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是最初的开始,开始是最后的结束。
1.
记得那是第一次去丽江,也是第一次进酒吧,认识了苏夏。
走在古镇的街上,十分嘈杂,各式各样的酒吧闹成一团十分刺耳,于是踏上了一条小巷,小巷内的酒吧很不一样,很安静,悄悄坐落在这儿,与街上的喧闹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站在楼下,一块陈旧的枯木略微倾斜地挂在门框之上,镌刻着“十六年”。只听见婉转悠扬的女声轻轻地哼着“我都寂寞了多久还是没好,感觉全世界都在窃窃嘲笑……”
随着歌声慢慢登上阶梯,店主好似酷爱木制物件,阶梯,墙壁,墙上的相框无一例外。进入店内,第一眼便看见了她,便看见那及腰的复古大波浪长发,便看见了陶醉的神情,未闭着眼睛,便看见了那芊芊玉手轻轻地弹奏着怀中吉他,嘴中仍唱着“你就不要再想起我,我等夜监听你说多爱我。”
她轻轻张开了眼,如灿灿繁星又似一汪清泉,深情,深邃。她放下吉他立在椅子旁,拿起旁边桌子上开过的半瓶啤酒,仰头喝了起来,霎时发现她的脖子很长,应该学过舞蹈。一边喝一边向我走了,走到我面前,把酒从嘴上拿开,好像被呛着了,埋头咳嗽了起来,也就在那是发现这儿今晚,除了我以为没有其他客人。
“咳咳,不好意思,想喝点什么?”她缓了一会,但仍旧咳嗽着。
“你推荐咯”我笑着说,顺势坐在了身边的椅子上。
“来杯96年的白开水吧”她歪了一下嘴角,坐在了我旁边的椅子上。
“比我老的白开水”
“00后?”她怀疑的笑着。
“当然,姐姐”
“你看起来比实际要年迈”
确实,虽然并不算高但却已经1米60,南方的姑娘都不高,微卷的及腰发,但与她不同,我是自来卷,长长的白裙,棉麻的外套确实不像我这个年龄应有的。
“彼此彼此”我们都笑了,“就来杯96年的白开水吧。”
“抱歉,突然忘了,人已经走了”她那双闪烁的眼睛突然失了色,又举起了啤酒,喝起来,又放下酒瓶,咳嗽起来。
十分迷惑,但只能无奈而抱歉地笑着“不好意思”至少我知道应该是触碰到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了。
“没事”,她揉了揉眼,应该是拭泪,夜里只看见她的眼眶有东西,晶莹泛着光,“有一个故事我很感动,但我只喜欢开头,不喜欢结尾,想听吗?”
“如果有杯白开水就更好了”
她一下子笑出了声,直径走进了方才唱歌的旁边的房间里,一会儿便端了杯水出来身后却跟着一个女孩,虽也是漂亮却不如面前这位养眼。“客官,久等了,奴家身后这位叫锦瑟,可是我们店里的头牌。”她仍是坏笑着。
“行,今晚就她了吧。”刚说完,三人不约而同便笑出了声。
这时,她又补一句:“愣着干什么啊,还不快给这位客官唱一曲儿。”
那女孩却一脸娇羞地应了句:“是。”
于是酒吧四周又回荡起了婉转悦耳的歌声。
“故事是从96年的白开水开始的……”
2.
缘分开始的时候,我们从来都不觉得,那是缘分。
2.
