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我们怎么“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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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两个通宵看完《人民的名义》,最打动我的角色,是祁同伟。
没错,我用的是“打动”这个词,甚至用震撼都不为过。
祁同伟在整个剧中的热度是逐渐升温的,在前半段的时候,我的目光和广大网友一样,被一心捍卫GDP的达康书记深深吸引。直到剧情逐渐铺展,祁同伟在汉大操场上的惊天一跪,我的心思逐渐转移到了祁同伟身上。
再等到祁同伟一身休闲装,和高小琴在山水庄园的高尔夫草坪上抑扬顿挫吟诵那首《天局》,借高小琴之口喊出“胜天半子”的豪言时,我已经彻底被祁厅圈粉。
直到此时,我才算是真正看懂了祁厅这个人,也真正理解了他的所有逻辑和举动。继而欲罢不能,一气呵成将全剧看完。


胜天半子.jpg

1.祁厅长的骄傲与信仰

解读祁厅的第一个关键词,便是“骄傲”。
胜天半子,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要的是整个世界在我面前低头。”
祁厅要与天对弈更胜半子,他要压整个世界一头。
这是一种近乎疯魔的偏执。
便如他最后一刻开枪射向自己口腔之前所说的那句:“在这个世界上,没人可以审判我!”
他要压一头的世界,包括权力,包括金钱,包括他的恩师高玉良,他的妻子梁璐,他的学弟陈海和侯亮平,以及当年对他有大恩的陈阳和陈家,更加包括的是那个过去的极度自卑的祁同伟,更准确的说,他想压住的是所有人心底里对曾经那个穷困的祁同伟的同情,以及他们所有人对那个下跪的祁同伟的鄙夷与蔑视。
他想要的是一个平等的地位,一个在别人心底里能够被正视而不是被俯视的祁厅长。
当年的事情,在他心底里就是一块永远无法愈合,触之便痛入骨髓、浑身颤栗的伤疤。
这时候,我便能理解,祁厅被大家诟病的“不懂报恩”的低情商自何而来。
报恩,是晚辈向长辈的礼馈,是弱者向强者的谢意,是低声软语向正襟危坐的唯诺。
至少,在骄傲的祁厅看来便是如此。
而如此的报恩,对那个在汉大操场下跪后的祁厅来讲,是万万做不到的,因为在下跪那一刻,过去的祁同伟便即死去了。
跟着死去的,还有祁厅本来对这个世界所抱有的幻想、对陈阳的诚挚爱情以及恩师高玉良所培养出来的法学系高材生所具有的满腔正义。
他的骄傲便是源于此刻,源于跪在地上时,后背所能感受到的一道道刺地肉痛的鄙视目光。
这是一种疯魔般的骄傲。
他的信仰也源于此刻,那就是他自己,他不再信仰正义,不再信奉奋斗,他开始信奉权力,开始信仰自己,信仰一个利用权力逐步往上爬升的自己,无所不用其极。
此刻,他人性已灭,魔性已起,他要胜天半子给自己封神,也自此便踏上了他的成魔之路。
想起了贾平凹的那句:神圣是真正的孤独,走向孤独的人难以接受怜悯和同情。
所以,还谈何报恩,报恩即意味着承认怜悯与同情。
一只被当做宠物狗呵护的野狼,有一天吃了主人,不是不讲恩义,而是捍卫狼的尊严。
他也懂恩情,但此生他要的是尊严,下辈子,真的成了一只狗狗,再来报答前世恩情。

来世再报.jpg

2.祁厅长的孤独

祁厅是孤独的,孤独得令人心痛。
祁厅又是倔强的,倔强的令人同情。
祁厅总是要独自面对命运的嘲讽和捉弄。
祁厅长哭坟、祁厅长刨地,一度成为刷屏的笑料。
越是众人所指的嘲讽和讥笑声中,越显现出祁厅孤零零的身影。
还记得刨地的那一幕,沙书记和陈老从身旁经过,祁厅上前逢迎地打招呼,却直接被无视,我们无法想象一个自尊心如此之强的人当时的心理活动。
当然,大多数观众当时看到这一幕心里亦是充满不屑和讥嘲,包括我在内。
但是此时此刻再度回想当时的场景,心里涌起的却是一股同情和不忍。
都说祁厅情商太低,怎么能做出哭坟和刨地这么二乎的事情呢?甚至一度怀疑如此低的情商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厅长的职位上的。
其实,并不是祁厅情商太低,而是祁厅决心胜天半子自我封神之后,根本不会考虑情商这回事。
哭坟,我相信高书记所说,祁厅当时是触景生情,想起自己亡故的堂兄,毕竟祁厅对待自己家人的纵容与爱护已经超出了常人所能理解的程度。
刨地,那是祁厅试探性的行为,仅此一次而已,而后再也无它。
说祁厅到最后在高玉良这个靠山面前表现出动摇也是情商低的表现,我更加不赞同。
高玉良并不是祁厅的靠山,而是已然被祁厅牢牢绑定在一条船上的鱼,根本无需再度维系,何来情商可言。
说到底,还是孤独,一切都是靠自己。
既然如此,那便放开手脚,无所隐忍,不谈情商。
所以,后面的死保程度、作局鸿门宴欲狙杀侯亮平、包庇轮奸犯亲戚、与高玉良顶风争吵等等事情也便是顺理成章,这不是傻,不是情商低,而是孤独的祁厅倔强的骄傲与满腔的不屑。
还好,祁厅身边有高小琴。
看到深夜相拥而泣的那段,深为感动。
高小琴和祁厅能走到一起,和他们相似的经历有很深的关系。
祁厅求学时买不起鞋子,第一双球鞋是陈阳所赠,高小琴高小凤姐妹当初离开家乡亦是双双赤脚,没鞋可穿,单就此一点两人便可心心相印。
再加上高小琴更加屈辱的遭遇,被赵瑞龙和杜伯仲双双猥亵,三次人流,在这样的屈辱中,祁厅是她心中的山,坚强而伟岸,反过来,她也是祁厅的海,温柔而包容。
也许祁厅生命中少有的安宁便是在高小琴的臂弯里。
她们都是孤独的,这种孤独的来源是他们骨子里所属的底层劳苦大众的基因。
她们代表的是一个阶层,这是天然的鸿沟,无法跨越。
即便如此,两人心意相通,高小琴仍然并没能全部懂得祁厅。
她不懂得祁厅的荣耀。
当然,其他人更加不会懂。


