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呆逼,你说我是不是成不了伟大的作家了?”
深夜看到这样一条微信的我,内心是拒绝的:“你个蠢货!哥是呆萌!有事?难不成要约?”
隔着屏幕,我仿佛都能看到何旭的一脸忧伤:“我写作好几年了,呕心沥血啊!殚精竭虑啊!但,还是一文不名,看不到前途和希望。”
安慰他不是我的风格:“你哪里呕心沥血了?这些年,你书看得不少,吃进去的是文字,长出来的,可都是一身肥肉啊!”
我的调侃激怒了他。他语音发来几句短促的、气急败坏的骂娘。我正准备骂回去,对话框里跳出一行字:“说真的,我很难过,我累了。”
看样子,真是心里有坎,过不去了。我画风一转,从毒舌腹黑切换到知心大姐范:“咋滴?别想不开啊!我可是你的忠实读者呢!作为你的资深粉丝,我负责任的说,你会红的,一定会红的!”
何旭突然的愤怒,让我一脸懵逼:“你个愚蠢的人!我写文字特么不是为了红!你以为我是想成为郭敬明张嘉佳之流吗?他们只能算是畅销写手,绝对不是伟大作家!你是在玷污我的梦想!”
莫名就踩了老虎尾巴,我还真是意外。热脸贴了冷屁股,我也很不爽。抱着手机,愣了半天,总算把气理顺了。
我反问:“老何啊,你想当大作家几年了?”
“小学三年级开始,哥就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了。到现在,怎么着也有十几二十年了吧!”
“你每日不辍的读书写字,又有几年了?”
“这你还问我?大一,我天天拿小本子写,你不还嘲笑我是在写暗恋日记来着?八年了,我写了八年了!抗日战争都胜利了!我还是写得狗屎一样臭。”
何旭的话勾起了我对大学生涯的美好回忆。但现在明显不是缅怀过去的好时机,安抚消沉的他更加紧要。
“老何,要不就算了吧!也许,你就是成不了伟大的作家呢?古今中外,文人骚客那么多,但堪称大家名垂千古的,又有几人呢?”
何旭迟迟没有回复。我等得都快睡着了的时候,他发过来俩字:“晚安。”
2.
去年回家的时候,我遇到了多年不见的发小刘晨。
我们是年少的玩伴,滚铁环,捕蜻蜓,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虾……我们共享了很多天真快乐的时光。
命运将我们推近,我们相携相伴。而中考,将我们的生命轨迹驱离。
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外出求学。刘晨与录取线相距遥遥,外出打工。
我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个下午。两个孩子躺在草地上,晒着太阳,嚼着草杆。我问他,长大了想干嘛。他用手搭了个棚,遮着灼人的阳光,眯缝着眼睛,满怀信心的说:“我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建筑师的!盖很多漂亮的房子!人们都想住我盖的房子!”我受他的热情鼓舞,竟也热烈的憧憬起未来了。
时过境迁,曾经的誓言缥缈在风中,年少的时光悠悠走远。
再相见,他穿着沾染了砂浆的工作服,风尘仆仆的往家赶,我外出遛狗,不期而遇,避无可避。
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不仅是几步路,更是遥远的时光。我俩都愣住了。
他打破僵局:“回来了?”
我点点头,“嗯,放假了,回家过年,陪陪父母。”
他自嘲的笑笑:“曾经吹过的牛逼,我实现了哟!我现在可是远近闻名的瓦工师傅,想要住踏实漂亮的好房子的人,可都争着请我呢!厉害吧!”
我眉眼舒展,笑得自然:“那是当然!我就知道你不是只会放嘴炮的人!”
几句寒暄后,我问:“你真的不介意那年中考的失利了吗?毕竟,你曾经有那么远大的理想。”
他神色平静:“我以前后悔过初中没认真学习。现在不了。以前梦想在图纸上设计一幢大楼,现在一砖一瓦盖一幢大楼。理想也算折中实现了,你说,是吗?”
我以为他是被现实击倒,臣服于生活的洪流:“其实当初你去复读一年,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可惜啊!”
他不以为意:“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不好。这么多年,我算是想明白了。我志不在学,勉强为之,适得其反。我没有成为厉害的建筑师,只是一个泥瓦匠。但,我也有我的价值。我盖的房子,住过的人都说好。我拿到应得的报酬,养家糊口;十里八乡,大家也都认可我的手艺,这就够了。”
他淡然的语气,却似有千钧之力,压得我伏在地上,显出一个小来。
我用世俗的评价体系去看待他的成败。他却是用内心的快乐来衡量自己的得失。
枉我多读了几年书,却俗不可耐。在他的恬淡宁静前,倒是落了下乘。
3.
历史上曾有过地方割据的时代,战火纷飞,流血漂橹,可最终,几人称霸,几人称王?
而生在如今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百舸争流,千帆竞发,我们都争先恐后,可谁又能保证自己可以独占鳌头,成为最后的赢家?
竞争就有优劣,排名就有先后。谁都想考第一名,可第一名只有一个啊!
我们都曾心怀梦想,志向远大。可多年后,饭局间谈笑,杯子和杯子相撞,都是梦碎的声音。
有时,不是我们不够努力,而是机遇资源天分种种条件所限,我们还是没有成为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我们不免失落,不免自责,不免难过。
我们以为是自己辜负了曾经的梦想,是自己蹉跎了美好的岁月。
可是,人生本就艰难,努力向上攀,没到顶峰也欣赏了沿途的美丽,我们又何苦为难自己?
奋斗过,就不留遗憾。努力过,就求得心安。
原谅自己的平凡,也是一种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