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开始会感怀伤秋,咏情颂爱这件事已经难寻滥觞,或许是伴随着“人”这个物种一同诞生的吧。既存拥有,必有失去。就像缘分在用来说明分离时比用在相遇时更加刻骨铭心一样,感怀失去之人也必然比称颂拥有的人更多。所以关于“失去”,关于“爱的失去”,实在是老调重弹,前人所书繁如烟海,也早有李义山这样的才子将其写得入心入骨。
之所以还要说,是因为一句电影台词:“忘掉一个女人的最好方式就是把她变成文学。”似乎当你把一切变成文字落入纸上之时,记忆就得到了解药。我信了。
明明是挣扎了很久最终下了很大的勇气做的决定,可一旦付诸行动,使之成为不可挽回的事实之后,内心仍然想剥落下一块似的,留下一个清晰无误的缺口。就像手指上长了个倒刺,狠下心咬牙拔去,留下缺了块肉的凹陷,久久不能愈合。此时,你要么永远凝视着失去所造成的空白,以向后的姿态,拥抱忧郁。要么就重新定义自己的生命,取消失去的悲哀。失去是难受的,甚至于稍稍回溯都是难以承受的。
通常认为爱情是从欠缺到完整的粘合剂。柏拉图《飨宴》里的那个故事:人本是四手四脚,分裂之后失散了,终生在世上寻觅另一半。……爱情是完整。确切点说,爱情是对完整的追求。因为我们有所欠缺,所以才会有爱。 中国的阴阳相合也才为完整。所以当再次遭遇碎裂、缺失的时候,确实让人手足无措,也许要用上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重新拼起自己生活的地图。孤鹤从来不得眠,一个又一个长夜里独自对抗着记忆中的急景残年。
也或许另有一副图景。香港诗人饮江在《机遇》中写人在爱情的凝视里失去所有(包括其主体性),而凝视却又就是其存在的意义,故有所谓‘在在中/失去中’。也有浅白的两句更如当头棒喝:‘望着你/我失去/好的东西/望着你/我失去/坏的东西’。爱情本身也往往会遮蔽了你生命中其它存在,所以你一直处在“失去”的状态中。
我常常觉得孤独让人完整、独立。而正是爱情给这个完整打开了一道缺口,无限的动荡、危险、可能性从而涌入,你再也无法完全掌控。缺口越大,外界就越激烈地改写着你,“自我”也就流失得越快。
失去是生之常态,因为有得。而人生也在于落差。没有得失,没有起伏的一生,你能说自己活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