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音
电闪,雷鸣,狂刮的风,乌压压的云,暴风雨就要来临。村西边那片社林地的小道上,急急忙忙走着母女俩。林地里望不到边的枯黄的青草在闪电的照耀下闪着青白的光,荒草随风舞动,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坟头忽隐忽现。。。
这不是电视剧中的剧情,而是存在我记忆中的场景,那片社林,是村里祖祖辈辈埋死去的人的场所,阴森森透着一股寒气。平日里鲜有人迹。画面中的母女俩,是母亲和我,她挑着两只大筐,一手扶着挑筐的扁担,一手拉着我,急急的走着。五六岁的我,飞快的迈着两只小短腿,努力跟紧母亲的步子。过了这片社林,就是生产队的山场,母亲这是要去山场的仓库领剥花生的任务,花生领回家,剥去外壳,花生米交回去,留下花生壳。花生壳可以磨碎喂猪,可以用来烧火做饭。为了赚取这免费的花生壳,生产队里一有剥花生的任务母亲就争先去领,而去山场,这片社林地是必经之地。
记得有一次,又过社林,母亲大概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跑到一个山包下的草丛里大哭起来。我知道母亲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娘,姥姥的坟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是想娘了吗?我也抱着母亲大哭。娘俩的哭声在空旷的野地里很响的回荡着,母亲哭了一会,抹干泪,跟没事儿似的拉着我去领花生。。。
所以,每次经过这片社林,我都盼着快快的走出去,而印象里,好像每次走过都要下暴雨。眼看着头顶的云连成一片,越来越黑越压越低,已经离头顶不远了,大风呼呼的刮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感觉像要被风吹进路旁的杂草丛里了。我的心脏咚咚的跳得跟打鼓一样响,母亲说过,听话的小孩不怕打雷,可是我是不听话吗?为什么总是害怕打雷,我紧闭着嘴唇,心想一定要好好听大人的话。
小时候刮风下雨的日子多,一下雨,遍地泥泞,脚上的布鞋湿了脏了没有鞋换,只好赤脚,泥泞里有蚯蚓,我最怕这种没有骨头的长长的虫子了,踮着脚走还是一不小心就会碰到那肉呼呼的虫,吓得大叫。还有,那时候很多人家都是用干茅草或者麦秸铺的屋顶,大风一来,毫不客气地一扬手,掀开了谁家的屋顶,屋里的人无可奈何的看着大风卷着茅草沸沸扬扬满天飞。条件好的人家能买得起屋瓦,屋顶是用瓦片扣的,有时候也难逃噩运,大风掠过屋顶,带动得瓦片稀里哗啦响,大风过够了瘾,呼啸着去了,留下一地稀碎的瓦片,遍地横七竖八的茅草。。。
村庄南部的那条大河,风和日丽的时候,它温柔恬静,荡漾着长流不息的清清河水,它蜿蜒着流过大大小小的村庄,浇灌着沿途的庄稼菜地和草木,洗衣服洗澡,平日里它带给人们无穷的欢乐和实惠。可是一到汛期,发了大水,河水发神经一样的咆哮着漫过河堤,漫了河边的树林,朝着村庄来了,把村庄变成一片汪洋。最担心晚上下雨了。半夜里,被雷声闪电惊醒,雷公发狠似的咔嚓一个惊雷,电母紧接着刺啦一个闪电,墨黑的夜空撕开一道白亮亮的口子,天河里的水从口子里倾倒下来,风裹着雨水直往屋里炕上灌,我们缩在炕角,黑暗里惊恐的望着窗外的狂风骤雨,就着闪电,看到院子里已经白茫茫一片水雾汪洋,透过蒙蒙烟雨,我使劲的寻找,希望院子里真的卧着传说中的那头避水神牛,那条神牛,是有灵性的,哪家的人家善良,它就到哪家的门口躺着挡住门外咆哮的大水。。。
这样的暴雨如果下个不停,黑暗里会传来村干部们的吆喝:大伙都去供销社避避。然后挨家挨户的敲门。人们批着蓑衣,戴着斗笠,姐姐穿着雨衣背着我,哗啦哗啦地淌着水聚集到村北高地上的供销社里。一直等雨停了看看没什么危险了,陆续回家。
后来,村南的大河修了高高的大坝,大坝上栽上杨树。大河上游的水库也加固加高了堤坝,再下多大的雨也不用担心了。
我就是那从小吓大的孩子,现在还是怕雷电,一打雷就会胆战心惊,在路上就急忙往家赶,在家里就离窗子远远的。但是,现在的打雷打闪已经远远不是小时候感觉的那样惊心动魄。难道雷公电母也上了岁数,没有力气敲锣挥锤了?脾气变得温和了?往往是天气预报着有雷阵雨,政府部门部署了周密的防汛措施,并层层下达,上上下下绷紧了神经,迎接暴雨的到来,人们从心里期待着来一场恰到好处的雨水,而经常是雷远远的在天边咕噜咕噜的哼哼几声,轻描淡写的打几下闪,滴下几滴雨滴就草草收工,全不顾人们的翘首期盼,扬长而去。
云层散开了,又是热辣辣的太阳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