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绝望叫做兴冲冲地吃完火锅唱了歌,看着电影跨着年,然而就在一只脚刚迈进2019的时候,自己已经默默瘫倒在电影院。
等场灯亮起的那一瞬间,不禁想严肃地问自己一句:这电影讲了什么来着?
这部让人在新年夜一脸懵逼的片子就是《地球最后的夜晚》。而电影的导演,毕赣,也是近年来被寄予厚望的新晋导演之一。
如果没有听说过毕赣,那么你也许听说过他那个42分钟超长长镜头的电影《路边野餐》。
如果你也不知道这部片子,没有关系,因为你一定听说过文艺片这个比较独特的电影片种,而毕赣和他的作品身上就有着深深的“文艺电影”的烙印。
因此,虽然名字听起来很有“好莱坞科幻大片”的即视感,但《地球最后的夜晚》确实是一部实打实的文艺片。
这部神奇的文艺片在2018的最后一天居然一举收获了2.6亿的超高票房,然而也是仅仅过了跨年夜,这个数字就直接跌至1119万。
这种“最后的夜晚”式的断崖跳水看得人目瞪口呆,创下了国产片票房下跌的最快纪录。
更让人意外的是,电影上映没几天,猫眼评分迅速跌破2.8分,豆瓣评分暂时稳定在6.9。在各大购票网站的评分中,多少能嗅到一点愤怒的气味。
一向对各类电影比较宽容的猫眼,居然打分比相对苛刻的豆瓣还要低得多,这种局面虽然不算前无古人,但也是相当的罕见。
而在评分下的评论区更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武打场面,“伪文青”和“没文化”这对老冤家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战场掐到天昏地暗。
电影宣发的蛇皮操作大概要老老实实背住引起观众不悦的锅。
在一种“贺岁档”“爱情片”的热情洋溢的宣传攻势下,很多对文艺片没什么兴趣的观众抱着欣赏一部激动人心的犯罪悬疑爱情片的心情走进电影院,结果收获了摸不着头脑的140分钟。
面对这种很多人感觉“被骗了”的情况(无论是本身的误解还是受到宣传的引导),电影如果能说话,大概现在只能嘤嘤嘤了,毕竟它自己什么都没做,它真的很委屈。
和大多数的文艺片一样,毕赣的电影都是比较私人化的,就像是一本日记,导演把自己的情感、思想和体验灌注到作品里,所以这些片子只能与一部分人产生共鸣。
就像口味相近的一小撮人更愿意凑在一起吃火锅一样,这种“作者电影”注定不可能和每个口味各异的人组成一个快乐的火锅局。
如果一部获奖的文艺片留在文艺片的阵地里,它会幸福快乐地占着较少的排片量上映,满足部分观众的情怀,然后幸福快乐地下映,继续活在喜爱它的影迷心里,比如《路边野餐》。
如果一部获奖的文艺片因为某些特别的原因冲入了商业片的阵地,那么结果大概就像上面那些数据显示的那样惨烈,这就是《地球最后的夜晚》。
《地球最后的夜晚》这部电影用导演的话来概括,就是“一个男人找一个女人”的片子,听起来简单明了又浪漫,然而事实是,片子上映后没多久,“地球最后的夜晚看不懂”就一跃成为了微博热门话题。
如果说前半段 2D 部分的剧情还能理得比较清楚,那么后半段 3D 的剧情对很多人来说堪比魔幻的意识流深渊。
没错,这是一部少见的 2D+3D 的电影,而且 3D 部分还是个长达1小时的超超超长长镜头,这也是导致很大一部分人睡着的“元凶”。
毕竟 3D 本来就让人有点儿晕头晃脑,再加上来回运动的长镜头、昏暗的色调和意识流的缓慢的叙事节奏,就算画面再漂亮,也很容易产生不友好的观影体验。
其实很多文艺片不太容易在第一遍看的时候产生很愉快的观感,因为电影想表达的东西总是被掰开揉碎了融到电影的各个部分里。
所以如果想知道《地球最后的夜晚》到底是个怎样的故事,那么它慢到令人抓狂的节奏其实正巧给了我们充足的时间去做一件重要的事情——找线索。
最容易被忽略掉的线索可能是角色无意所说的一句话,或者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物件,它们也许会暗含着某种寓意或者象征,比如挂在墙上生了锈的钟,比如女人想在夏天找到的野柚子。
这些零碎的物象像是导演的同谋,它们像是一个又一个绳结,把线索编织在一起。
注意以下内容包含部分剧透
电影一开始比较清楚地讲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故事。
这个男人叫罗紘武,出生在贵州黔东南的凯里。罗紘武小时候,母亲离开了他,青年的时候,和妻子离了婚,等人到中年,父亲去世后把以母亲名字命名的“小凤餐厅”留给了继母,而他只得到了一辆旧货车,还有餐厅墙上的钟。
他回乡后住在一个漏水严重的房间里,日积月累,水泥地上被水滴打出一片片灰白色的坑洼。
