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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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归梦难成

不见花开,只见花落

Posted on February 13, 2014

独处一室正忙着电脑上的活,忽然听到桌上花瓣簌簌掉落的声音。桌上那一束金色郁金香已经凋落得差不多了。

这束郁金香总是让我惊艳。那天下午在屋子一角偶然回头,看到斜阳从窗户透射进来,穿过黑暗点亮花朵,一时的触动无以言表。时空的记忆倾巢而出,就像,废弃已久的开关忽然通了电,积满灰尘的古老的线路瞬间开启。

那天一进门又再次被惊艳。另外插在小瓶里的两朵,略略有些凋零迹象,可是在那个角度,一切竟是那么完美,一种略带残缺的维纳斯式的完美。硬是把正在附近忙碌的好友叫来一同欣赏,叹而又叹。

而坐在桌前细品,她像极了安格尔笔下雅致细腻的古典浓妆美人,散着炫目的光彩。

可是这一切都没来得及拍照。刚才想拍时,那两朵花在我眼皮底下把仅有的几瓣一下子掉光了,只留了两根光秃秃的花杆给我。所幸大部队里还有一点幸存,这余韵竟像极了着和服的日本女子。拍照,记录,留念。

忽然又想起了多年前那一首无名的,印在某个明信片上的几句:

春寒时节不说/ 秋雨时节不说/ 真待说时/ 不见花开,只见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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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墙的石榴

(8/8/2013)
同院的室友是个贤惠的广东女子,于是最近隔三差五就看到她采了洁白的霸王花回来,洗净晾干,留待做汤。可怜我只大约知道她是从哪儿采的,却没机会看到如昙花般的盛开的霸王花。

今儿晚饭之后决定碰碰运气,沿了后院的小路走。到了人家墙外,却只见叶子不见花。遗憾之余往回踱,突见一挂石榴越墙而出,竟快垂到外边的路面了。再一看,不仅有石榴,有的石榴都已开裂。虽然个儿小,开裂的石榴再不吃就浪费了,于是心安理得采了俩回来。两只石榴在手,心花怒放如拾了宝贝似的。一路走着一路想着,想我总是贪恋别人的院子,看他们满院的花果,还要自语“不疑春色在邻家。”

这句改自唐诗人王驾的“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王驾对此似乎很郁闷,我却颇为自得。美好的事物未必需要拥有,看着心里也会开心,只要不是“墙外行人,墙内佳人笑”。看不见摸不着,确实难受,我理解,嗯。

好吧,上一张偷来的咧嘴笑的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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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不能承认之轻

Posted on February 18, 2013

(一)
桌上的豌豆苗已经很高了。

起因于别人介绍的室内豆苗栽培。于是从超市买回新鲜豌豆,撒满铺好吸水纸的搪瓷盘,置于厨房的餐桌上。很快它们细小的根就出来了,四下探索蔓延;再过几天, 绿意破壳而出,像喷壶持续喷洒出的水珠,越积越厚,渐渐占满整个搪瓷盘。绿色一天一天地变化。生命在初始阶段总是那么蓬勃。

看种子发芽,真是一件愉快的事。一个小角落的生机总能到蔓延整个屋子。清晨准备早餐时,看柔和的阳光抚摸它们,给它们喷喷水。它们也在不负期望很努力地生长着,我知道。

很快它们就长到了5、6厘米高,嫩叶在搪瓷盘上空团成一片绿云 。

“是时候采收了”。原本计划中的事,却突然觉得,有点不知该怎么面对。

(二)
“君子远庖厨” 看来不只限于动物的宰杀。面对一颗颗亲手栽培,正在努力生长的小苗们,竟然又要亲手灭绝它们,真的得狠了心。

然而这是自然。只要一想到种子,很久以前关于大兴安岭大火之后的报告就要跳出我的脑海。森林火灾对那些已长成的草木来说,是灾难;可是对于那些长期埋于地下被迫休眠的种子,却是个机遇。人生也是如此,个人所能控制的命运的部分,实在是微乎其微,从宏观上看。

如今面对这些种子,我权且充了一回它们的上帝。它们的生杀权,似乎全在我手里。但是上帝也无能为力。即使有心,把它们全种下了,也必然是大部分都无法合适生长。这是它们之间对有限资源的竞争。哪怕原本是兄弟。天若有情。

而且甚至,我不知道对这些豌豆们来说,在它们未发芽之前被消灭,还是这样正在蓬勃发展充满希翼的时候被毁灭,哪样更残忍?