她叫苏夏,那年她六岁,上小学第一天报名,她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望着窗外的白鸽静静地发呆,直到她身后的小男孩将他的杯子不小心推倒,直到那温热的白开水一点一滴浸透她的白衬衫,她才发现人都大都走尽了,妈妈临时有事报完名也走了。只剩下她和那个不停说着“对不起”的男孩。
后来男孩就一直坐在她的身后,他叫顾远。他总是爱将她梳得高高的马尾一下一下编成麻花辫。她却并不在意。
后来苏夏长高了,比顾远还高了,顾远成苏夏的前桌,而她一有功夫就用铅笔戳他,让顾远帮她削铅笔。
不温不热地过了六年。那年他们初一,他们成了同桌,仍是窗边,她总是静静地坐在他旁边,或看书或写作业或望着窗外发呆。最后一排的角落,若是阳光明媚,微风轻拂起窗帘,将她一人拢在其中,那是她一人的世界。他悄悄地闯进她的世界,他只觉得阳光晃眼,风吹得他的脸痒痒的,她仿佛被风带走,化作一朵小小云,他的心中是对云的爱慕,风的嫉妒。上课,他睡觉,她就帮她看着老师。初一下,她成了他的小班长,他没做作业,她总是一边训他,一边擦去登记簿上他的名字。有人揪她的头发,他就把别人按在地上打,可却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他一个人躲在教学楼旁的树林里,只有她拿着消毒液到处找他。
初二,她成了广播员,每天都能听到她甜美的声音在校园回荡,那是他最开心的时刻。一天她喝水不小心弄湿了麦克风,老师非要叫家长,而他却偏要说是他在播音室向她泼水,逗她玩。后来赔了麦克风,他被他爸胖揍了一顿。半个月出不了门,她来给他补习功课。
中考那年,她又成了他的前桌。每次考试她总是第一个做完,然后把卷子放他能看到的地方睡觉。那年,玩世不恭的顾远玩命啃书,出人意料和苏夏考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
她成了他的小组长,他们形影不离。她长大了,愈发亭亭玉立,男生们开始写起了表白信,拖顾远转交给她,三年上百封表白信却一封都没到她手中。
那年高二,文理分科,她选文,他不顾家人反对,放弃了自己成绩出众的理科,陪她啃地史政。
高三那年,他玩了命的念书,她说她的目标是L大,他相信他,但他笑着说他最多考蓝翔技校,手扶拖拉机有点勉强。她去他家给他辅导,他几乎翻烂了她给他的挑的辅导书,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
高考,她考上了L大的中文系,他考上了L大的计算机系。
那年大一,她是风云小学妹,他是无知学弟,她长发及腰,他却诸多烦恼。因为追她的人更多了,因为大家都不写信了,改发邮件,加qq,他拦不住了。无数人给她表白心意,她却一个都没答应,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乐开了花。
那年大二,他搬出学校宿舍,用家人给他的几年学费,几年生活费,和从小攒到大的零花钱,瞒着家里在校外买了房。那一年,他花光了他本就不多的所有积蓄。她天天买菜到他家,给他做饭,洗衣,打扫。
那年大三,房价突涨,房字从五千涨到一万三,他把房子在网上转手,三十四万九千。他买了一辆车,全额付款,还剩了生活费,他拿着刚领不久的驾照带着她在上海外环绕了一圈又一圈,那年他们是所有人都看好的一对儿,被所有人祝福,也依然形影不离。
那年大四,毕业季。他们戴上了圆筒帽,穿上了博士服,他拉着她的手走上讲台,她不知所措,内心慌乱却仍静静地站在他身边。他举着话筒,当着全校师生,向她投去宠溺而又温柔的目光,在嘴间轻轻说着:“小夏,我爱你,我想照顾你一辈子。”紧接着单膝下跪,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一个没有镶钻的戒指,在阳光照耀下在她眼中,却泛起了比繁星更为耀眼的光芒,时至今日她仍这么觉得。他轻轻拉出了她的手,不由分说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孩子气地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抗议无效了。”她的眼睛湿润起来,泪珠一点一滴连成线,她大发雷霆:“顾远,你个混蛋,让我等了你十六年!”她拿起手不停地捶打着他,眼内仍泛着泪光,他却笑着站起来,还是那温柔宠溺地眼神,用大拇指拭去她脸边的泪,还是不由分说地将嘴凑了过去,紧紧地抱着她,那一瞬间,她仿佛被他揉进骨里,却被她狠狠咬了嘴皮。
