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轻松,却要轻生

但不能停止转

鲍勃·迪伦问“一个男人要走多少路才能被称为一个男人”,我很想问“一个男人走了什么样的路才会失去生的勇气”。

求死也是需要极大勇气的,人生在世固然诸多烦恼痛苦,但这短短一生困难有限,况人有自主权和能动性,再严重的解决不了的问题又能如何,其无奈无助还能抵得过死后永久的无知无觉无悲无喜?何况,任何烦难之事都总会有解决之道。所以那些企图自杀的人,究竟是遭遇了什么,又怀了怎样的绝望呢?

1

看过一些心理学的书籍后,自认为对熟悉人的认知还是颇中肯和确切的,至少一个人心理健康与否是能判断的。事实证明人之复杂哪里是一两本心理学的著作就能囊括的,更别说我们所认识的那个人又是当事人精心考虑后决定要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模样。比如,你很知道抑郁症是什么,可能的诱发的原因有哪些以及有哪些不可控后果,但是你可能对一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有轻生念头都丝毫未察。了解?判断?预测?或许都是自我安慰罢了。

你认识这样一个人,幽默有趣、温和帅气、与同伴相处经常开怀大笑。因为高颜值看上去很有张扬的资本,实际上却比想象中安静很多;不急不缓的男中音听起来谦逊有礼,仿佛连怎么加重语气加快语速都不知道;永远一副嘴角上扬模样,平和至此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有情绪波动。这样的人,你觉得会一直阳光帅气下去,却冷不防得知其抑郁轻生……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说一句,生活果然处处是意外。

不是没有见过抑郁症患者,高中时候有个同学因为学业压力导致神经衰弱和轻度抑郁,不得不靠药物来克服郁闷和沮丧。原本积极向上的一个人,渐渐退去笑容和活泼,胡思乱想、自我怀疑、畏缩自卑,最终辍学以切断外部压力源。高中时候还不知道共情,硬生生解读为她没有能力应对学习重压,这是一个胆怯无能的失败者……在尝试理解人的心理之前,我坚定不移地相信只要一个人足够坚强,便不会被击败,向现实妥协。现在我明白极端压力加上缺乏自我调节能力,再坚强的人也可能被打垮,但是怎么还有一些人明明衣食无忧、无虑无愁,却依然寻死觅活,就像是一个物体在没有任何外部作用力的情况下突然爆掉一般,实在百思不得其解。

2

没有压力指的是什么呢,比如家庭幸福,父母健康,无需考虑养老压力;工作顺心,钱多活少压力小,不是自己硬逼自己,就此浑水摸鱼也未尝不可;生活如意,不用担心因为太穷买不起房,因为太丑找不到对象,因为太蠢而没有朋友。

试想一个不入流的学生不求大富大贵,不愿冒险创新,毕业后各种机缘巧合过着上述生活,安稳惬意,无欲无求。或许工作稍单调,多是重复性的机械的例行工作,但对一个讨厌思考,大脑时刻处于放空状态的人来说,只要没有被淘汰的风险,简单重复的工作更合适。

你能看到这个人,看到那个实实在在的肉体,但是在不见时,明明是相识甚至熟悉的,你却说不上来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像让你谈谈对一个刚见了一眼的陌生人的感受一样,你只能简单描述其外貌。仔细想想,好像还能补充一两句,不是你无法描述他的特点,而是实在没有什么特点。他不会对某一事物发表观点,他只知道盐是咸的,糖是甜的这样的客观事实,但若是让他发表对某一热议话题的观点,他宁愿三缄其口闭口不谈了,更何况,有时候连基本的客观事实也一问三不知。

这样的人不在乎受束缚,于他而言,给他自由同限制他行动没有什么不同、反正他也不会主动去行使自由权。不止如此,未来也不是什么值得考虑的事情,明天自会到来,至于明天的自己,顺其自然罢了,什么进步什么提高什么改变,那么麻烦的事情想到就会头疼。所以这样的人会抑郁么,在没有极端意外出现的情况下,这样一个懒于思索的人,不太可能抑郁的吧。

3

也许这就是典型的物质富足而精神缺乏?请想象有的人只能通过不停购物、变换着装获得满足感、新鲜感、成就感,但却对那些发生在世界其他角落的事情充耳不闻,对一篇美文无动于衷,面对工作死气沉沉无所作为,甚至也不喜欢游戏,因为那会很伤脑筋……又或者这样的人根本不追求满足感、新鲜感,因为他懒得去想,即便对现实生活不满意,也担心太过复杂而放弃深究。

行尸走肉般也能生存下去,为什么不呢?打开视频看个欢乐段子永远要比翻开一本书阅读一页文字来的简单,既如此,为什么要舍弃轻松愉悦的唾手可得而为难自己呢。日子应该这样平顺无恙地继续下去,然而,这般模样的一个人突然要了结生命,简直让人大跌眼镜,总认为惬意而舒适的人生没有理由让人放弃。

或许让这样一个人最终崩溃的不是泰山压顶般的压力,而恰恰是空虚和无意义感让他失去了生的兴趣,日子重复,紧张忙碌还好,偏偏又是无所事事、无所作为。这样的人生也许满是脆弱,稍有风吹草动便招架不住,才会有轻生这一相对简单的选择,倒是很符合当事人一贯的行事风格和人生哲学。

纵然人生无意义,每个人也都会去追寻生之意义。人生一世,总要寻到价值才好立足,才好说服自己承受着、煎熬着、徘徊着,所以我们向上,我们追逐美好的理想,我们关心看似与己无关的他人。我们为所求而行动,继而跌倒,也许哭泣也许颓废,但总会奋起,或者终其一生也不能如愿,终究努力过,总也可得安慰。如果连所求都没有呢,不必灰头土脸,不必惊慌失措,亦不必战战兢兢,说什么理想抱负,哪比得上舒舒服服安逸稳定。

事物都有两面性,所谓越挫越勇,那些鼻青脸肿的人哪里害怕再一次跌倒,不过是另一次的站起罢了;但是你看那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不过是被绊了一下,不过是踉踉跄跄着走了几步,便要说受不起了。

一个人失去生的勇气并不是他经历了什么,也许恰恰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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