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岚儿

有时候我会突然怀疑起了时间。是不是在某一刻它停止了运行。只是所有的钟表都被迷惑了。它们误以为时间在带着它们,但是我发现了。因为有些人,在心里不曾离去。也不曾变老。

图片发自简书App

那是一年夏天。炎热地天气蒸融了孩子们暑假的心情。我记得天气预报有说那天会下暴雨。但是天空并没有拢聚多少的云层。只是异常地闷热。皮肤粘稠得像是附上了一层透明的胶。

我站在乡里简陋的华侨车站外。温热的风吹在脸上很不舒服。像是烤炉里火热的焰衣在烘培着。

村里的小巴半个小时一班。是唯一一种便宜又直通城镇的交通工具。彼时我的心里有种奇妙却又难以言语的情绪。

因为我要去见她。一场阔别了好多年后的重逢。有点期待,又有点担忧,但是具体在担忧什么,又说不出来。

我和她都是从小比较体弱多病。因此我们都比较不合群。两个不合群的人便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还好我们那时所在的学校并不是同一所。不然地话肯定会受到同学们的讥笑。我想若是这样的话。我们肯定会被人说是天生一对。小时候很避忌被人说这个东西的。好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虽然明明单纯得和水一般。

分离的这些年里我由小学升上了初中。再由中学升上了高中。我的品性变好了许多。身高也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样貌也觉得变化挺大的。以前只喜欢白色。而现在却喜欢五彩缤纷。以前害怕很多东西现在也越来越勇敢。

我在想她也应该变了很多吧。她的头发是长的还是短的。现在是胖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清瘦。她是温柔还是野蛮。她还是喜欢着听不懂的音乐么。这些我都不知道。纵使我在脑海里已经描绘了很多次她的样子,但是都没有真实的去感受过。不过我想,只要是她的话。无论变成怎麽样?我都能接受。就像我们一直相信着只要是对方。就一定能等下去。

我和她说大概在11点的时候能到达。本来可以早一点的。但是正好有一些家务要做,妈妈的身体不太好。忙完活很快就9点多了。从村里到城镇加上中途转车大概要一个小时。她说她会在车站的站点等我。

可是汽车晚点了。在路上出了点状况。等到汽车到站时已经超过了预计时间二十分钟。为了赶点,小巴并没有多做停留。

我坐上了去见她的车。

窗外的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摇曳了起来。远方的乌云不知不觉开始侵袭。真的要下雨了。夏季的雨说来就来。我才意识到出门的时候匆忙,忘记带伞了。内心的那种担忧又好像浮现了出来。就像一个影子一样。在身后紧紧地跟着。

一个小时前通了电话,那是酒店的号码。她没有带手机。一是没有买国内的号码。二是带辐射的东西她平时都不用。电话重新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人接了。早已经和她说不要太快出门了。

这时候乌云已经漫过了头顶,车内的光线变得有点暗淡。路边的景色逐渐发生了变化,大片的田野脱离了视野,低矮的楼房开始映入了眼帘。这是我们镇里的普遍建筑。

我的心里才突然觉得有点紧张。要见面了。终于要见面了。

很多年前我们还整天沿着村里小溪跑的时候,你穿着不合乡村土娃造型的裙子,裙摆被尘土染成了不太均匀的灰色。看着白花花的裙子糟蹋得不成样了,我比你还担心。因为阿姨肯定会训骂我说带着你玩得太火。我答应过她不能带你到处跑的。可是看你笑得那么开心的样子,仿佛一切的担心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结果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汽车在路途刚到一半的时候抛锚了。就像垂暮的老头咳了几下就挂了。于是它就这样停在路边不听使唤。车上的人都在不停地抱怨。早前有问题误点了,停站时就应该仔细检查一下。不过这并不是很差的情况,更惨的是,车外下起了这个夏季最豪的雨。

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的不安就像这如期而至的暴雨一样,波涛汹涌地窜了上来。我们只能等着下一班车来救济我们。车里的人渐渐缓和了情绪,拿起手机打电话,玩游戏。我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着11:03。她在那里等了一会儿了吧。但是雨势并没有丝毫要小下来的意思,外面的车行驶得很缓慢。玻璃上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我在上面写了她的名字。又迅速地擦掉它。外面的雨痕像树枝倒立般七零八落地散布了下来。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到?才能见到你?

等待的时间变得格外地漫长。好像明明只有一分钟都像是时钟走了一圈。她此刻会在想什么?应该有点儿着急了吧?