他们毕业了,他们相爱了。
婚礼前一天晚上,他悄悄潜入她的房间,“再穿一次婚纱吧。”“话说婚礼前新娘新郎是不能见面的,见了会……”并未等她说完,他便捂住了她的嘴。“呸呸呸,你现在是我的人了,”面对苏夏好不容易霸道的他又撒起了娇来“就穿一下吧”“好吧”那是一件紧身的一字肩荷叶边鱼尾裙,拥有着所有美丽婚纱的圣洁与典雅,也拥有着其他婚纱的所没有的性感与俏皮,她很喜欢,因为是他为她定制的,她都喜欢。身着婚纱的苏夏,素颜,皮肤却仍是水嫩白晢,并未编发,栗色的大波浪却风情万种,前凸后翘,四肢纤细,将着白纱演绎地美轮美奂,真不知是白纱装扮苏夏,还是苏夏装扮白纱。他按耐不住了,向她吻去,按倒在床上,将舌头肆意地舔舐她嘴中的任何一个角落。她将他推开,喘着气说着:“我,我们还是明天吧。”“明天就来不及了。”他竖起大拇指,擦了擦嘴角,继续朝她的嘴中吻去,她以为那只是他兽性大发的借口,以为那只是他按耐了十六年野性的呼唤,她却从未体会过“明天来不及”。他褪去了她的白纱,她赤身裸体地在他怀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小夏,对不起,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想为你穿上白纱,再把它亲手脱掉。”这次,她起身搂住他,吻住他,他再次将她按在床上,那时的她以为他们永远在一起了。
清晨,缕缕明媚透过窗帘照射进他们精心布置的温馨小屋里。她揉着双眼,只觉得浑身麻木,腰酸背痛,“远,我饿了。”顾远不见了,半晌“顾远!”她拿起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她爬起身来,睁开睡意朦胧的眼,一张纸条映入眼帘,她记得那字,她记得她当时嫌弃他字丑,他那下定决心的目光。还是那略微倾斜的颜体“等我”却又被轻轻划去,“别再等我,我就是个混蛋,你还会有好多个十六年。”还是那两行清泪滑过脸颊,“顾远,你就是个混蛋!”
婚礼被顾远退了,亲朋好友也被顾远提前告知了,他瞬间仿佛消失无影无踪,一觉醒来,好多人都不在了。十六年前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生命里,从此便在她心中划下深深地印在她心中,从此安然自若地住在她心中。十六年后,他又毫无征兆地离开,在她心中划下的印记便沿着痕迹被刀隔开。十六年,他来去匆匆。
她走了,辞掉了电台的工作,在最后一个在电台的夜晚,她留下一句“我也想有所作为,可某人全然不知,我想你。”她开始到处游玩,用她本为蜜月准备的钱,在丽江小镇里开了一所酒吧,她以“十六年”为题,生意一直不温不热,唱唱歌,调调酒,她活成了她一直期盼却从不敢想象的模样,只是没有他。顾远,顾远,她一直顾念着远方……
我很爱他,好爱好爱他,只是不喜欢他了。
3.
“其实相比爱,我喜欢喜欢,爱是分道扬镳,我爱他十分,他爱我十分,但我们各自安好。喜欢是不由分说,即使我喜欢他十分,他喜欢我零分,至少我会对他留有希望,期待那0.01的转变。”她抿了一口酒,深邃的眼睛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雾,风怎样吹也吹不散的迷茫。“就像现在我很爱他,好爱好爱他,只是不喜欢他了。”
“白开水的故事未完待续?”
“所以,应该希望还是不希望?”她歪着嘴角。
“时间不早了,再见白开水”
“喂,顾大boss,对得起她吗?”
“她还好吗?”
“你希望她好还是不好”
“……”
“有些微笑就像创可贴,虽然掩饰住了伤口,但是心痛依然.”
我多想找一个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男人,给他生个孩子。
白开水的十六年,结束是最初的开始,开始是最后的结束,在白开水泼向她的一瞬间便注定了十六年,在他向她奋力奔跑的漫漫长路也只是为了那一杯温情的白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