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新结识了一个朋友,儿子同学的妈妈君茹。安娜很兴奋,作为随军家属,身在异乡,能结识一位当地的同龄人,以后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君茹长相普通,富态,可脸蛋上的胶原蛋白很是丰盈,掐一把一准甩出水来。
亲和,不像本地的其他人那么排外,是安娜对君茹最初的印象。
光不排外这一条,就足以让君茹有找到亲人的感觉。君茹在华南区这样一个小县城里生活,真是受够了本地人的歧视和排挤。
1
就说租房子的房东(老公没有达到分房子的级别),一个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儿,整天无所事事地坐在一楼的麻将铺里,对着楼梯口,不知道等什么。安娜刚开始上下楼梯碰到他,还笑笑,主动同他打声招呼,他也面无表情,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算是回应。
安娜就有些尴尬。
后来发现,每天都能"碰巧"在一楼"偶遇"他。他不打牌,也不看牌,每次面对着楼梯口,像个猎犬似的警惕地上下打量着安娜,这种赤裸裸地防范式的目光像针一样,刺得人后脊发凉。
安娜想不明白,我有什么好防范的?怕把你的房子搬走?还是卖掉你家的那两张破木床?
后来,安娜也无视房东的存在,昂首挺胸的上下楼,爱谁谁。
房东监视了一个半月后不再出现在一楼的牌铺里,安娜这才一身轻松的过着小日子。
这样的事也只是歧视与排外的一个小插曲。还有,比方,安娜去买菜,摆摊的老太太都会给她的菜价收得贵些。安娜当然不干,同她理论,为什么给别人两块一斤,却要收她三块。老太太没想到安娜听懂了当地的方言,不得不按常价计价,末了扔出一句:"一个外地佬还这么厉害!",掷地有声。
再比方,有一次,安娜老公骑电瓶车上班的途中,碾压了一条突然冲向路中央的狗。狗主人愣要讹三千块,说那是一条有着纯正血统的金毛狗。屁,当人眼瞎,你何时见过毛短得跟秃子似的、瘦得跟柴禾棍一样的金!毛!狗!安娜老公无法掩饰自己的愤怒,报了警,最后还是花了一千块买了个教训。教训就是,远离本地人。
2
所以,遇到君茹这种没有地域界限又平易近人的本地朋友,安娜倍感荣幸。安娜很珍惜她们之间的友谊。
安娜诚恳地邀请君茹来家里做客,借此表表心意,拉近关系。
君茹来安娜家,带着一双儿女。儿女跟她的体魄一样,肉感很强,白白胖胖。
安娜热情的招待,翻出了冰箱里新购的一堆冰棍冰激凌,但转念一想,孩子那么小,吃多了会不会消化不动?回头闹肚子,君茹会责怪她好心办坏事吧?这么一想,安娜就给孩子们一人只分了一个冰激凌,也给了君茹一个。
谁知道,君茹的儿子吃完了去翻垃圾桶,她也不制止。安娜就蹲下来"和蔼可亲"地笑着拉过君茹儿子的手:"宝贝儿,垃圾好脏,咱不翻。"
君茹却神秘兮兮的笑着说:"他那是想吃冰棍,不好意思讲。"
听君茹这么讲,敢情是不反对孩子过量吃。安娜就让孩子们自己打开冰箱,选自己喜欢吃的口味拿。结果,每个孩子各选了三四根,安娜的儿子也跟风选了三根。君茹并没有阻止。
倒不是舍不得孩子吃,但凡吃出毛病来,痛苦的可不是孩子?安娜不好阻止三个孩子,怕她误解自己小家子气。只好拉过儿子,悄悄的跟他讲道理。
招待好大家,就到了午饭时间,安娜赶紧起身到厨房拾掇饭菜。正专心致志地切着土豆丝,冷不丁脑后蹦出一句:"你这什么刀功?我切的可比你细多了。炒出来的会好吃吗?"