前面不远处就是国道。那里有很多过路的车可以去市区。有伞的人都已经走光了。我看了一看时间。11:46。下一班车还没有要到来的样子,车上的司机已经不耐烦了。打了很多的电话,说是在来的路上被堵死了。

于是我也下了车。迎入了这场大雨地怀抱。瞬间雨雾便开始侵袭我身上地每一寸肌肤。我打了一个激灵,刚才焦急得发热的心顿时降下了温度。我开始在雨中奔跑了起来。

荷叶上凝聚了一颗颗的水珠。墙角的蜘蛛网上也挂着闪闪的水光,屋檐上的珠帘融入了你的手心。万物都在收集大自然的宝物。小溪扩大了阵容从山上奔涌而来。清新地泥土味萦绕在鼻尖。耳边都溢满了整个世界的欢歌细语。

我想应该每个人的童年里都有一段欢快的雨中场景,这是长大后难以回味地感觉。

重新坐上车的时候我的身子基本都已经淋湿了。头发还滴着水。车上的人都下意识的避开我。但是此时我的心情是愉快的。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又重新踏上了去见她的路途。

这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镇里的国道小,很快就塞车了。看着时间已经12:12了。一路过来还真是艰辛。因为接下来就索性塞死了。堵在路中间也不能下车。平时都从未遇见这样的状况。时间摆明了是要为难我。急忙地在我的身上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变成难以忍受的煎熬。到了转车的时候已经一点钟了。按照平时可以到达三次了。我竟然让她等了我两个多小时。分离多年后的见面礼。

大雨逐渐转变成小雨。车站的人都纷纷做鸟兽散。剩下零星的几个。这里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可能会人多一点。

我看见她了。穿着白色的衬衣。乌黑秀丽的长发,额头上夹着蓝色的发夹。还是那样瘦瘦的。她低着头。眼眶有点红红的。就坐在候车椅上发着呆。

记得有一回我和她说放学后要接她去玩。结果一放学我就和两个邻居跑到电子游戏室去了。一呆就是个来两个钟头。等到口袋的硬币花完后要去玩别的游戏时才想起岚儿。那时候我急忙地跑到她学校去。学校的大门已经关了。她低着头。眼眶红红的。就坐在旁边的阶梯上发着呆。

       我走近她,站在她的跟前。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所有想说的话甚至是她的名字都在脑海里瞬间变成空白。她抬起头,就仅仅是这个动作。时光就好像穿越到了很多年前。

       “让你等了那么久”

她看着我,停留了那么两秒。

接着递过来了一条毛巾。“就知道你会淋湿,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我伸出手,顿了一下,叫了声:  岚。

你要知道,不是我没有来。只是在来的路上有太多的艰难险阻。就像这一场大雨,迷离了我们整一个浪漫而又稍纵即逝的花季。也洗白了我们记忆里自由不拘的韶华。但是它终究会停,就像我终究会来。

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就沿着河道走着,岸边的树还滴着水。我举着伞,尽量把伞靠近她,反正我的衣服早就已经湿了。一路走着我们都没有说话。那些言语就好像卡在喉咙上,不断地想要挤压出来却被双唇牢牢锁住。空气中的水汽都似乎显得有点尴尬,微微地温热起来。我想岚儿也是一样吧。明明有那么多那么多想说的话,想问的问题。最后都变成了一句话,我很想你/我想念你。

几乎是同时说出口,接着我们都笑了起来,所有的字语都从这笑声中溜走了。

“以前我妈老是说你长大后绝对高不过1.6米”

“所以你是抱着见侏儒的心来见我的咯。”

“没有没有。我是抱着想要见你的心……”

“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样子。”

“没有变吗?我担忧着你会不会认不出我来,刚才在车站的时候,每一个进来的男生我都想象成是你。会不会也一样在我面前晃了两下就走了。”

“有变,长高了。变漂亮了,变温柔了。不过,我不是一眼就认出你了吗!”说着的时候我的手里绑着那条毛巾。不知觉地换了种语气,“要是我没有来你会怎么办?”

“这个问题我没有想过哦。我只是担忧雨下得太大,你在路上会不会遇上麻烦。对了,你还没有吃饭吧,一定饿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

我的心里突然溢出了满满的满满的感动。这就是被相信的感觉“你不也没有吃吗。刚才也不会买点东西先垫肚子。待会饿到了怎么办?”

“我想要吃肠粉,你带我去吃肠粉吧!”

