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斯爆炸后,他拣了个天大的便宜――一条命,付出的是一双眼珠的代价。
这年他三十五岁。
上有一双没有劳动力的父母,下有一双待哺的儿女。
但他是多么庆幸啊,庆幸爆炸发生时,被石头崩坏的是眼珠子,而不是命根子。
做矿工的时光是苦闷的,上工的时候累的屁股都要垂到小腿了,可一躺床上就屁颠屁颠的想老婆。“那个地方”是他的向往,可他从没去过,他舍不得那个钱,一家人指望着呢。就憋着。晚上睡觉时就不自觉的梦遗,放空炮,床单一团脏。
室友取笑他,说他就会打空炮,说他是“地对空”。
眼睛瞎了之后,他好像看清了命运的真相:以前他是一头猪,对老婆而言,他是头被骟的猪。等放完了空炮,他就被当肉卖了,换了补偿款。
他要换个活法,他也有这个资本――那笔补偿款。
这笔补偿款他全给了家里,这个资本让他褪出旧壳,焕出新生。
他出门寻找他的自由,新生去了。
残疾不等于残废。
他学了推拿,由一个残废变成了残疾,正常的残疾人。
推拿这活儿,累。对矿工出身的他,轻松。拿资格证,难。可一百一十三个兄弟一起死这事煤矿都做到了,还有什么难的。于是资格证被钱和烟给搞定了。
上岗了,他卖力的工作。
拿着第一份工资,他就摸进了“那个地方”。
他要当皇上。
皇上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那么他的目标就是:嫖够八十一个女人。
他不管这叫嫖,皇上哪有叫嫖的,叫翻牌子。于是付钱时,他也叫:赏。
小姐也觉的这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他是有后怕的。上班时,他摆脱不了跟兄弟们在井下的那种错觉,黑暗的。睡觉时,他得在床边放根棍子,醒来时就拿起来往上捅捅。捅着屋顶了,才放心了,哦,这不是井下。
他仍是孤独的。
他有着三十五年正常人的生活,他硬插进了盲界,他没有盲人的心性与习惯,没有盲人的历史,他不是盲人的“自己人”。
他在盲界,漂着。
他搭上了一个同事,盲人小伙,还挺帅的。
为什么搭,因为他要救帅小伙。
搭救搭救,不搭怎么救。
为什么救?因为小伙喜欢上了女同事,这个女同事是男同事的老婆,大哥的老婆,是嫂子,求之而不得。
怎么救?他领着帅小伙去了“那个地方”,把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妃子”给了这盲人帅小伙。
这个“妃子”有个好处,床上哄死人不偿命。
帅小伙还是雏呢。手忙脚乱的。
出去了,帅小伙觉的倍儿轻松,所有的苦闷都解脱了。
年轻的身体还是会“苦闷”,去那个地方的次数就多了,他从来只上这个“妃子”的“钟”。
这个妃子……还是说这个姑娘吧,老用引号怪麻烦的。
这个姑娘是从“大地方”过来的,因为长的不漂亮,干不过别的小姐,被人嘲笑,气不顺就来了这“小地方”。小地方的来嫖的男人,除了有幅好身板,啥都没有。但是姑娘们都希望发生点故事,这个帅小伙给这个姑娘开了一篇。
多帅啊,多痴情啊,多专一啊。
这姑娘喜欢这种被别的小姐打趣的感觉,光荣着呢。
她不自觉的要爱上盲帅小伙了。
她讨厌男人们事后的那种沮丧的、空虚的目光,与之前的烔烔的满是精神的目光生死之差。
精尽了,就剩神亡了。
这个盲人帅小伙的目光却是清澈的,是亮的。
她时不常的想他了。
婊子怎么能有情呢?婊子不能有情。她告诫自己。
有一天,帅小伙对她说: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她曾经也对一个男人说过:你只能对我一个人好。
她懂那份心,她动心了。
干这行的,非常饿渴。她迫切的想要高潮。
他们全身心的,热火朝天的。
警察站身边了都不知道:还插呢,还插呢。
帅小伙辞职了。
推拿店聚会,他一个人先喝上了,一沾酒话就多的一个人,只是沉默的喝。
他后悔,不该领小伙去那个地方。
我是让你嫖的,你爱什么啊?!
有些人不能去那个地方,去了就得遭难。
有些人,爱一次就遭一次难。
对付命运行之有效的唯一方式是――认。
这是一个盲人瞎说的。
Ps:这是小说《推拿》里的一个故事,我挑了个自己最喜欢的情节写了一遍。这么好的书,昨天看完了到现在也没个人让我讲讲,憋死了,只能写了。
有多少人能有决心又有机会把自己重新来过。
那些流行的一闪而过的小说,跟好的经典的小说,都写性。但一闪而过的小说写性,给人更多的是原始反应,潮落了就落了就空了,是为性写性,是机械性。而好的小说写性,让你暖和让你悲凉让你疼痛,是情节性是人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