻觉得叫阿黄不在适合这个体型了。觉得大黄更适合,就任性的这么叫了,还记的第一次这么叫它的时候。大黄由犹豫了一下,侧着头,迷惑了一会,发现我还在看着它,这才小心翼翼的迈出爪子。
经过几次之后,它才渐渐习惯了这个名字。只是时不时的又叫回阿黄的时候,它又有些恍惚了,如此几次之后,它这知道了自己是有这么两个很相近的名字。
2
日子过得长了,总是需要一些变化。我也从小学毕业,需要去市里面读书了,老家的中学已经变成了养鸡场。而搬去的地方不能养狗。父亲和母亲商量着怎么处理大黄。母亲说要不卖了吧,还能贴补家用,也算是没白养它。这提议一说出来就被父亲拒绝。,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家养它,毕竟大黄又不能像驴和马那样驮物品,给其它人养着,可能前脚刚送过去,后脚就被卖了。
说要把大黄送人了,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抱着大黄死命的不撒开手。母亲气不过将我教训了一顿。叨念着为了这一只狗,还想上天不成。这么倔还得了。
还记得被打时候大黄夹着尾巴,站在我面前替我挡着母亲的竹条。母亲瞪着眼,怒斥着大黄,叫它滚开,我们一家都害怕母亲生气。虽然大黄也很害怕,可是那时候就这么站在了我们面前,微微仰着头,收缩着身体,夹着尾巴,偷偷看着母亲。它不明白为什么天天给我好吃的人,要动手打我,只知道一心护着我。母亲看着一人一狗也是气急。没办法最后只能把气撒在父亲身上,又提起了父亲“不懂事,随意将这活物捡回来”。
父亲只是笑笑,挠了挠头“没事的解决办法还是有的”,对于一个哭着,一个没心没肺的笑着,还有一只不知情况的护着。母亲也是没办法,留下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气冲冲的走了。
我知道无论是我、父亲还是母亲都舍不得大黄,母亲之所以如此动气,也是因为不能将大黄带在身边的原因。将大黄卖出去,还能挑选找个好人家,如果就这样让大黄流浪放养,可能不久就被某些可恶的人抓走成为餐桌上的食物了。
当初只是一心埋怨母亲,不理解最重感情的母亲怎么会这么狠心的就将大黄卖给别人。现在想来母亲心中的不舍又怎会比我们少呢,毕竟更多的时候在家陪伴着母亲是大黄啊。
经过长时间协商,我们决定不远千里将大黄送到了外婆家。这一路的颠簸以及不舍的情绪可能也只有大黄不知道了。它只是看着我们,知道我们在,便会开心的摇着尾巴,其它一切对于它都是浮云。隐约的能感受我不好的情绪,便会凑过头来,蹭着我的手,或者伸出它那粗糙鲜红的舌头舔着我的手或者脸颊,时不时还偷瞄看着我。等我脸上有充满笑容时,他的尾巴摇晃的就更厉害了。
就这样大黄寄养在了外婆家,我也放心的去上学了,可是谁知这一别便是三年。
3
三年后兴冲冲的回到外婆家,准备和大黄来个热烈的拥抱,在回去的路上我都能想象大黄见到我使劲摇尾巴兴奋的样子。
也许生活和想象中的往往相反。迎接我的不是大黄,而是大黄已经不再外婆家的消息。
原来在我们离开的一个礼拜后,大黄便消失了。外婆找了所有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大黄的身影,只跟母亲讲了这事,母亲怕我又是哭闹不依,想着时间久了,就忘记了,就没再提起。
谁竟知这一离别便是一辈子。我呆呆的坐在门口的石头上,只顾着流泪,其它什么也听不进去。听母亲说,大黄走后一个月,有老家的邻居打来电话,说老是有一条骨瘦如柴的狗趴在我们门前,母亲急切的问道是不是大黄。只是邻居说那条狗毛快脱光了。满身的泥,不可能是大黄。它大黄完全就是两个模样。母亲虽然有怀疑,可是也没细深究。
再后来,我回家无意间和邻居聊起这事。邻居回忆说,那条狗虽然长得的大黄不一样,但是和大黄一样的是几乎每天都会在接我那个路口趴着,眼巴巴的看着前方,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就这样一看看了两年,最后的气息便停留在了那个路口。
直至那时,我不在是低声哽咽,是忍不住的想将心中的所有情绪呐喊出来。我知道,我知道那就是大黄,他是在等我回来,等着我像小学放学一样,迎接着夕阳,大喊一声“大黄开路,我们回家吃饭!”
4
它不知道我为什么将它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它只知道要等到我,跟着我一起回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也不到经历了什么,经历了多久它才能跨越这么远的距离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等着这个它此生结束了也见不到的我。
时隔几年,又回到了老家,每每经过那个路口,便能恍惚的看见大黄似乎趴在那里,不再是皮包骨头,而是一身光亮的皮毛,带着泥土块,吐着鲜红的舌头,欢快地摇着尾巴向我走来。
这一生,你的记忆里可能都是我,你把一生都交给我了,而我却不能陪你走完这短暂的一生。你把生命的时光换成了笑声馈赠给我,而我却不能在你有限的时光亲昵的摸摸你的头,挠挠你的肚子,此生再也不能为你拾去身上的泥巴了。
我站在熟悉的路口,俯身如儿时一般随意捡起地上的树枝,朝着你经常趴着地方向喊道“大黄开路,我们回家吃饭喽”
我依旧行走在熟悉的夕阳下,这次只有我一个人的背影,那条回家的路少了一只老黄狗。我知道它一定躲在了夕阳下和我玩捉迷藏呢。
大黄这次我们不玩捉迷藏了,我们一起回家吃饭,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