那时候在我们两人学校的中间有一个炊肠粉的棚档。每次经过的时候都可以听见高炉呼呼呼地火焰声,一排白色的雾气浓浓地向上翻滚,还有那个自制地酱料散发出来的香味。你可以看到那个炊肠粉的大叔好像西游记里天庭上的人物一样,在仙气弥漫里拿着两块铁片,哐呛两下就刮出了蒸炉里晶莹细嫩的粉。

一份材料足的肠粉在那时只要2.5元。我们总是可以看到大叔在碗里加入香菇粒,虾米,菜脯,肉酱,葱花。鸡蛋。蒸到一半的时候加些香菜,白菜或是空心菜,再刷上一点香油。最后上盘了再淋上自制酱汁。简直是童年里的人间美味。

岚儿和我都是没有半点零花钱的。我只有在需要买学习工具的时候才能和爸爸拿到钱。平时真的是一分也没有。最主要的问题也是因为我们俩那时候什么零食都不能吃。那些零食大多都不太健康。不给钱就是怕我们乱买东西。有一次,我的文具用光了,和爸爸拿钱买,爸爸给了我两块钱。 我一直惦记着要带岚儿去吃肠粉, 于是拿到那两块钱时很激动地去找岚儿,然后我就牵着她去了大叔的肠粉档。两块钱可以要一盘没有鸡蛋的肠粉。我们两就坐在两张小凳子上。内心是异常地高兴。我和岚儿商量着吃完要借我一些文具。不然地话我可能会遭殃。她知道真相后有点害怕,因为她总是觉得我爸爸很凶。接着就开始在为我担心,可是这担忧地心情只维持到肠粉上桌。

看着那盘肠粉,色香味俱全,我们顿时有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但是我突然看见了粉里包裹着鸡蛋。于是就着急地和大叔说我不要鸡蛋啊!没想到大叔笑着说,经常看见我们两个,夸我们乖,这盘肠粉是请我们两人吃的,说着给我们拿多了一个盘子。那大叔的头上好像突然就多了一个光环。他不知道我刚才还要骗爸爸。虽然是为了吃他的肠粉。

我和岚儿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好像就只是吸了一口气,我们两就满足了。我拿起空盘子给自己夹了一些粉。其他的都给了她。她看了一下,说要和我平分,于是又要往我盘子夹。我不肯,她就说她不喜欢吃鸡蛋,不然要把鸡蛋夹掉,于是又把鸡蛋都往我这边挑。因为她知道我喜欢吃鸡蛋。

大叔有自制的辣椒酱。他说是特辣的那种,我和岚儿都没吃过辣椒,因为我们辛辣的东西都不能吃。那时候我们就好奇。辣到了是一种什么感觉,经过了内心的挣扎之后,我出手倒出了一点辣椒。岚儿看着它。她的心里应该是和我想的一样的。于是我用筷子沾了一点点,让岚儿试试,就一点点。结果岚儿眼泪都出来了,说我欺负她。逗得我和大叔都笑了。

最后我们在二小那里找到了间肠粉店。 这家店的生意是很好的。不过已经过了午餐的钟点,现在只有零星的两桌。老板也偷闲抽了支烟。点了两份肠粉。坐在角落里的桌子。同样是坐在两张小凳子上面。有一点矮,双腿得弯曲起来,我们两对望着,又笑了起来,我问她要加辣椒么?她的嘴泯得像包子一样。她说这么多年来,那一次辣到的感觉就是唯一一次对辣的概念。她会永远铭记的。我倒是有点吃惊。岚儿还告诉我,她从来没有吃过方便面还有薯片。我有点不敢相信。看了看她。“一口都没有吗?”“嗯,一口都没有!”说着她嘟起了嘴。

“对了,涛,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这时候两份肠粉已经上桌了。升起来的雾气阻隔在我们中间,我问她是什么东西?她伸手解开了脖子上的第一颗扣子,接着又解开第二颗。我急忙地问是什么?她没有说话,接着解开第三个,我让她等一下。第一时间就是转身走开,一直跑到附近的零食店。和老板要了杯方便面和一包薯片,我的呼吸变得很急促。我确定自己是看到了。

岚儿胸前那道长长的,有点触目心惊的疤痕。

       人一长大了。很多时候都得不得以的坚忍。许多的事情都得克制住自己。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就不要去做。虽然说是青春无悔,但是真正地无悔要留到以后才知道,现在只是在寻求一个恣意妄为的借口。

我回来的时候岚儿已经系上了扣子,坐在那里低着头,眼眶又是红红的。在把她的鸡蛋往我的盘子夹。我心里在想,这些年来她得留了多少的泪水。我顿时回想到自己的境遇,也是一股心酸直涌心头。我深深地呼了口气。

“怎么啦!自己一个人偷吃辣椒啊。”原以为可以缓解一下气氛,拿出了方便面和薯片在她面前晃了一下,“看到是什么东西!嘻嘻。”

“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她的头更低了下去。

“你要不要啊!要就先笑一个。不然我自己吃啦。”她慢慢地把头抬了起来。

你一个人吃得了那么多嘛!”

