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与70年

文/Y_yust_雨子

那天，和一对儿李姓夫妇去海边。路上遇到死去的蝉。直愣愣的。我说了句，其实做一只蝉也很好，可以晒太阳，抖翅膀，高兴时候还可以飞。朋友对我的说法不予赞同，他说，蝉好像只能活七、八天……

原本话也就一说，没打算往心里去。今早上学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路上死了很多蝉，然后忽然就又想起来这句话了。竟然有些伤感。不是伤感于蝉的生命短小，而是忽然觉得，其实，蝉的7天与人的70年也没啥区别。对于地球啊，太阳啊这些相对恒久的东西来说，我们都是过客。只不过这种想法最要命，不可以多想。不然人就会陷入绝望。然后得上抑郁症或者厌世。

村上春树说这个世界上完美的文章并不存在，如同完美的绝望。

我从来不期待写什么完美的文章，完美的诗歌。哪怕在下午我翻译的统计文献也一样，没有绝对准确，没有绝对完美。但我希望有一天我陷入完美的绝望。然后，我就想，既然世界上并不存在绝对美好，我们都生活在相对中。我们相对地认可自己的生活，相对地寻找自己的坐标。在不断询问我是谁，我要去哪儿中长大，然后有一天，就如一只老去的蝉。死掉。仅此而已。

于是，70年又和7年，7个月，7天没了区别。生然后死掉。

我原本喜欢宿命这个词。这个词里面包涵无限的歇斯底里，如同沉重的黑洞。偶尔会想起余华的《鲜血梅花》。那些没有名字的人，死在宿命中。我是学生物的，有时候感慨于DNA复制的准确。那么小的出错频率，使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钱学森老了回去信仰基督教。

最近在我身上也发生了一件让我觉得很宿命的事。故事起始于人人网。现代的网络生活确实便利，你可以在不经意间与一些认识与不认识的接触。我在人人遇到这个申请做我好友的人。通常我把人人当做校友录，微博当做诗社和战场，QQ当做电话机。所以人人的陌生人，我一般不会通过。但我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出于好奇，就点开她的主页，发现赫然在生日上写着4月6日，白羊座。很少遇到同年同月生的。以前遇到一个同名同姓的。生日相同的还是第一次，于是再想了30秒之后，我轻松地点击了认可。

后来有天，她看到我在线说，你是不是某某小学的啊。我一惊，嗨，竟然还是一个小学同学。记得我的小学一个年级只有两个班级。因为她不是我的同班同学，我完全也想不出来这样一个名字。她很大度地说，都20年了，不记得也正常。然后我们就攀谈起来。她居然也在日本读博士。然后，还是学药学的，学免疫的。……

我惊讶于原来老天确实喜欢开玩笑。 这情节比电影都夸张。原来人是可以这么相似的。于是，话过三巡，我留了手机号和QQ给她。想反正以后在日本，我们可以常联系。

当我认证了她的QQ以后，竟然发现，我们的QQ空间的背景居然都一样。虽说腾讯的免费背景好看的不多，但是到这里都一样，使我不得不相信一些概率以外的东西了。

20年，有无数个路口，没一个路口按照两个节点计算，也会有很多可能性。而且这些可能性是呈几何级数增加的。

忽然，我觉得20年，可能也不是什么了。

对于一只蝉来说才是出生后的第二天。

如果时间在生命里都不是沉重的，那么什么是呢。一个朋友昨天跟我长长地聊了一个喜欢5年的人。和一段相对美好的艳遇。然后最后她说，其实我知道不可能。我很冷漠地不懂安慰。因为我自己也曾迷失在长久这个华丽的辞藻里。可多久才是长久呢？两天？5年？还是20年？

记得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那部小说的开头那感人的词句。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长久吧。

生命是一个圈。我在圈子里，有一天我得出去，哪怕我极为不情愿。留首诗吧。难得感慨一回。

七天，七十年

一

在夏天，你

抱着遮阴的树木死去

被风吹落

如同我这漫长的七十年

皱纹和爱

爬满聒噪

二

没遇到过一场雨

甚至不知道

大海的味到

和上周的兄弟相比

你确实不够幸运

他曾在如注的雨水里

静静做爱

三

不过也许，他

也有遗憾

没在晴朗的日子里

遇到心爱的貂蝉

七天太短

死就死了吧

七十年也一样

总会死掉

四

不同的是

肢解我的是

我的子嗣

肢解你的

是些蚂蚁

2011.8.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