安娜吓了一跳。没想到君茹讲话如此直爽,安娜的笑僵在脸上,虚心地回答:"我确实切得不好,今天就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一下,你们将就着吃。"
君茹撇了撇嘴,走向客厅。
饭菜很快做好,荤素搭配,四菜一汤,安娜端向饭桌。饭桌旁的垃圾桶已经被凌乱的冰棍纸塞得要溢出来。安娜有些吃惊,这俩孩子这么敞开肚皮吃,不会生病吗?暗暗感叹君茹的心大。
安娜照顾大小一伙人吃菜。君茹用筷子在各个菜里拨拉,表情嫌弃,吃了一小碗就放了碗筷。倒是她的俩娃不挑食,很快干完两碗饭。安娜赞叹孩子们的胃口好,吃那么多根冰棍还可以吃两碗饭。君茹努了努嘴,不以为然:"你以为呢?一个人吃了两个,其他的都是我吃的。"
安娜心算了一下,两个孩子,一人取了三根冰棍,另一人取了四根。这么说,一人吃了一个冰激凌加一个冰棍,那么君茹就吃了一个冰激凌外加五根冰棍。哦噜喂天!安娜感到自己的牙根一阵发凉,唏嘘不已:"好佩服你有那么好的胃口,我就不行。"
君茹嗤之以鼻:"吃这点也叫胃口好哇?我自己家,买一箱冰棒,我一个人能一天干完。这是在你家,我不好意思再吃。"
这么没节制?!安娜的嘴张成了大"O",也终于明白娘仨为什么长成一样的体魄。没节制的人是不是缺底线?安娜有些担心。事实证明,安娜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这样的人很难相处。
3
吃完午饭,君茹提议带孩子们出去活动活动。安娜不好拒绝,只好随行。也不知道去哪里,一行人就去逛了逛超市。
超市促销区,厂家搞活动,一塑料高瓶装的蒙牛发酵酸奶只要15元,促销员提着喇叭一遍遍广播。这样的酸奶,安娜曾在超市里见过,要25元一瓶,便宜那么多该不是有诈吧?
君茹一见实惠,提了四瓶放在购物车里,也建议安娜买四瓶,过完这村可就没那店了。安娜留了个心眼,看了看生产日期,果然三天后过期。安娜提醒君茹少买,否则吃不动。
君茹不听,认为安娜小气,舍不得买,拿话怼她:"这么实惠,上哪找去?不用你付钱,我送你总行吧?"
安娜瞬间就有了压力,有种被胁迫的感觉。不管怎样耐心的解释,君茹仍然固执己见。安娜最终还是没买。君茹因为安娜没有听她的建议,很是生气,俩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后来送孩子上学,俩人碰面而撞,安娜微笑着准备同君茹打声招呼,君茹却形同陌路,故意将脸扭向一边,擦肩而过。
安娜尴尬极了,叹了口气,唉,这君茹怎么像过家家玩得不愉快就赌气的小毛孩?
君茹好多天不找安娜聊微信了。突然有一天发来信息:"我不理你,你就不理我是吧?我都没跟你计较,你倒来劲了。"
哦噜喂天!天地良心,是你故意不理我好吗?安娜暗暗叫苦,这不是猪八戒倒打一耙吗?安娜当然不能跟君茹这么说,发出去的信息却是:"我怕你没消气,回头又给你添堵。"
"说的也是,你一点都不照顾别人的情绪。算了,我也不跟你较真,谁叫我认准你这个朋友呢。"
从字面上看,君茹似乎还觉得自己宽宏大量。安娜哭笑不得。
4
与君茹相处,安娜是不享受的。
君茹动不动就炸,安娜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就比方说,这次君茹主动联系安娜,安娜为了缓和俩人的紧张关系,就同她拉拉家常,告诉她,自己新买了一条裤子。君茹让视频,视频展示后,非要安娜换了,穿在身上给她看。
安娜有些为难,多冷的天啊,窗户玻璃都沾着雾气呢。这一脱一穿,自己也并不瘦小的身躯,要费牛鼻子老劲折腾……这么想,也就这么跟君茹讲了原因。
君茹一听,立马挂了视频,任安娜如何视频请求,也不再接听。安娜一脸懵逼地愣在手机前。哇哦,有点心塞,这叫什么事?
再比方说,君茹发信息过来时,安娜忙其他的事没看到,或没有及时回复,君茹就自说自话,一连串的机关枪扫射式的反问句,连炮带轰地发射过来"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理我?故意的吧?""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吗?你这样对我。"……吧啦吧啦……
安娜又要花心思哄她,以免造成误会。难得交这么一个朋友,安娜不想轻易放弃。可是长此以往,安娜觉得心很累。这怎么特么像恋爱期间,女方想着法子"作一作"以博取男方的怜爱之心呀?不会吧?安娜打了个寒颤,甩了甩头。
可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相处起来,"轻松"不才是最好的状态吗?