“就算把你的整盘吃掉我也能再吃一盒方便面。”

“那我要薯片。”

“我也能再吃一包薯片。”

“你是猪吗!”说着岚儿就开始笑起来了。她还是那么容易笑,笑得很好看。

我想着,像岚儿这么美好可爱的女孩子。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缘故,不是因为在异国他乡。应该会有很多很多追求她的人吧。

我们总是会被突如其来的缘分砸伤,把这些当做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主题。有些缘分只是南柯一梦,瞬间的消逝便成了萍踪过往。有些缘分却落地生根,扎进了你的生命中,从此纠缠不清。一个开始不信宿命的人,日子过得久了,被春去秋来、花开花谢的因果所感染,变得从此相信命定之说。人到了一定年岁,追求的只是平和与淡定,待到华丽转身,从前的时光已是回不去的浪漫。

那种拘束的感觉在我们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荡然无存了。我开始和她讲起了我这些年来经历的故事。

我们俩坐在人民公园的凉亭里。很多年前这里有旋转木马。还有摩天轮。有我们曾经的梦想。

其实如果不是这样再叙述了一遍,我都快忘了这些年来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了。记忆里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内心的某个角落里蛰伏着。曾经试图一次又一次地吞噬我。里面侵浸寒冷刺骨地冰水还有无尽地悲伤与孤独。每一秒都会令人觉得难受。窒息。但是这些我都没有讲,我只和她说着些细腻地温情以及一些人所给予我的帮助与感动。

岚儿一直在问着我各种各样的问题。只要是她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她,相反地,我没有问她半个问题,因为她在问我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告诉我了。这些年来都过得都不容易。忍受了那么多的孤单。一个人在这寂寥里默默地承受着。不过还好,我们都长成了现在乐观开朗的样子。

请假休学对于我们来说就像家常便饭一样,某些学期坐在家里对着天空发呆的时间比坐在教室里看着黑板的时间还要长。记得有一个学期才刚开始,语文课上完了一个课时就请假。再一次去学校的时候已经教到第九课了。上到十一课的时候又请假,接着就到十六课了。一本语文书才二十多课。语文还好,理科什么的都比较难跟,小学初中的都还读得下去,书本看一下自己就会了。到了高中就一筹莫展了。理科明显被拉了长长地一段距离。

岚儿和我不同。阿姨让她自己决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在国外的生活环境又是大相径庭。所以她的校园生活是比较少的。不过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考过了钢琴十级。小提琴八级。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应该就像有一天你突然和我说白菜一斤50元一样。在我们这边山卡拉的地方。我还没见过钢琴小提琴。电子琴口琴倒还是碰过。

她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因为原本这是她会过的生活。她说听着就像是另一个自己在这片充满我的气息的世界里生活了一遭。可是命运就是如此。这个我上面的说过。日子久了,就变得容易相信命运之说。而她所说的生活对于我。就像电视剧里面司空见惯的剧情。有点不接近我所认知的生活。一切都像是不现实的东西,就算她是这样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霎时间我也觉得我们的距离变远了。纵使我在看着她的笑容时内心是那样的欣喜愉悦。

我也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的故事。在我说完了最后一个接近我现时发生的故事时。原本灰蒙蒙的天已经逐渐褪去了光芒。我觉得她就像是一个在听故事的天使。只要我的故事一讲完她就会飞走。不过我还是讲完了。因为我得走了。太晚了我就赶不上回家的车。

我送她回酒店。一路上我们俩又沉默了。

我想找一些话说。我怕下一句的开口就是再见?他抬着头望着远方,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你知道吗?其实现在的你和我脑海里所想象的都已经不一样了。”

“嗯。”

接着又沉默了,心里好像有什么事情想说。却又说不出来。就好像又隔开成了两个世界。

一路走回了酒店。本来想上去见一下阿姨的,但是阿姨还没有回来,我就站在她的房间外面没有进去。她进去了几步回过头。

“岚儿是不是有点失望啊。”

她望了我一下,然后就笑了。“你等我一下。”说着走了进去,开始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接着顶灯熄灭了。亮起了昏黄的台灯。

