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我会枕在他的胸膛上,然后用另一只胳膊来挡住从缝隙里洒落到我眼上的月光。
2036年,地球彻底进入全息投影化时代,我看着地上的灰尘被一点点卷进家务机器人的胃里,关掉了前男友的相册更新。
他跟他眉骨旁有颗美人痣的新男友在沙滩上印下两个脚印,或者在夜里随着海浪声抵死缠绵,他会不会扼住身下之人的喉咙,让他在近乎窒息的状态下嘶声求饶。
像我们曾经做过的那样。
垦丁不下雨的时候星星特别亮,我们会在互相探索完毕之后裹着满身沙子和汗水并肩躺好,像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偶尔我会枕在他的胸膛上,然后用另一只胳膊来挡住从缝隙里洒落到我眼上的月光。
或者躺到天光,或者勾肩搭背地蹭回公寓,煮一碗面分着吃。
他很听话,从来不跟我“奉命”相亲的女孩子生气,甚至回家的时候撞见我跟女孩翻云覆雨,也只会默默将大门关紧,自己出门买面包去喂海鸥。
如果说我们也有“小白脸”这个定义的话,那他就是我的金屋藏娇。
毫不在意的神情也从侧面印证了他并不爱我,即使这边的住民都对我们很宽容,偶尔看到早晨一起买菜的光景还会打趣。
“哎呦,又带小媳妇儿出来啦,今天的鱼不错吃,超新鲜的。”
“我只是他弟弟。”住民的玩笑总会被不咸不淡的兜头泼一盆冷水。
我回大陆相亲的半个月,他没打过一个电话,短讯也只是“吃了吗”“我睡了”之类的客套,却能看到他在别人的社交网络下点赞。
我把手机反扣,手指不耐烦的在饭桌上敲,这是十分不得体的行为。
对面的女孩依然闪着星星眼,口红的饱满度分毫不差,就连香水都是合我脾气的木质调。
我突然很厌恶这一股子脂粉气,他喜欢用肥皂洗衣服,我们俩的衬衫跟大裤衩并排晾在太阳底下,旧时光里有皂角满满的清新。
一路从机场拦了的士,旋开门锁的同时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
俯身,伸手拽住那略长的软软的头发,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他可能在自斟自饮吧,单宁的气味交融,火辣的血气从喉间蔓延到下腹。
“放松,小可爱…”松开他的唇瓣,舌尖流连至那看起来不堪一击的颈间。酒精燃至声带,我的声音有点嘶哑——
“…我想你了。”
他什么也没说,没问我去干嘛,也没问我怎么这么早回来。我们只能日复一日的重复动作,好像我们的关系只剩下床第之间。
也好,及时止损后才发现对方是渣,总好过因为对方渣而分手。
家务机器人已经消化掉了所有的脏东西,冰箱里只有速食的意大利面,我尝了一口,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啧,还赶不上他的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滴,已为您推荐以下西红柿鸡蛋打卤面的结果。”放在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
Siri这几年越来越人性化,可以根据不同的要求创造出令客户满意的仿真梦境,在知道他人手机密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强行进入对方的梦境做点什么。
异地恋的情侣们靠Siri过足了瘾,毕竟仿真程度可比几十年前的VR强多了。
然而我在偶然的情况下,发现了仿真梦境的一项隐藏功能。
过于人性化的Siri可能怕我饿着,再次自作主张的打开了手机,前男友的状态赫然变成了一碗打卤面跟两双筷子,这是一分钟前的更新。
我厌恶你,占有欲却更厌恶你跟别人在一起。即使在我将你像一袋垃圾一样丢掉之后,你也必须像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
这几年我变得暴虐,从而也吓退了一帮想接近我的女孩子们,这样很好。
至于她们为什么想接近我,据说是因为我懒洋洋的向后倒去,整个人都窝在旧沙发里的样子,仿佛流浪诗人般散发出一种颓废而醉人的沉沦感。
有一副好皮囊又怎样,腥温甜腻的血气才是我喜欢的东西。
他对于我突然出现在梦里并没有很惊讶,或者说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因为我的刀已经贯穿他的胸膛,透过鲜活肌理的韧感剜出那颗还在鼓动的心脏时,男人脸上极端的兴奋转变为痛苦的精彩表情,果真是美妙极了。
对,在他加快动作准备释放的前一秒,我干掉了我的猎物,他黏糊糊的血液和从内而外散发的热度,让我的太阳穴兴奋得突突直跳。我们的关系始于床第之间,也应当结束与此。
“Siri,还原出厂设置。”
在仿真梦境里回到出厂设置,梦里的结果就会投映到现实当中,而我失去的只是一部手机而已。
这就是Siri的隐藏功能。
至于前男友的手机密码,还记得我曾经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吧台的位置,那里有个浑身散发酒精味道的老头。他与周边的酒肉气味混成一谈,满脸通红,乱糟糟的胡子正往一个少年脸上凑。
几分钟前,那个少年喝下了老头给他下了药的饮料。
我空出一只手敲了敲那张布满纵横裂纹的木头桌面,在老头抬起醉醺的眼向我看来的同时揽过了少年。
那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小鹿一样迷征的眼睛没有焦点,眉骨旁缀了颗美人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