罗紘武从他拿走的绿色的挂钟里找到了一张老照片,那是一个女人,火燎掉了照片中她的脸,就是从这里,记忆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原来,离开罗紘武的不仅仅是母亲、父亲和妻子,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以及他未出世的儿子。
12年前,罗紘武的好朋友白猫被一个叫左宏元的男人杀死,尸体在矿洞里被发现。罗紘武在火车上找到了左宏元的情人万绮雯,结果他却爱上了这个女人。
罗紘武顺利地和万绮雯谈起了恋爱,他感受到了那种迷幻的令人眩晕的爱情的温度。
没多久万绮雯怀孕了,她告诉罗紘武那是个男孩,但已经被打掉了。
之后,两人在一起的事情被左宏元发现,罗紘武想和万绮雯远走高飞,万绮雯答应了他,但前提是要先杀死左宏元。
于是,罗紘武就这么为爱情背上了一条人命,但之后,他却没能找到万绮雯,那个女人失踪了。没办法,罗紘武只得独自逃往缅甸,靠在赌场看场子为生。
所以,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去世,他大概不会在12年后又回到凯里。
罗紘武在那张钟表里的照片背后发现了一个名字和电话,顺着这个线索,他找到了万绮雯正在蹲监狱的朋友。
这个女人给他讲了万绮雯得到的那本绿皮书的事,绿皮书写了一个爱情故事,故事只有一半,只要念出扉页上的咒语,爱人的房子会旋转起来。
万绮雯当初说要把这本书送给自己最爱的人,12年后罗紘武手里拿着那本绿皮书。
一环接一环,一个线索接一个线索,罗紘武一路追着“万绮雯”这个名字,一路寻找那个自己曾经失去的女人。
最终他还是打听到了万绮雯的下落,万绮雯总是在一个歌厅唱同样的歌,这一天的晚上,是他在歌厅拆除前能见到她的最后的机会。
时间还早,罗紘武决定去电影院休息,场灯暗下来,他戴上眼镜,跌入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电影中那种漫着水的湿冷的色调让人感觉里面的人物既近又远,电影很冷,那种冷是凉水兜头浇下来的现实的冷,也是深夜坐索道穿过村庄的梦一样的冷。
这是一个属于没有了友情,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亲情的孤独男人的梦境。这个男人曾经是丈夫,是儿子,是朋友,是情人,是父亲,但他现在只是一个在电影院睡着的男人。
罗紘武的梦里有一个昏暗的矿洞,矿洞深处有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的男孩;有一个简陋的台球室,台球室里一个年轻的叫凯珍的短发少女;有一个高大的铁网门,铁网后有一个举着火把的发疯的红头发女人。
热闹的集市里搭建起一个花花绿绿的露天舞台,那里也许会出现一个女人,叫做万绮雯,她反反复复唱着唱中岛美雪的那首歌——《蓟花姑娘的摇篮曲》。
就是在罗紘武的这些梦境里,那些丢失的真相慢慢浮现了出来......
《地球最后的夜晚》前半部分讲了个故事,设下了一串谜题,而后半部分讲了个梦,梦很跳跃很荒谬,但梦里有能解开所有谜题的钥匙。
我们和罗紘武一样都是去解谜的人,都是拼这块巨大拼图的人,在同时戴上眼镜的刹那,我们和他都沉浸在同一个梦境里。
这个拼图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图案,罗紘武把它一点点粘成了他想要的现实,而我们所要做的也是把它拼成自己认为的最好的样子。
电影上映后关于剧情的解读极其繁杂,每一个解读都能自圆其说,都打开了另一种令人细思恐极的可能性,比如恋母情结说,莫比乌斯环论,多位一体以及鬼魂猜想。这大概也是《地球最后的夜晚》的魅力之一吧。
隐喻太多,线索太多,这不是一个好懂的电影,如果要自己有兴趣要弄懂它,只看一遍大概是不太够的。
但对大部分观众来说,去看一部电影应该是一件很简单就能获得的快乐源泉,而不是要劳心劳神去研究的神秘谜题。
电影里有一句台词,叫做“人在吃饭的时候来不及说谎话”,人在看电影的时候,多半也是来不及说谎话的,电影结束的那一刹那,无论是兴奋、感动、喜悦,还是愤怒、茫然、失落,看懂了还是没看懂……我们完全可以直面自己真实的感受。
认真看了两个小时并获得了乐趣当然是好,但因为无趣而昏昏睡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张电影票不能衡量某个人或者某个群体文化水平或者审美水平的高低,我们还是让故事归故事,电影归电影吧。
如果要评价《地球最后的夜晚》这部片子,那么或许可以说,整体看来它是一个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的还不错的文艺电影,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