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兰明
1
凌晨三点,洪兰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吵醒,睡意朦胧的她接起电话。
“喂”
“兰啊,快回来看看吧,你哥叫人抓走了”。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焦急的哭声。
洪兰一个激灵做起来,外套也没顾上穿,拖鞋一踩,急匆匆往家赶。
进了家门,就看到哭的昏天暗地的母亲,她看见洪兰就扯着闺女胳膊说“一定要救你哥啊!”
洪兰问“发生什么事了,谁抓了我哥,先别哭,你倒是说啊。”洪兰真是着急,母亲只是哭泣,也不赶紧说明情况。
母亲这才止住泪水哽咽着说:“你哥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寻思他在外面吃不好饭就去找他,可问遍了他所有的朋友都说最近几天没看到他,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在猜会不会出事了,没想到……没想到真出事儿了。”话没说完,又开始大哭。
洪兰急得吼“你能不能把情况说完,到底谁抓我哥,你不说清楚我怎么想办法啊”。
母亲说:“我没找到他,只能自个儿回来,然后进了家门就看到这个纸条,看样子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说完把一张纸条交给洪兰。
洪兰接过纸条,上面写着:想救人,打电话15298334206。报警后果自负!
2
洪兰洪强是母亲独自一人拉扯大的,母亲从未说过关于父亲的往事,洪兰对父亲知道的很少。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父亲虽然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但给他们兄妹留下了一笔钱和两套房子,写得都是洪兰的名,十八岁以后就能取出来用了。
洪兰记得很小的时候,母亲特别喜欢打麻将,经常夜不归宿,麻将桌只要有三缺一的情况,别人一个电话母亲就能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跑去搓麻将,一搓就是一个晚上。
洪兰经常夜里等母亲回家,她害怕黑夜,有天晚上母亲接了一个电话,让她记忆深刻,因为正是这个电话,让母亲戒了牌瘾。
那天,母亲搓完麻将回来已经凌晨三点了,电话响起。
“喂,你还有脸打电话给我?”
洪兰听不到对方的声音,只听见母亲一句句的叫骂。
“赶紧让那野种从我眼前消失,我打麻将碍着你什么事儿了,养了这些年还不够?你欠老娘的东西凭什么要给她?你信不信我哪天掐死她!”母亲怒吼道。
母亲又说:“你能不能别提麻将,老娘唯一的兴趣爱好要你管?我就算输光关你什么事。”
过了半晌,又听母亲开口道:“你铁了心要这么做吗?”
最后一句,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洪兰没听太全,大概意思是,行,你厉害,你会算计,老娘大不了等她个十几年。
那晚以后,母亲便开始戒瘾。后来麻将终于戒掉了,她也成功从一个泼妇变成了怨妇。
哥哥洪强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从小到大坏事没少干,近几年又迷上了赌博,经常把母亲的生活费偷去赌的一干二净,洪兰一向看不惯洪强的所作所为,母亲也不加以制止,只会一味的纵容溺爱。然而,母亲对洪兰却是苛责至极,一点小错误也能大发雷霆,有一次,桌上放了母亲买菜剩的几块钱,哥哥和她嘴馋偷偷拿去买了零食,母亲回来质问俩人。俩人都花了钱,明明哥哥花去了一大半,如实招出后,母亲却对洪兰不依不饶,照着屁股打了好几巴掌,还罚她不准吃晚饭。而哥哥,她连骂一声都没舍得,还烧了鸡腿给他当晚饭。
洪兰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她实在和哥哥比不得,母亲对待两个孩子的态度天差地别,洪兰认定了母亲重男轻女。
洪兰在这样的氛围下长大,考上了大学。今年19岁,上大二,本来以为上完大学找个工作,日子也就平淡过了,无所谓母亲的态度,可这件突如其来的“绑架事件”,让洪兰精神紧绷了起来。
3
洪兰照着纸条上的电话打了过去,立马就通了,可是对方并没有说话,而是挂断了。过了一会儿,一条短信进来:到伯夜ktv。
最近,洪兰一直种被人监视的感觉,或许是哥哥被绑架后她有点草木皆兵了吧。母亲对洪兰不好,哥哥也是个败家玩意儿,但终归血脉相连,洪兰还是冒着风险去了ktv。
她按照指定的地点进了包房,嘈杂的歌声,昏暗的灯光,还有那些陪在老男人身边卖弄风情的小姐,洪兰开始后悔来到此地了。
只是,洪兰扫视了包房的每一个角落,也没看到哥哥的身影,也不知道这屋里几个人中谁打的电话,索性就出了包房,在门口等着,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人都没见到就回去吧。
果然,没对久,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男出来了,面相很不和善,看到洪兰说,我是东哥,洪强是你什么人?”