想起那些被采摘的鲜花。她们也是在最灿烂的时候被采下。但是花儿,开过之后就要败了。她们至少已经历了最美好的时刻。而眼前的是对他们自己的发展有着无限希望的绿苗。生命如此之轻,但是真正要去承认它,却又如此之难。

(三)
在读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时,最打动我的是第四章的灵与肉,特丽莎在佩特林山顶的那一段。在那里,面对死亡,特丽莎不需要做任何事,她需要的只是选择。

她是想顺从了这样的安排的,但是她的心无法承认,无法自动熄灭那内心尽管微弱的火苗。是的,一旦承认,一切就成了定论。

曾 经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告诉自己一定要在还没有明显衰退迹象的时候结束一切,就像花朵的标本,这样才能保持完美。可是每一次以为要到下决心的时候,总还有不肯屈服的声音在心底。“完美终结”的理性,终于还是一次次让步于“不肯承认”的情感。要承认这生命之轻,原来如此之难。

”我以为我的精力已竭,旅程已终
--前路已绝,储粮已尽,退隐在静默鸿蒙中的时间已经到来。
但是我发现你的意志在我身上不知有终点。
旧的言语刚在舌尖上死去,新的音乐又从心上迸来;旧辙方迷,新的田野又在面前奇妙地展开。“

生命不能承认之轻。

(四)
所有的豌豆粒,在被剪去苗后都埋到了院子的土里,任其自生自灭,尽管竞争,残杀,将充斥它们的生存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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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花对紫微郎(October 17, 2012)

又到紫薇开满大街小巷的季节了。前些天偶然路过一处,干净整洁的街道,街边满满的紫薇,怡然清幽的感觉。一家白色小屋,秀气的侧墙边种了一棵开花的树,忽然就想起了这一句:紫薇花对紫微郎。虽然那棵是鸡蛋花。

鸡蛋花给我的是盛夏的记忆。大学宿舍楼下有个小花园,从楼上望下,第一眼总是那棵鸡蛋花。一次在阳光耀眼的午后往下望去,碧叶中的那些星星点点的洁白花瓣忽然闪亮起来,烙在我的脑海里从此挥之不去。紫薇盛开的时候,却是秋了。

无论世事如何改变,总还有这些花花草草们,伴着我。街角有白兰的香气袭来,邻院有玫瑰们的霓裳斗艳。

丝纶阁下文章静,钟鼓楼中刻漏长。
独恋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薇郎。

——唐。白居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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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aranda 蓝花楹

(06月 5, 2012)

——参映夕,驷照晨。灵乘震,司青春。我为青帝,奠兹东土。

—— 这里是青帝苑。你是谁?为什么而来?

青帝,我来这里,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我找不见他,很多年了。

我们在巫山,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段日子是如此的美丽,我们都深陷其中。临分别时,我们约定了再次会面的时间。

那天到来时,我一大早就起了。对着山泉梳妆打扮,披上新织的薜荔衣,扎起柔软的女萝腰带。我的车装饰满了辛夷花,点缀着石兰和杜衡。他为我折的竹枝和桂枝,虽然干枯了,可是我仍然插在车上最显眼的位置。我知道他会分辨出这芬芳的气息,循香而至。赤豹拉着辛夷香车,文狸紧跟其后,护送着我。道路艰险,到约定地点已近午了。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人来过的痕迹。我时而登上顶峰看四周的动静,时而采集躲藏在石间的灵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一直没有出现。我在那里等了又等,等了又等。