来自底层的现实.jpg

3.祁厅长的荣耀

纵观全剧,待到真正读懂了祁厅,我发现祁厅心底里有两样东西在珍藏。
荣耀
祁厅的荣耀来源于当年的孤鹰岭缉毒,身中三弹,以一己之力撑到最后,直至毒贩被一网打尽。而后,祁厅立功受奖,被封为英雄。
那次立功受奖,是祁厅在全剧里真正笑的最灿烂的一次。
因为那时候他面对的是真正的肯定和赞扬,没有丝毫的怜悯、同情,他终于可以对等地面对大家,并受到大家的仰视。
可是,英雄被现实击溃,并没能因此而调到他心爱的陈阳身边工作去收获他期待的爱情。
也是那一次,现实把他再次踩在脚下,铸就了后面他的疯魔之路。
但不管怎样,那一次的荣耀在祁厅的心底永久被珍藏。
而这些,高小琴也并不懂。
也正是因为这份荣耀,祁厅最终选择孤鹰岭作为自己生命的归处。
因为,孤鹰岭,才是他距离自己心中的自己最近的地方。
还记得,他逃亡至孤鹰岭,当年救他的大爷说了句“是不是又遇到过不去的坎啦?”
由此可以看出,祁厅不止一次的来过这里,而且每次都是遇到过不去的坎时,独自前来,孤独落寞,但是来了却能获得新生的力量。
高小琴说,祁厅双手开枪,可以在十秒内打掉十几个移动靶,这是多么强悍的枪法。
更不用说在孤鹰岭下,停车后,用狙击步枪一枪打掉盘旋在半空的老鹰。
这么多年,祁厅对自己的武力值始终磨炼保持在巅峰,这也是孤独的祁厅给自己的最后一道保障。
也许,在持枪作战时,祁厅才是自己真实期望中的祁厅。
也是对这份荣耀的看重,让我被祁厅彻底圈粉。
那首歌谣,祁厅流着泪哼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祁厅毕竟是警察。
祁厅毕竟做过好警察。
祁厅毕竟还是想做一个无上光荣的好警察。
这是祁厅的荣耀,是祁厅埋藏在心底里,永不磨没的自我尊严。
可是又有谁真正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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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正懂得祁厅的人

真正懂得祁厅的人,是侯亮平。
也许,侯亮平并不理解祁厅的疯魔般的骄傲,但是他懂得祁厅心底里珍藏的两样东西:荣耀
这也是为什么在最后,所有人都不知道祁厅去了哪里,而侯亮平知道孤鹰岭。
这也是侯亮平到了孤鹰岭之后,劝导祁厅时只用了一句:“老学长,我来带你回家!”便即击溃了祁厅的心理防线。
没有同情,没有怜悯,更没有高高在上的俯视,而是出自真心的喊出老学长,并且要带他回家。
祁厅此刻心里是温暖的,也是愧疚的。
对不起你,便把命给你罢了。
只是侯亮平没想到祁厅的骄傲到了如此之程度。
他没有真正理解祁厅胜天半子的信念是真的用生命在和老天博弈,也没有真正理解那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可以审判我!”是祁厅在用生命捍卫自己的尊严。
饮下的那颗子弹,是祁厅对自己的一生唯一的终结方式。
所幸,有侯亮平最后喊出那句:“老学长,我带你回家!”祁厅死的并不憋屈。
相反,我相信,祁厅在死的瞬间,心中是对猴子的谢意与歉意,同时也是对自己骄傲 一生的交代,可能他想着:终于到来世,报答陈家的恩情。


诚然,祁厅罪有应得,是个大恶人,但他亦是条汉子。
可叹,在腐败的政治局势当中,底层的劳苦大众想获得公平公正的上升通道是多麽的不容易!
辛哉,我们生活在大力反腐的时代。
可怜,祁厅生错了时代,若是在乱世,必是一方枭雄,若是在若干年后反腐成功的朗朗乾坤下,祁厅亦会收获他本应有的爱情和美满幸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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