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年底,铺天盖地的“奏折”亟待朱批。
今儿个怎地就是有点任性,懈怠到连雍正爷的“知道了”也懒得描。索性收拾起屋子,擦地抹桌子,额头居然还冒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嘴角露出笑意来,这和5公里来得一样嘛!满满的成就感嘞!对于一个事事追求完美与极致的女子,收拾与整理还有最重要的一步:断舍离。撸起袖子,打开,床头抽屉,扔扔扔……茶几电视柜,打开,扔扔扔……咦?一个朱红色的小信封飘然落地,什么呢?
打开只看了一眼“2018 真情好蟹”,什么?我停下了手里的一切活计,捶胸顿足、椎心泣血……我不是故作惋惜状,实则去年的秋再也无法往复,去年秋的蟹,亦无法品尝。
恍惚记起,蟹宜独食,不宜搭配他物。最好以淡盐汤煮熟,自剥自食为妙。蒸着味虽全,而失之太淡。无意解读袁枚先生《随园食单》中的蟹,我以为我是潜意识里对秋天诗意的怀念吧,仔细想来,更是对飘香蟹肉的向往吧。
小时候在渭北的一个小村里长大,从没见过海啊,河呀,只有村西头那一年四季流淌着小溪流的排碱渠,夏天可以看到成群的蝌蚪在找妈妈,冬天隔着薄薄的一层冰能窥见褐色的小鱼游来游去。那时候,一个村里的丫头哪见过见过螃蟹呀,更不要说吃螃蟹了。
犹记得第一次吃螃蟹,恍若还在昨日。每每想起来,都无法克制地笑出声来。那日,怀着孕,忍着孕吐的我,参加了朋友的洗尘宴。去之前只知道要吃大餐啦,自是满心欢喜咯。说来也是奇怪,打从有哟哟起,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可面对满桌的美食,唯独对螃蟹情有独钟。笨手笨脚地把这只平日是横行霸道,张牙舞爪的蟹大卸八块,品尝肥嫩的蟹黄,连肉带壳胡嚼一气,甚至连蟹须,蟹身上的胃、鳃、心一并吃进嘴里,螃蟹的味道自然没有吃出来,不由纳闷:哪来美味可言?惹得满桌朋友大笑不已,终于在大家的悉心指导下,借助钳子、镊子、剪子等专用工具,吃到了唇齿留香的蟹肉,蟹黄。从此一发可收拾爱上了吃螃蟹。直到女儿出生,才偶然间看到了魏晋时期的《名医别录》记载:蟹,解结散血;蟹爪,主破胞堕胎。隋唐时期的《千金方》也记载:用蟹爪散流产。另据《本草纲目》记载:蟹爪,堕生胎,下死胎。《本草经疏》:“脾胃寒滑,腹痛喜热恶寒之人,咸不宜服。”想来也是后怕。难怪我家哟哟如此喜欢嗑螃蟹,这也是娘胎里带来的。
吃蟹的人讲究“九雌十雄”,农历九十月份正是雌蟹肥雄蟹香,可那时哪有讲究呀,断不敢放肆地大快朵颐,每每吃一次螃蟹,我就如刘姥姥说的那般“这一顿的钱够我们庄家人过一年了”,一裘而费中人之产,一宴而糜终岁之需啊!更不要提,如酒鬼毕卓那样,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吃一生矣。于是对吃螃蟹愈发期待与向往。
一年10月,秋意渐浓,螯封嫩玉,红膏满盖,正是饕餮客们享用大闸蟹的好季节。我没有心境赏菊吃蟹,在遭遇了人生的一次变故中,偶然来到了河蟹胜地,朋友豪气冲天地说:“随便买,随便挑,管饱管够地吃!”不记得是否用袁先生的做法,在记忆里只永存了蟹香,现在回忆起来往往不是蟹味本身,而是吃螃蟹时陪伴在身边的人……人常说是蟹有五分香,而且香得霸道。那日,刚出锅的蟹,在搪瓷盆子里铺满了蟹黄的阳光,充盈了蟹香,两个冒着热气的小搪瓷碗里,盛着黑米黑豆粥,照亮了食欲。剥开蟹甲,蟹膏蟹黄是蟹子的精华,像极了咸鸭蛋的蛋黄,且膏满脂丰,醇厚鲜美。他偶尔会给我一只蟹脚,或一大块蟹黄,抑或还会给蟹甲里倒一点点醋进去,拿小勺子把边边拐拐掏一掏,递给我,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真是神仙也不换!我脑中这一幕非常深刻,没有复杂的工具,就靠着灵巧的双手和结实的牙齿,磕着一盆蟹。味道是极好的。
古代文人雅士把饮酒、赏菊、赋诗、吃螃蟹作为秋天的雅事,其实好浪漫,让吃意和诗意一起升华,让味蕾如菊花般绽放。“蟹螯即金液,糟丘是蓬莱。”“不到庐山辜负目,不食螃蟹辜负腹”我不是文人,亦不是雅士,只是对吃蟹情有独钟,亦或是对和谁一起吃蟹念念不忘。
在看看红卡片,有效期2019年……还好,蟹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