天色晚了,他还是没有出现。是夜风雨大作,我飘落如同一片离枝的枯叶。

—— 是的,当精灵为情所困,她们往往失去灵力,脆弱不堪一击。

我们再次相遇在印加帝国,在松巴,有了短暂的婚姻。不久他为了避开与兄弟的争权,动身寻找太阳王去了。他对我承诺说,过一段时间就回来。可是他再没有回来,却在基图建立了新的帝国。我向帕查卡马克神祈求再一次的会面,以自焚相报。

很多年过去,听说他在丹麦,成了一位王子。我化身为海的女儿。我认出了他,他却没有认出我。我求助于巫婆,努力接近他。是的,我可以守在他身边了,却眼看着他娶了邻国的公主。婚礼那夜,我投入冰冷彻骨的海水,化为泡沫。

—— 可是,我只是个司春之神,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青帝,您掌管花事,一定记得玉竹这种植物。可是您知道为什么它还有一个名称:所罗门的封印呢?

因为它原本就是所罗门的封印。那是他馈赠我的信物,一管纯净透亮苍翠欲滴的翡翠,其中一端刻着那著名的封印。

那时候他是以色列的王,我千里迢迢来见他,作为埃塞俄比亚的君主。我在庞大的护从队陪同下,带着金子、香料和宝石而来。这漫长的旅途,又让我想起当年的巫山之行。期盼之中,不免隐隐预感到了凄凉。王宫金碧辉煌,席间珍馐满目。我们言谈甚欢,彼此爱慕。可是不出所料,我们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

他赠我封印玉管的时候,一定没有记起那巫山之约。那枝玉管,那么像他曾经赠我的竹枝。我神情激动,两眼含泪,他却以为我激动的,是封印的神奇。

那枝玉管,在我的宫殿里生根发芽,生出翠绿枝叶,开出了白色六角形花朵,每一朵都刻着封印的模样。可是在我心里,它还是当年的竹子,于是我给它起名“玉竹”。它渐渐蔓延开来,传遍天下。

—— 呵,是的,所罗门的封印,也就是玉竹,它如今是一剂草药,驱除邪恶,花语是“痊愈”。

青帝,我爱过,等待过,追寻过,努力过,如今我累了,但是我不后悔。我依然相信爱情,但只是想静静地守候。至少,我拥有他赠我的封印,遍地生根。能把我幻化为一种开花的植物,长遍他足迹所到之处,静静地开花,把花瓣洒满小路么?

—— 好吧,如你所愿,你将成为一棵开满蓝色钟形花的树。你的花期很长,美丽的蓝色花朵会散发着清幽的芬芳。你的名字叫蓝花楹,而你的花语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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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L城私语

(10月 30, 2011)
一转眼就是10月底了,连着两天阴冷之后的阳光,益发显得温暖。

早上在路边等人行灯时,忍不住多享受了一会儿阳光。身边的小树开了红花,有着曾经被人嘲笑的俗名:试管刷。瞥眼看去,突然发现它的叶子和树干竟是那 么地似曾相识。是了,它的学名是红千层,可不正和我以前校园操场里的白千层一类的么。只不过那些白千层都颇有些年份了,高耸入云,一层层松软的树皮让我每 次路过都忍不住要去撕一小片。

突然惊觉,眼前的这座城市,和我曾经校园所在的X城, 真是有着太多相似。温度,位置,植被。虽然X城并不是地中海式气候。这里开着的蓝花楹,在X城里也有着相对应的红花楹。只是这两种,如不论叶子和树形,从 花的角度我实在没觉得有太多相似,其实本来也不是一个种类。红花楹——还是凤凰树更适合它。凤凰树的花期在六、七月,一阵热闹之后很快就沉寂了。蓝花楹到 现在还偶尔能看到稀稀疏疏的淡紫色花,这花期长得让我颇为惊讶,而花语又颇让人有些伤感。