洪兰:“我哥。”
东哥:“哦,那请你自己看。”说完一沓资料扔给洪兰,转身进了包房。
洪兰怔怔的打开资料,是一些欠款协议,纸上清楚的记录着洪强的赌债。原来这洪强是赌上瘾借了高利贷,借的还不止一两次,人家想出这种方式要债来了。
回家后洪兰把资料交给母亲,她一看差点厥过去,要还款八十万,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母亲嚎啕大哭,洪兰看着这情景不由得苦笑:你自己惯的好儿子现在哭给谁看。转瞬又在心里划过一丝凉意,在心里对母亲说:你什么能这么担心我啊,哪怕是把对哥的爱分给我百分之一。
4
母亲开始筹钱,可亲朋好友拿出的钱比起高利贷简直九牛一毛,母亲焦急的直跺脚。洪兰不忍心了,她知道父亲留的存款,本想着用这钱以后给哥哥结婚或者救急治病什么的。他们几个可能大半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之前母亲和哥哥曾多次要她把钱拿出来分了,她都没有同意。她能想象得到,一旦那个赌徒哥哥和视儿子如命的母亲拿到这钱,恐怕很快就会打水漂。
母亲哭累了就说,:“兰啊,现在你哥都这样了,你把你爸留给你们的钱拿出来吧,救救你哥,你就大发慈悲,你是好人,会有好报的。”
“妈,那钱,我还想存着给你养老呢?”
“可是,你让你哥怎么办呢,他会被折磨死的,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妈知道你不不惯你哥,可你愿意眼睁睁看着妈死吗,妈养你这么大,这点要求你就不答应吗?”话还没说完,就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一支老泪纵横的大猩猩。
洪兰也不是没想过用这笔钱救人,可听了母亲的话,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
说来也巧,父亲留给兄妹俩的存款刚好也是80万,不多不少。哪有这么巧的事?洪兰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母亲一直缠着她求她,她还是去见了放高利贷的那人。
事情发展的极其顺利,她见了东哥,提了钱,换了洪强,资料手续一撕便作废。
5
洪兰告诉洪强:“咱爸留的钱一分都没了。”
洪强一脸不以为然,还很笑嘻嘻:“没事,钱乃身外之物,老妹,哥哥再次谢谢你了。”说完哼起了调子出门去了,洪强的话在洪兰心里掀起了浪潮。
母亲脸上的笑容和洪强如出一辙,母子俩人今天都格外的高兴,丝毫没有破财后的焦虑。
母子俩的高兴和洪兰的落寞显的有点不协调,她什么话也没问,转身离开了家。
走在冷风中的洪兰苦笑着在心里暗暗发问:这个视钱如命的哥哥也会说出不在乎钱的话吗? 又安慰自己:虽然钱没了,但至少还有房子,以后不至于睡大街,只要以后顺顺当当,这事就翻篇儿。
回到学校钻进宿舍,洪兰回想她的这19年: 小时候兄妹争吵母亲从来没有一次站在她这边;家长会上母亲只参加哥哥的;甚至收到同学欺负的洪兰向母亲哭诉告状寻求安慰时,母亲也是冷若冰霜的说一句:哭什么哭,烦不烦;哥哥坏到用玩具刀划她的手母亲也不在乎;初中时的第一次例假吓哭了她,母亲也只是不耐烦的说一句:那是正常现象,放心,死不了,甚至连卫生棉都没教一下怎么用。
一桩桩,一件件,当洪兰审视完曾经的经历,她确定了一件事,然后又如释重负般苦涩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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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平淡的过了俩月,这天,哥哥来了电话说:“妈摔倒了,伤到了腰椎,不马上手术可能会引起瘫痪。”
洪兰在潜意识里不想管这个养母,又没有证据证明她不是亲妈,无奈,人的冷漠总不至于用在病人身上,先去看看再说。
洪兰来到医院,洪强向她解释了母亲的病如何如何严重,治疗如何如何麻烦,说到底都是在谈钱:这个治疗费要多少,那个手术费缺多少,护理费也不便宜之类的。
洪兰说:“那你看着办好了,我手头没钱,无条件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洪强说“你怎么说没钱呐,你不还有爸留的房子吗,卖了给妈治病呀,妈都这样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洪兰说:“爸也给你留了一套,也是你妈,你卖了治呀。”
