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有牡丹,洁白,似荷包蛋,就盛开在清明。
儿子加班,孙子有课。大清早,突突突,山地野车一通拉,父亲一个人闻着花香就爬上山岭。
爹娘就座在垄上,一包土。
父亲提着点心,捎着肉,手里不知啥时掐的野地牡丹,低眉顺眼地走到垄头,手还没打开元宝箱,父亲的眼睛就不由地湿润了。
“娘啊”,父亲薅着草絮叨,“我穿中山装来了”。
父亲记得很清,自己第一次试穿在身时,娘欣喜地围着转圈,掸灰一遍又一遍。清明,娘就在垄头座着,这回换父亲围着转圈,清一遍杂草又一遍,心里百转千回。
“这是桃酥,这是红烧肉”,父亲一道道摆,“都是你和爹爱吃的”,又掏出苹果,一瓶酒,上香,烧元宝。
旷野无它。春风习习,父亲席地而坐,呆呆地望着远处,似乎看到了什么,或是感受到不一样的温暖,又许是歇过劲来,叹一口气,“回了”。
突突突,父亲回家,很落寂。
“回来了”,母亲迎上前,“我菜啥的都弄好了,米也蒸上了”,汇报完,顺便接过父亲的中山装,递上一件棉坎肩,“顺利吧”。
“嗯”,父亲懒懒的,“你去歇吧,到点了我去炒菜”。
母亲不好说什么,眨眨眼,张了半天嘴也没出声,只是又从冰箱里端出一碗红烧肉放在厨房。
父亲知道母亲的心意,也不知声,又悄悄放回冰箱。晓得自己早上烧的时候,已经偷偷吃了四五块了,中午就算了,省得血脂一不留神就又高了。
“妈”,儿子拐弯下车,“单位人团购的燕麦片给你留两袋”,说着往外掏,“这个给爸,黑蛋早上说答应给他爷爷的,差点忘了”。
母亲看时,一个巧乐兹,不禁莞尔。
“他爷”,母亲在窗外吆喝,“你孙子给你带吃的了”。
父亲想起来了。
昨个商量今日之事,孙子有心想跟着去玩,说得老好听了,“爷爷,我可有劲儿了,能扶着你爬山,背着你下山”。
碍于老子的不善脸色,最后灰溜溜不敢再提,也不敢不去上补习班。
最后还很会安慰人,“爷爷你走慢点,累了,我再分你一个巧乐兹,一吃,浑身都有劲了”。
父亲的心一下子豁然开朗。逝者已随风,再多的追忆也是徒劳。好好活在当下,有孙儿陪伴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