继前阵子的紫薇白薇之后,现在占据着人们视野的是树高马大的南美木棉。她们遍布这座城市,一叶不挂的树杈张牙舞爪满挂着明晃晃的紫红色大花四面招 摇,颇有南美佳丽风格。她们的花型和在X城到处都是的洋紫荊很相似,但是洋紫荆小巧玲珑,多的是几分温婉;X城对应的木棉,虽也高大,却明显稳重得多。

车窗外时而不时会掠过开了满满的一篱笆的蓝紫色牵牛。三角梅,夹竹桃,凌霄,这些娇俏的小家碧玉们,也总在明媚的阳光里常年不懈地浓妆艳抹。不知她们的脂粉里,是不是含了防晒霜?

人家的院子里,除了以不败的玫瑰领军的花队,居然还有不少人种曼陀罗。这传说中黑道上的蒙汗药厂家,前阵子刚见结果,不想如今才是她的花期。她白色 粉色的喇叭型大花谦卑而倔强地占满院子的一处角落,满怀奇功深藏不露的扫地僧。枇杷和木瓜也正开着花,虽然隐藏于枝叶之中,极为含蓄羞涩。总怀疑此时的枇 杷,该是琴拨二度?

正想说感觉花儿们在这座城市里似乎都乱了花期,沉醉不屑东风,车窗外兀地出现一棵凤冠霞披的大树。放眼看去,竟是一棵不甘寂寞的栾树。花期已过,却偏要把一树的荚果染成可与花儿们争奇斗艳的水红色。栾树因此也有着颇具喜气的别名——金雨树,摇钱树。

开车时总爱偷眼望车窗外掠过的这些缤纷花树,A greedy child——心里这么嘲笑自己。想起多年前半夜反复听着呼啸山庄的英文磁带,在所有的感动褪去之后,最深的印象也就剩了这个词:a greedy child。人总是那么不小心地,就贪婪了,像千与千寻里那些因为贪婪迷失了自己属性的人和精灵们。

概念中的秋色还是有的,因为有法国梧桐,枫香,还有橡树。回家的小路上忽见一地落叶,不觉心中凄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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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墩上的树

(08月 7, 2009)
记忆里一直有一棵长在桥墩上的树,来自我生长的小城。桥是钢筋水泥桥,桥墩是岩石和水泥的组合,树,是一棵矮小而顽强的乌桕树。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起。

从我家阳台一眼就可以望到那座桥,和那棵桥墩上的树。桥是小城一条主要交通干道,每天车来车往。树长得不高,最高的叶儿与桥面差不多平齐,总给人感 觉——差那么一点就够得着。夏天的夜晚有很多人都会在那座桥上纳凉,奇怪的是似乎没有人对这棵树在意。从桥上看它确实不那么显眼,隐在桥的一侧,连桥面都 没过。可是我第一眼看到它时,却觉得真是不可思议。离水面几米高的水泥桥墩上,能有多少土壤和水呢。。。可它竟然还是生长了。夏天它的叶子是绿油油的,秋 天就转成鲜艳的红色了。红叶本就是让人怜惜的东西,何况是来自这样一棵树的呢?只是看起来差那么一点就可以够着的叶子,却总是够不着;摘一片红叶做个纪念 的愿望,始终未成。

突然有一天,从家里阳台上望去时,发现它被锯得只剩了个木头桩,当时心里结结实实震惊了一下。好在过了几个月,又见它绿油油地招展了,心下略觉欣 慰。可是厄运再一次降临了那棵树。此后每年都看到它被砍一次,直到我离开这座小城。记得第二次看到它被锯成木头桩时,忍不住问父亲,难道人们对这样顽强生长的树不敬畏,反而雪上加霜么?父亲摇摇头说,因为它的存在,对桥墩是个危害。我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没想到它“生来是有害的”,一直在心里视为光明的 形象呵。可是,谁选择了它的出生?它只是凭了它的本能。它不幸生长在了人为主导的环境里,更不幸地生长在了人们认为它不该生长的地方。

它远没有普罗米修斯那般伟大,人们说它是有害的。它却同样忍受着这被束缚而无法动弹,年年摘心的苦难。这棵对人类有害的树,它顽强地生长着,抗争着这命中注定的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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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一些花草记忆

(Apr 30 22:23:01 2008)

小时候最喜欢的书, 应该算是中草药大典了. 在屋外散心时, 总爱对着那些小花小草一个个地认过. 原本稀松平常的小草, 经过药典一诠释, 个个都是宝贝.