洪强说:“我的房子我以后结婚要用,再说还要给妈养老,你嫁了人什么都有了,妈养你这么多年,你不能昧着良心啊。”
昧着良心? 呵? 洪兰一阵冷笑,她开始看不起这母子,那是两张有着同一颗黑心的脸。
可洪兰并没有表现出来,她跟洪强说:“房子卖给东哥吧,我听说他搞房地产,给的价钱高,两套都卖了吧,现在是房价黄金时期,你的卖了换个小户型,还能转到点钱,我的卖了给妈治病。”
洪强高兴的跳了起来:“妈有你这么孝顺的女儿真是她的福气,好妹妹,哥以后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1”
7
自从答应卖房之后已经俩个多月了,母亲在医院的治疗并没有进展,只是挂点营养液和葡萄糖水什么的,可是一见到洪兰就说这痛那痛快死了。
这天下午,洪兰参加完校园联谊会又照例来医院看母亲,因为顺道,所以没有通知哥哥要过来,走到病房门口,洪兰的脚步停住了,病房内的洪强说:“妈,东哥同意买房了,过两天就签协议,全款啊,这下发了,哈哈哈哈。”一阵讨厌的笑声从房内直击门口钻入洪兰的耳。
母亲说:“那狐狸精的女儿我算养到头了,这些年真是活受罪,我看见她样儿就能想到那狐狸精的恶心样儿,要不是你爸留的那钱,我能让她叫我妈? 强啊,赶紧的,房签了字你就跟她说明了,我再不想看见她。”
“妈,你着什么急呀,放心,她还有利用价值,完了我把她卖给东哥,东哥就好这口,说不定又是一笔。”洪强阴险的本性在他嘴里搅动着。
“这一天躺的,我心累,又没有什么病,装了几个月了,简直就是找罪受,其实,我也不愿意看到那姑娘流落街头,但她妈迷惑走你爸,我就恨的发怵,丫头没错,错就错在她母亲当了小三,生下这个私生女,哎,算了,她欠我们母子的,别想那么多了,你催催那东哥,赶紧签子拿钱,我早解脱。”母亲说。
洪兰在门口听着对话中的母子,只觉得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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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一阵酸楚的泪夺眶而出,嘴角僵硬的笑容和麻木了的心,让洪兰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丑,叫了19年的母亲竟然是原配,自定义的掌上明珠原来是私生女,父亲留下的唯一的钱的房子也都被相继夺走,19年只是为了利益而存在于那个家。
母亲对她的养育之恩只是为了父亲留下的钱,亲生母亲,狐狸精,小三,“为什么要生下我,为什么让我从一出生就被打上私生女的标签”,洪兰一边嘀咕一边走路,“不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也就算了,还让我活的这么狼狈,这就是你们激情过后要我付出的惨重代价吗,为什么,抢别人丈夫,害了人家原配,却要用我的人生买单。”她越想越委屈,踉踉跄跄的不知道走了多久,思绪里全是19年卑微的存在于那个家的耻辱。
叮~一声大喇叭刺醒了悲痛中的洪兰,她忙看周围,原来自己闯了红灯,现在正在马路中间,一位司机正在破口大骂:“要死死远点,别害我们,走路不长眼睛呐。”
洪兰忙收拾情绪,跑回了人行道。
转过街角,洪兰笑了,笑的很放肆,她终于解脱了,不用面对那讨厌的母子了,终于心安理得的离开了那个家,魂牵梦绕的身世也不必好奇了:我是狐狸精的女儿。
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东哥给她的别墅:洪强,别高兴的太早,我还没签字呢。
洪兰在心里盘算着:上次你们母子联合东哥掳走的钱就当是我报答你们19的养我之仇,这次的房子你们就休想了。
原来,自上次存款被算计以后,洪兰就偷偷单独找了东哥,东哥的条件是:说出实情也可以,但是要洪兰献身。
洪兰没答应,而这次又算计到了房子,洪兰就知道走投无路了,她必定会让那母子逼到睡大街,所以她第二次偷偷找到东哥,答应跟他,才终于知道了哄强和母亲演假戏骗存款的事实。
她在别墅里,悠然地跟东哥谈起,房子要拿到手,钱可不能给他们,上次的80万就算了吧,就当是相识一场,礼尚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