像君茹,控制欲这么旺盛,又只在乎自己感受的人,她自己一定会累吧?没有哪个人喜欢被其他人主宰。她主宰不了又极力想控制,这就有了矛盾,她陷在矛盾里会焦虑吗?心疼她一万次。
最终的结果就是,她不开心,安娜也不开心,何苦来哉?再三权衡,安娜决定与君茹保持距离,君子之交淡如水嘛。
5
俩人好长时间没有联系。冬至那天一大早,安娜家的门被敲得地动山摇,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十万火急。安娜被催得火冒三丈又心急如焚的边穿衣服边往客厅跑,开门一看,君茹一手提着保温瓶一手哈着气,站在门口直跺脚。
安娜很意外,愣了愣,君茹瞪着眼:"干嘛?不欢迎啊?",边说边擦着身子进屋,将手里的保温瓶放到茶几上,"今天冬至,这是花旗参煲乌鸡汤,喝了,一个冬天都不冷。我可是煲了一晚,自己都没舍得喝一口。快来趁热喝。"
安娜既感动,又于心不忍。她自己精心煲的汤,都不舍得喝就给我送来,还顶着这么冷的天气……这深情厚谊,我何以为报?如果没有回报好,她是不是又得心理不平衡,要闹不开心了?
可又不能拒绝人家好意,冷了人家热心的事,咱可不能干。
这事儿暂且不表,俩人算是重修旧好。安娜现在学乖了,不再刻意为增进俩人友谊拉近距离,为增加粘稠度而付出人为的努力,顺其自然,距离才能产生美。
6
日子在不咸不淡中逝去。元旦前夕,君茹又扔了一条信息过来,就像扔炸弹一样。写着:你现在对我越来越冷淡了。以前不管我在你面前甩脸色还是发脾气,你都会哄我,现在也不管不顾了。我觉得我在乎你,比你在乎我要多的多。你愿意关注别人,也不愿意关注我。我很伤心。
安娜半天没反应过来,这什么跟什么?怎么越读越像弃妇的怨言啊!安娜打了个冷颤。回了个问号。
君茹秒回:我看到你在朋友圈给李涛的妈妈点赞跟评论了。
安娜捂脸摇头苦笑。没等安娜回复,君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比对我要深,你从来不给我的朋友圈点赞留言……
小可怜样儿!这吃醋的劲儿啊!我能跟你成为朋友,就不能结交其他的朋友吗?哦噜喂天!
李涛,也是儿子的同学,李涛妈妈是外地媳妇嫁给本地郎。因娘家跟安娜老公的家乡不远,俩人聊起天来感觉亲切,是以结识。这俩人相处,更多的是彼此怜惜,相互帮助。
安娜在异乡受尽本地中老年人的歧视,李涛妈妈常为她打抱不平。李涛妈妈能说一口地道的当地方言,这大概是她与人打交道畅通无阻的法宝。
她们俩一起外出办事,事情就要顺畅得多;若是安娜一个人办理,总会有人为设置的这样那样的障碍。索性,以后只要跟本地人打交道,安娜就拖上李涛妈妈一起办理。俩人倒也配合得天衣无缝。
安娜大学主修建筑学,出校门后也曾从事相关工作三年。李涛妈妈正好在一家建筑招标公司上班,不懂的专业性的问题就请教安娜。
生活上,俩人不管是谁遇到什么麻烦,只要是能帮得上忙的,都义不容辞在所不惜。平时也并没有刻意为了增加粘稠度,而参与彼此的生活。
俩人属互帮互助型的朋友,从不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纠缠。即使偶有不同的意见,彼此迁就了之。就像两口子过日子,磕磕绊绊在所难免,不计较那么多,相互包容,就没有那么多的不和谐发生。
比起这俩人的相得益彰来,安娜和君茹就处得有些兵荒马乱。安娜时常担心哪里没做好,一不小心就伤害了君茹那颗敏感脆弱的心,继而引发新的事端。这样的相处,真心的累!
佚名说,只有不倚赖朋友,不苛求朋友,才可享受到交友的快乐。 不无道理。
尾声:前两天,君茹悄悄告诉安娜,她离婚了……
安娜呆若木鸡。
爱我,就要让我舒服不是?
齐帆齐自媒体写作课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