最爱溜到河边人家的菜地间, 能一逛逛上1-2个钟头, 我们呼之为”远征”. 菜地间春天有零零星星开着小白花的荠菜,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不过当时不知道荠菜本身是好东西, 只掐了它的花拿回去烧凉茶. 二月兰开得到处都是, 当时还为老哥诗里的一句”三月里的二月兰”争论了半天. 有时能看见叶下珠, 喜欢去翻它们的叶子, 看它长了多少绿珠. 再贪心一点, 就把它连根拔了, 拿回家去燉鸭肝.

有些植物有着很奇怪的名字, 印象最深的, 当属”十大功劳”. 有的名字则极富诗意, 象荒郊野外偶尔可见的低矮的”半夏”, 密密缠绕着苦楝树的”霹荔”. “七粒扣”, “千里光”颇有武侠之风. 苍耳籽是我们最爱拿来扔人的, 看长发女生狼狈不堪的样子当时觉得特开心. 三叶鬼针草结的籽儿有类似的功能, 不过后来多是采了叶子来增强我家鹦鹉的肠胃.

心情不好的时候, 就溜得更远一些, 通常是过一座桥, 去对岸的一个山谷走走. 沿路那些花草, 我只是凭了特征来猜测, 经常有混淆的时候. 以致于家里人都不敢试我采回来的药草, 这未免让我有点郁闷. 不过, 除此之外, 单纯地看看它们, 和它们打打招呼, 还是很令人心情愉快的. “美丽胡枝子”开着大片紫红色的蝶形花, 刀豆则结着硕大的豆荚. 小溪里长着一丛丛的菖蒲, 开始以为它们是兰花, 为此还考证了好一些时候. 不过, 即便不是兰, 菖蒲盘根在水流过的石头上, 带着特有的香气, 也是相当的幽雅.

再后来, 上大学了, 全家搬回老家了, 就越来越没有机会看到那些老朋友了. 但是回首看时, 它们总还在我的记忆深处, 春光无限地招摇着.

百合

(Feb 2 07:35:42 2008)

百合已经败落了, 幽幽地蜷缩在枝头。

刚到家时, 她还只是含苞初放。 把它插在瓶里时, 只顾着欣赏她的幽雅姿态, 全然忘了她将有的芬芳。 那天夜里突然闻到一股奇香袭来, 似乎来自记忆深处, 却寻不着踪迹. 直到第二天, 霍然领悟。

在鼓浪屿时是经常买花的, 买得最多的, 正是百合。 看她从星眼初开慢慢绽放, 如同Venus冉冉从海面升起的初诞。黄昏时分, 幽香渐渐散开。在幽香里沿着小路走向海边, 天空是残破的黄玫瑰。小路的左边是大片幽深的墓地, 杂草丛生。高高的树遍身缠满藤萝, 屹立在面无表情的墓碑之间, 如同一个个巨大的叹息, 浮在黄昏的暗影里。风大的时候, 海浪黄浊, 焦躁不安地滚动着, 令人想起元古时代的原生汤。总感觉会有什么诞生在这样的气氛里, 于是静静坐着, 等待。隐身在大块的黑色礁岩中, 听海的涛音, 看黄玫瑰渐渐被黑暗所吞嗜。夜幕里远处的巨轮剪纸般, 似乎静止在海天之间, 又似乎从天外驶来, 闪着古希腊时期的剑影刀光。回来的路黑漆漆的, 偶而有几点萤火虫的荧光闪动, 象是谁在暗夜里, 独自点着烟。

