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与朋友一同游玩的时候偶然看到一盆芳香四溢的紫色鲜花被锁在一个笼子中,笼外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不绝于耳,笼内冷冷清清,孤芳自赏大抵如此。笼子,往往给人一种桎梏、束缚之类的负面感受。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笼子,这一复杂之物,于世人而言究竟是什么?
提到笼子,最先想到的自然是陶渊明先生的“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位一生都在追求自由的诗人认为污浊不堪的官场是困住它的樊笼,阻绝了他与田园乡村相亲相爱。并不是人人都能从功名利禄的枷锁中挣脱出来,但是早已看清王权富贵的陶潜却能清醒地从笼子中走出来,不为眼前的利益所惑,追寻自己的本心。红尘浊世,洋场十里,多少英雄好汉最终还是醉倒在美女的石榴裙下,瘫坐在黄金闪闪的名利场上。欲望使他们的双眼变得浑浊不堪,初心是什么他们早已忘却。权力与金钱如渔网一般将他们困得死死得,他们逃不开也不想逃开,哪怕醉死在这温柔乡里他们也心甘情愿。樊笼困住他们一生,最后也会是他们的坟墓。有人淡泊名利,自然就有人蝇营狗苟,此乃世事之理。凡心所向,素履所往,生如逆旅,一苇以航,这种态度才是脱身樊笼的王道。远如宋朝文天祥忠心不二,殉身报国,近如屠呦呦专心科研,终获诺贝青睐,皆是吾辈学习的楷模。
苍鹰不懂海豚的喜悲,正如海豚也难解苍鹰的冷傲。于苍鹰而言,苍穹是任它驰骋的疆场,依它遨游的天地,它可以在此间俯瞰万物,悲悯众生。然而可悲的是,掣肘它一生的也正是这看似无边无涯的碧水蓝天。它的一生都圈定在蓝天与绿地之间,却还在全然不知的为每一次日出展翅上腾,为每一次日落收翅栖息,永远无法理解在水中遨游是何等畅快,在泥土中翻滚是何种滋味,在山坡上奔跑又是何等恣意。这种悲剧的产生往往不是为何所困,而是不知自己被困,苍鹰如是,海豚如是,人亦如是。生而为人,如果总是满足于现状,安于一隅,毫无进取之心,难以认清现实的樊笼,即使有再高的天赋也必然会泯然众人,更何况是我等毫无光环加持的普通人,晚年回想必然懊悔不已,涕泗横流。毕竟时间消磨的不仅是一个人的肉体,更是一个人的心智。温水煮青蛙的理论可不仅是说说而已。若是能撕开半隅,洒进几缕阳光,每天元气满满,锐意奋进,能够找到并打破樊笼,脚踏实地追逐梦想,人生定然能够奇迹不断,精彩无限。
平常我们所见到的观赏性花木大多都能直接承受露水、阳光与风霜的洗礼。它们或在街邻的一角,或在道路的两侧,默默地生长发芽,暗暗地蓄力盛放,静静地瞧着这世间百态。等到春去秋来,就一声不吭地黯然退场,然而它们终究感恩大地,即使生命短暂,也要奉献自己的最后一丝力量,化作春泥守护来年施然登场的花草。这是在没有笼子的情况下它们最欢喜的结局。但是通常的情况下,如果没有笼子的庇护,处于弱势的它们难以顺利成长,因为它们要面对的可能不止多变的自然环境,还有那些喜欢采花折花的“爱花人士”的摧残。思及为人处世,亦是如此。虽说人人都想觅一个知己好友,寻一个灵魂伴侣,尚且不谈如何寻得,寻到之后你们当真能如子期伯牙般契合吗?谁的心中都有一个笼子,里面锁的皆是自己不愿启齿的秘密,即使是最最亲密的人之间也不能将一个人的心明明白白完完全全地展现在另一个人地面前。世上没有两个人的灵魂完全相同,古人尚且讲究含蓄。其实这种笼子不能被认为是不忠,它只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手段而已,与距离产生美颇为类似。两人相处,若是一方步步紧逼,执意要打开这扇门,必然会给另一方带来无尽的压力,与此同时两个人的摩擦也会越来越多,两者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
或如林徽因先生的《窗子以外》一般笼子在保护自我的同时也在隔绝他人。笼子里的花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喧哗吵闹,却永远无法感受到其中的悲欢离合。我们看见稻穗压弯了腰,知道农民的辛苦付出,可是我们吃到嘴里的是水到渠成的大米,我们不知道那份艰辛到底有多沉重;我们了解了扑朔迷离的案件的真相,知道警察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追踪,可是我们的眼睛在乎的只是真相大白过后的喜悦,我们甚至不知道有多少的警察为了正义而牺牲;我们看见一间间的工厂应假冒伪劣的丑闻而倒闭,知道记者花样百出地混进工厂,可是我们的嘴里心里都在咒骂着生产者的恶毒,我们几乎没有关注过因举报而身陷险境的记者。总是有人在慨叹这红尘太浊、太污、太浮躁,这人世太浅、太薄、太炎凉,可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浮躁炎凉的创造者。这世上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若有一日我们厌倦了这种笼子内的生活,把笔一搁,检点行装,坐上火车,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细嗅每一朵花香,去聆听每一声鸟鸣,学着在别人的故事里泣不成声。然而人的精力终究有限,浮世万千,不可能一一细究。人人都有一个笼子,不是我们走出笼子就意味着别人毫无底线地接纳我们。因此。或许笼子以内才是我们最终的归宿。
笼子于人,或喜或悲,或利或害,实是变化万千,难以捉摸。我们需要做的可能就是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放声大笑,在阴雨连绵的季节里不忘雨伞,在大雪纷飞的时光里和小伙伴们一起堆一个丑丑的雪人。如此不困于心,不乱于情,安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