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清流,影湛波平。
叶子坐在河边的长椅上,向彼岸远望。
对岸是沿河的一条快速路,在绿色长廊露出的一截空隙里,一辆辆快速、相向而行的车辆不时疾驰而过。
叶子呆呆地望着这些疾驰而过的车辆,心里巴巴地渴望:何时,有一辆车,那么疾驶地开着,是要回他和她的家呢?何时,一辆车里急急回家的男人,是和她有关系的呢?
多少次,叶子趴在快速路的过街天桥上,也经常冒出这样的渴望。
但是,经年之后,叶子却依旧孑然一身。
叶子也从年轻时的满怀希望,到后来的渐渐失望,再到后来的不抱希望,直到现在的接受现状。
这么多年,体验过极深刻的孤独、绝望,不甘心的大哭、抗拒,又一次次地擦干眼泪、爬起来继续生存。
在极艰难的时候,也真的发现:人生,真的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如何活下去,是个很重大的大问题。
缘于这些生存危机,也由此不得不不断地直面人生: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人,应该如何活下去?
也思索:人渴望一个伴侣,到底是心理上的需要?还是生理上的需要?或者哪方面更多一些?人,如何在没有伴侣的情况下,让自己活得快乐一些,生出生命的力量来?
对岸那条快速路上,双向行驶的车辆,依旧一辆接一辆地,快速疾驰而过。
那些车辆,从它们进入叶子的视线,到重又隐没于快速路两边浓密的绿荫,消失于叶子的视线,持续的时间大约也不过一两秒钟。
然后它们就疾驰而去。这里面大部分的车辆,也许今生再无缘偶遇了。
那么,在人生里,即使真的有一辆车,及驾驶车辆的那个人,是奔你而去的,是和你有深度的爱或关系的,但是,谁又能永远地拥有他呢?
在短暂的交会之后,他又会不断地、快速地驶向前方、远方,他生命所要去的地方,他的轨道,他的方向。
甚至,即使两个生死相爱的人,没有距离,紧紧地抱在一起,内心里也仍然有深刻的孤独。
孤独,也许是人一种本质的属性,外在的任何人和东西都无法填满这个沟壑。
人与人的关系,看起来更像是如旅程中旅伴的关系。有时候有缘在旅途中遇到了,相伴坐一程路,或共同浏览一些风景;然后,有人到了目的地,或有了新的目的地或方向,然后就下车,离开了。
甚至有的人与人之间,是反向而行中的交会,如对岸那条快速路上反向行驶的车辆,它们的相遇、交会,时间更是那样短促。
这一切都是如此难以把握。
穿行。一切都在彼此的生命里穿行。这也许才是生命真正的真相。
不同的速度、不同的方向,不同的目的,不同的目的地。这么多因素组合而成了人与人之间的相遇与交会。这就是穿行。
即是穿行,又何能带走与挽留得住对方的一丝一毫?
生命中的一切,都是穿行。一切都在流动地变化,包括所谓的“自己”,以及外在一切。
古人叹: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那山、那水、那月……,貌似还是当年的样子;可那人,那经历它们的人,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代代代代换了无穷。想来怎能不令人唏嘘。
至于今人,更多那柔情无奈的感慨: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
那么,在无尽的穿行、际会、时空变化中,什么才是真的呢?
感受。经验。体验。觉知。觉性。
明白这个本质实相,不再会抓取,能面对现状,能生出平淡心,能开始从容面对人生。
如果相遇:那么心怀尊重,在过程里珍惜,在别后祝福。
然后潇洒地挥一挥手,转身,继续穿行。继续感受,经验,体验,觉知,觉性。
一个人,在生命里越走,越领悟到:生命是自己的事情,需要自己负责。自己对自己活成什么样负责。快乐幸福、悲伤痛苦;怨天尤人、自强自立都是自己的选择与负责。
在今世这趟生命穿行的旅程里,可以喜笑怒骂,可以爱欲憎恶,可以努力追求,也可无所事事,可以放下,也可以放不下……
唯独不可以的是:不可以放弃!不可以放弃体验这趟生命!
生而为人不容易,是恩典,机会难得,放弃太可惜。
再说,放弃又能去到哪里呢?那份永恒的觉性,重新择取组合一些因素成分条件,仍然以新的方式在这个宇宙天地间流转!去到哪里也在这无始无终的天地间啊!
所以,急什么呢?何必急着放弃呢?总有离开此世、奔赴下世的时候。
即使寄希望于来世、下一世,难道下一世就一定比今世好?比今世好过些吗?谁告诉我们下一世没有痛苦烦恼而只有鲜花阳光笑脸满地黄金和爱呢?
那么,如何在此世里从容穿行呢?
爱惜身体,闲适安逸,择几样兴趣爱好,乐此不疲。与天地精神往来,观察万事万物之情状;与内心灵魂对话,翱游于旷宇长宙之无极。对世界充满好奇和热情。对自己充满慈悲及勇气。对未来充满希望与信心。
把生命穿行成诗。在诗情画意里穿行,感受。生命这首诗,可婉约,可豪放,可述情,可言志,不论怎样,都有一个共同特性,就是唯美。
美不惊人死不休!此生,一场美丽的穿行,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完美收尾。
然后,换一个场景,换一身同样美丽的装束,再次和着蓝天碧水、泠风白云、壮阔大地、浩瀚苍穹,也许还有一个你,一起翩翩起舞……
——看,鲜花盛开,阳光遍地,笑靥吹拂,莺歌燕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