百合盛开之后是顷刻间的衰败, 不留下什么, 哪怕是一片花瓣。把她扔到垃圾桶里的时候, 以为已连同记忆一起扔掉。却不知那一缕暗香, 早已潜伏在了内心深处, 编码进终生的神经网络里了。

花间行

(Sep 17 20:05:55 2007)

从学校到我的apartment, 要走半个小时。天气好的时候, 下午6,7点钟, 我经常是沿汽车路线慢慢走回去的。一路花花草草间杂着民居, 怎么也看不腻的风景。这里是明显的山地植被, 春天有随处可见久违的山杜鹃。不用象小时候成天监查着山头红了没有, 自然也不会象小时候扑进山去搞破坏, 捧满怀的映山红回来。夏天更多的是满坪毛莨属金灿灿的小花, 前嫂嫂留给我的花儿的印象。想起曾经和她一起在野外采这些花儿, 骗她说, 这是金达莱。

前些时候一路发现一些结着浅红色果的灌木, 枝叶象极了琼花, 心下诧异了一番, 想想琼花说是扬州的特有, 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呢? 今天终于见着了开的花, 仔细盘查一番, 白色五瓣绕成个平面盘, 没错, 就是它了。不过一直没觉得琼花有多美丽,扬州也只是路过。遗憾的是这儿见不着桂花。近中秋了, 金桂该是”云香天外飘”了吧.

自己想想, 莞尔一笑, 多年的沾花惹草习性不改。想起曾经那段疯狂的20天里给人写了15封信日子, 每天傍晚写完, 封好, 贴上邮票, 一腔心事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 把满怀思绪投进邮箱。在信里笑着对那人说, 我现在都成了沿路花草们的居委会主任了。只是努力的挽回终究留不住远离的脚步, 虽然曾经傻傻地以为, 没有开始就不存在结束,做朋友可以天长地久。

记忆里再往回走, 是漫街的紫雾红云。紫的是油桐, 红的是翩迁的凤凰花。还曾经在5月之初为预计花期已到却不见动静的凤凰树伤神, 凤凰花却在随后的短短几天内挂满枝梢。无花的日子, 漫步静溢的相思树林, 虽然偶尔会惊着鸳鸯。相思子灰暗扁滑, 落了一地, 远不如它的叶有韵味. 毕竟相思的是红豆。

回到行走的路上, 薰衣草和紫苏也在试图营造着一片紫雾, 晨起的牵牛居然还在强打着精神, 只是形容中有掩不住的困倦。菊花有些已盛开, 更多大还是星星点点的花骨朵。忽又想起小时候把脸埋进木芙蓉中沾惹一脸花粉的淘气。木芙蓉也是早起的好孩子, 只是到了黄昏就委身于西风了。

快到住所了, 路边是一个大操场, 三两群人们在里边玩着曲棍球。有时候是足球。只是热闹是他们的,我不过是一个过客而已。住所边上的栗子树已经开始掉栗子了, 它是松鼠们的。依稀还有它初春阳光里新发枝芽时仰望的样子, 秋风却已经来了。秋风里我走进公寓, 结束了今天的花间行。

落花

(Jun 29 11:13:20 2007)

自小就喜欢花,因为,花瓣是用来装饰天堂的。但好些花不落,绻缩在枝头老去,她们色衰香败的心形只能化尘;只有落花,是带着灵魂飞向天堂的。

很小的时候,记忆里有过两棵春天开花的树,一棵是李树,一棵是柚树。总想象静立在树下,任由白色花瓣洒满一身,远离尘世。树下葬着我最喜欢的小金鱼。我想它会快乐,在这样的天堂。

李树和柚树随岁月消失之后,遍地只有细小而稀疏、带着樟脑清香的落花。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代,一度忘了天堂的感觉,只为墙上斜阳的余辉颤颤巍巍地融入暗影而太息。

