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烫 菜角 糖糕》
苗宇勤 散文
我的家乡卫辉古城在豫北,豫北不像南方水多,在每年农历五月初五的端午节,卫辉没有赛龙舟的习俗。
虽说端午节我们这不兴赛龙舟,但有炸麻烫、捏菜角、包糖糕的习俗。粽子是从南方传过来的,卫辉人认为只有麻烫、菜角、糖糕才是本地的正宗食品。所以我们这过端午节除了象征性地吃几个粽子,最爱炸麻烫吃,其实麻烫就是油条,不光炸麻烫,还捏菜角、包糖糕。
记得小时候,一到端午节,家家户户都支起油锅开炸,炸好后,把麻烫、菜角、糖糕一样一样摆到蓝子里,上边再盖上香椿叶,孩子们就会拎着巴斗蓝,跟在爸妈后边去姥姥舅家窜亲戚,到姥姥家就可以吃了,所以那时的孩子们都盼着过端午节。
我曾听俺妈说,过去俺姥爷和姥姥在城里是开麻烫铺的,城里四关都知道“老张家“炸的麻烫、菜角、糖糕最好吃。打我记事起,每年端午节,俺妈就炸菜角和炸糖糕,这些都是俺妈跟姥姥学的,但她始终没学会炸麻烫。
炸菜角、糖糕的工序很费事,先弄啥,后弄啥,都很讲究,要不费了好大的事,做出来也不好吃。首先要烫面,就是温上一锅水,等水咯哒哒地开了,把开水倒到白面里,趁着水的热劲用筷子使劲搅,把和成的面团闷到盆子里,再把食油抹在面团外面,要做到“三光",就是面光、盆光、手光,最后把光溜溜的面团再放一边醒个个把钟头。
接下来趁着醒面的空档,开始给菜角盘馅。盘馅也有规矩,先把择好的韭菜切碎,再把炒好的鸡蛋、切成丁的豆腐和用水汆过的碎粉条拌进去,洒上香粉,最后用舀饭的大勺在火上焙一勺香油,待油滚起时,再抓一大把葱姜蒜放进滚烫的香油里,嗞啦一声,满屋生香,等葱姜蒜在油里炸出的颜色泛黄头了,立刻把这勺香油连葱姜蒜一起泼到韭菜馅上,再用筷子快速搅拌,这时炸出的香油味全都浸到了韭菜馅里了。最后一道工序不能忘,就是给馅里洒盐面,盐面必须最后放,放早了就会把韭菜的滋水煞出来,馅里的汤多了,菜角不好捏不说,馅也吃不出韭菜的鲜味了,这是姥姥再三交代给俺妈的。
馅盘好了,烫面醒的也差不多了,接着就可以擀皮捏菜角了。俺妈捏的菜角和街上卖的不一样,卖的菜角是三角形,俺妈捏的是个扇面形的,让人看了就想捏个吃。俺妈好说:”炸菜角得把握好火候。” 确实这样,炸菜角关键要把握好一个“炸”字,油温偏凉不能下锅炸,菜角容易烂,火大了也不能下锅炸,火大容易炸过了头,炸的菜角颜色容易发黑,皮还带苦味,火大了炸出的菜角既难看又难吃。油七八成热炸出的菜角正好,颜色金黄,咬一口会感到菜角皮又焦又酥,还能吃出烫面的甜味,馅是软的,是咸的,还透出五香粉味,泛甜味的皮和带咸味的馅来到嘴里一嚼碎,满口生津,回味无穷,给人以说不出来的美味享受。
炸罢菜角趁着油锅炸糖糕。菜角不好盘馅,糖糕不好包皮,所以炸糖糕包皮是个技术活。做糖糕的烫面比捏菜角的烫面要软些,一来软面炸出的糖糕发起,个个都鼓滕膝的漂亮,好吃, 二来软面包出的糖糕不容易漏糖。糖糕包的馅是白沙糖,但不是纯白沙糖,糖里还得拌白面。这一点我问过俺妈,糖馅里为啥拌白面?她专门给我说过,给糖馅里拌面炸糖糕时不容易漏糖。糖里拌面是有比例的,面拌多了炸出的糖糕发硬,难吃,面拌少了,糖糕易崩,馅会顺着崩开的缝往油里跑糖,炸糖糕如果糖馅漏到了油里,满锅都成黑糊糊的糖碴了,一锅油也都废了。所以,白沙糖里拌的面要不多不少,适中正好才行,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不可收拾。
真没想到中国人的“中庸”哲学思维在炸菜角、包糖糕中得到了体现,就如俺妈说的,不管干啥都要把握分寸,讲究个度,适可而止。
菜角、糖糕尽管好吃,但这两样在卫辉都没有豆腐皮卷焦麻糖的名气大。刚出锅的热麻烫太烫手,拿不住,这时用豆腐皮把热麻烫卷起来吃,外边的豆腐皮是凉的是软的,里边的麻烫是热的是焦的,咬一口也不烫嘴,用嘴一嚼焦麻烫咯啧啧地脆响,不仅嘴能品尝美味,连耳朵也跟着嘴享受。如果到了卫辉没吃豆腐皮卷麻烫,就等于到了天津没吃狗不理包子,进了北京没吃烤鸭,不能说不是个缺憾。豆腐皮卷麻糖烫到底有多好吃? 据传,老早的时候,有个外地的客商来卫辉做生意,第一次吃到豆腐皮卷焦麻烫,吃罢用手搌着嘴上的油说,将来我要当了皇帝,我得天天吃豆腐皮卷焦麻烫。
现在人的生活都好了,想吃麻烫、菜角、糖糕也不是什么奢望,不用等到端午节,街上都有卖的,也不用动锅费事,想啥时吃啥时吃,天天都能吃豆腐皮卷焦麻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