房间里传出了渺渺的音符。像是一条条丝线,瞬间融入了空气之中。变成了游动的鱼。在耳边轻轻地,滑了过去。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啦。”

“不行啊!妈妈不准我晚上出去。”

“阿姨。我带美岚去乘凉啊!”我对着她的房间大声地喊了一句。阿姨在房间里传来了回话。“那你们不能到处跑哦!也不能去太久。”我看着岚儿,笑得龇牙咧嘴的。

空气中已经微微地透露出一层轻薄的凉意。山脚的温度会比较低一点。这已经超出了岚儿平时的活动范围了。对于陌生的环境她显露出点紧张。问着我要去那里?我始终保持着神秘,说要去看星星。她拉着我的手不肯走。这时有几点萤火在我们的面前飘过。她突然有点激动地喊着萤火虫。我笑着和她说别激动。阿姨也警告过我不能让岚儿太激动。我和她说山脚的田野有成群的一大片。她拉起我的手直跑。“诶,我说慢点慢点…”

好像有无数的萤光在身边亮了起来。我听见了那个女孩子的笑声,在广阔的田野上飘扬着,杂草在脚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袭来一阵凉风,受惊的虫子漫天地飞舞了起来。这应该是我目前这辈子见过的最美好的场景了。

时间渐渐地消逝,初秋的露开始驱散夏日的萤光之田。那些星星逐渐消失在晚夏的微风里。原野上只剩下金灿灿的一片还有像眼前一样会变成夏日乐园的荒废草地。我们看完了最后的萤火虫。空气里只剩下远处人家屋檐下竭力照射过来的黄色灯光。

“你说它们会回来吗?”

“肯定会的”

“是吗?为什么?”

“因为它们喜欢这里啊!”

琴声里下起了雪。这些年来听了那么多的故事。顿悟了那么多。才记起了那晚弥漫了整个世界的白雪。仿佛就剩下我们两个隔了时空的人。一切都变的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或许有听到了什么。冰雪融入了肌肤。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了。一种深刻地思念。一种淡淡地忧伤。

我从走廊走了进去。每一步我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这份静谧。我看见她在笑,闭着双眼。感受着自己所创造出来的世界。不知道是不是光线太柔和,隐约中我好像看见了她眼角的泪光。

后来萤火虫没有再回来。它们就像消失了一样。那片荒田盖起了房子。我想不是它们不喜欢这个地方。而且它们回不来了。这里不再是它们喜欢的样子。

“我的老师和我说过,人的味觉和听觉有种记忆功能,吃过的味道和听过的声音会永远留在脑海里,这个比记忆还要可靠。只要你再次碰见这些东西,你就一定会记起来?”

她站起身,向我走了过来。“我希望…希望…” 她抱向我。她的肌肤散发着沐浴露淡淡的清香。她的体温逐步地传递到我的身上,我感受到了她的柔软,她的悸动。她哭了,不再是眼眶湿红。而是轻声地哭了起来!我双手抱紧了她。

就在这一刻,我强烈地渴望拥有保护她的力量。但是我没有,我站在她的世界外面,此时的我甚至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什么语言都已经显得苍白。因为下一刻我们就要分离了。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幸运。一路上回来都是抱着忐忑不安的心。让我觉得这一路回来得千辛万苦。邮轮在海上还算安稳,但是我的心却一直在颠簸着,我在想要是见不到你,我就不知道这次回来的意义了。可是终究还是见到了,虽然和记忆里的你已经无法再重叠在一起。但是你还是那么温柔。我又再遇见了一个新的你。”

“离开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眶也红了,好像是被传染了一样。脑海里空空的,突然间觉得今天过得很漫长很漫长,把这十年的光阴都放映了一遍。我在想,是不是在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拒绝了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喂,阿涛。你回去吗?”末班车刚好到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车站的位置。是我想回家了吧,每当我内心流离失所的时候。认识的售票员及时地喊了我一下。“嗯。等我一下”我快速地跑了上去。

我望着车窗外逐渐亮起的灯火,以及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一切都结束了吧。

我们今世再也不会相见的…事实。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

“你见到那些萤火虫了吗?许渡生说每一点萤光都是世界上那些死去的人的部分灵魂变化的。逝去的时候幻化成光芒照亮着思念的人。”

前两年的一个夏晚,有一只萤火虫飞进了我家的庭院。爸爸说好多年没看见了。我看着它,在我的面前飘来 飘 去。一闪一闪的,我望着它发了会呆。突然老毛病又犯了。低下头,眼眶红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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