到了看爬山虎落花的时节,爬山虎牢牢地攀着宿舍楼墙,密布的绿叶下隐着突起的青筋。花总在初夏的正午坠落,细细密密,带着花粉和药香。大群的蜜蜂嗡嗡地出没于其中,令人想起西尔维亚的诗句:草莓的香甜使它们着迷;它们相信天堂。

各种花落的是她们自己的心事,或浓或淡,或柔或刚。洋紫荆漫天的飘落颇有日本樱花之韵; 木棉“雨水般自绝壁上坠落”,有着最果断的绝决。常在夏日怅然的午后,待上课的人声沉静,独自漫行到洋紫荆树丛下,看幽灵的衣襟拂过;也常伫立高楼的窗前,感念雨中木棉的离别。泰戈尔说,生如春花之灿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他其实赞的还是落花,在她的落。

在都市里落花渐渐的不多见了,时光匆匆行走的脚步也愈加匆匆。在别离的季节,又忽见沿街两排槐花匆匆而落。

漫漫长夜中忽然醒来,往事纷纷而下,拂了一身还满。

四叶草(12月 10, 2008)

在扬州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长着三片叶子,俗称三叶草的苜蓿。三叶草开着小小的白花,有一种小家碧玉的美。很早听说过一种传说,四叶草是幸运草,因为这概率小到大约一万株三叶草中只会有一株是四叶的。

人在迷茫的时候总喜欢寻找外界的心理支持,我那时候也不例外,于是开始养成一种习惯,闲来无事走到草坪时,总会俯下身来一棵棵地查看那些三叶草。希望,失望,再希望,再失望,不停地寻找,可是从扬州到北京再出国,一路走下来找下来,幸运草始终没有出现。

出来后找幸运草的想法慢慢淡忘了,虽然偶尔还会习惯性地去翻一下那些苜蓿叶。过了半年,走平常一直走的路,看到躲在一棵樱花树下的一株紫花苜 蓿,开得正动人。有心去采,一看它的叶子,竟然是我试图找了6年的四叶草!这片叶子,真得到时,已没有了得到什么的奢望。感慨一番后,被我做成标本送给了朋友。朋友如今烟消云散,也不知得到了幸运没有,只是再无关了。

其实想想传说中幸运草的四片叶子所代表的意思,真爱、健康、名誉和财富,第四片叶子只是多了一种寓意而已。什么是幸运呢?想起来天下那么多的三叶草,能拥有三个代表的人,竟也是,屈指可数。

向日葵(8/17, 2008)

前天一个同事的farewell party。计划中先是在office来个potluck。组织的女孩发email问,有没有什么可装饰的东西。到商店里采购的时候,看到一把把的向日葵堆得如山,就顺手带了一把。

在office的会议桌上摆插起来的时候,突然就被向日葵如火的热情点燃了。向日葵真是个很适合入画的材料,那么明媚而充满活力。白玫瑰适合水彩,它需要的是轻灵透亮。而向日葵,金黄的花瓣燃烧着,应该用油画,麻质的画面,蛇形的奔放笔触,金黄色间夹其它的冷暖色。花茎和盛水的玻璃瓶,则是冷静的对比。形体是可以扭曲的,画面上的热情可以超越现实中的花本身。这完全不同于深秋的红叶。我现在依旧认为,画面上红叶的热情,超越不了现实,也许因为,自然中叶子红的质量和数量,本身就是自然的一个惊叹?

突然发现自己也会被热情点燃,其实细想起来,时常有被种种美丽震撼的时候,但不是人文。这些天奥运会人声鼎沸,我一如既往地只是听听看看。从小看到运动会之类的热闹,都是躲得远远的。不喜欢被这种热情点燃。也许是想得太多。每次学校里的运动会,看到一个班里原本矛盾的同学之间突然紧密团结似地争取班级利益的时候,总觉得是假象。运动会结束也就是这些热情结束的时候。班里的同学,该矛盾的,依旧矛盾。

奥运会的人们热闹着,我独自在一边,远离人群,感受向日葵的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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