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个村庄也需要守护的话,那么这个守护大将一定非狗莫属了。每到一个村庄,你是开着小汽车,还是坐着班车;又或是徒步,骑着摩托车来的,迎接你的首先是狗。它小跑到你的身边,嗅一嗅,倘是闻到了与这个村相符的味道,便会自行离去;若是发现了不一样的气味,那就要吼几声以示警戒——这里不容你撒野,就是走开了也会远远地观察你的一举一动。它可不怕你。
住在村头村尾的人家里必定有狗,因为邻居少,主人干农活去了,于是这看家的重任交给了狗。没人来,狗就躺在门口,偶尔闭目养神,来来日光浴;有生人了,就起身走近,叫几句,确定不会有威胁,再回到原地。这狗看的不仅仅是它的主人家,还有整个村子。它可是在保卫村庄的前线上放哨,不能随便离开岗位的。当然,要是主人在家,狗就可以出去溜达了,狗也要交际也要谈恋爱嘛。
一大早人们要是关好门,出去干活时,狗会随着一起出去,一路护送。如果主人在田间劳作,路边放着主人的车等事物,它就会守在这些旁边,半蹲着、躺着、站着,还时不时地望望远处的主人。在阳光底下,在青山绿水间,一片安详静谧。等忙完了,再一起收工回来。
狗也有让人生烦的时候,尽管它是在干着保家卫村的大事业。村里来了生人,狗不停地大声地吼叫着,想要驱赶,但是它这一叫妨碍了人们午休,人们不免会抱怨,“没玩没了,我还要睡会下午得去做事呢”。要是还惊吓了小孩,闹出了哭声,就得挨一顿骂了,“叫什么叫,死远点,把我家妹妹都惹哭了”,狗好心办了坏事。有时,它也会有侦察失误的时候,人们就会大声斥,“叫什么叫,不认识吗,走开”,然后灰溜溜地跑了。其实,真应该给狗颁发个“最佳敬业奖”的。
狗是人忠实的朋友,人这么评价狗。可不是嘛,在村里头,它帮着看家、看家产;在城市里,还是人们的宠物,填补了无数人的情感需求。自然待遇也是极好,城市狗命好啊。不过村里的狗是不知道的,要是知晓的话,它会不会跟人一样有羡慕嫉妒恨的心情?或许人家根本不屑,“老子才不要去给人当什么宠物,老子自由自在,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方圆几十里都是我的乐园”,有魄力,狗就要有个狗样。
说起宠物狗,我在村里倒是见过一只。一日,经过别人家门前,突然窜出一只小狗,把我吓一跳,挨在脚边,双眼望着我,透着可怜样,而原本很白的皮毛非常脏。我走一步,它跟一步,还用小脚抓我的裤子,轻轻推开,又过来。旁人说它是要亲近呢。主人把它赶走了,等我折回时,它又绕着我转一圈又一圈,是想要我和它玩吧,可惜我素来对动物没有特殊喜欢。“你来错地方了,这是农村,粗人生活的地”,主人说是她女儿带回来,留在了家里。“宠物狗成了土狗”,有人说道,众人发笑,还是孤独的土狗。
狗虽说是人忠实的朋友,可没说人是狗的忠实朋友。人是狗的朋友,这在村里也是不被人承认的,即使它和人一样都是村的子民。人向来只给狗一点粮食,说是把它喂饱了,狗自己就丧失了生存能力,当然根本原因是人不大方不舍得。在吃上,狗的待遇还比不上鸡鸭,为什么,因为鸡鸭会生蛋,到了年底还能有鸡鸭肉吃。不过我敢肯定,狗是不会和鸡鸭比的,狗会说,“我是畜生中的高级畜生,我寿命长,不会被宰,我还忠诚于人”。是,狗是有尊严的,它有眼泪,家里谁去世了,它会悲伤。狗死了,也能体面的下葬,入土为安。村里的人对狗肉有着忌惮。
那吃不饱,怎么办?村里的狗不矫情,小孩大便了,大人一吆喝,狗便会过来吃了它。你家里要是炖了排骨,吃剩的骨头对狗来说就是美味。你把饭菜给它,它还不吃,可是丢几块骨头,它十分乐意。以后每次到饭点,就会来你家走走,如果没有,你直接对它说没有就是了,它能听得懂的。人不会对狗说狗骨头、贱骨头、狗改不了吃屎,而是把对狗的鄙视用在了对人上,人其实更鄙视人。
狗,在天地间,在村庄田野间,走荡撒野。村子要是没有了狗,村就岌岌可危了;村子要是没有了狗,村就不热闹了;村子要是没有了狗,那绝对不是一个完整的村。狗,已然是村文化的符号,质朴的、野性的、自在的。
想象,夜晚所有的狗站在村的不同地点来一场仰天长啸,那是村的御林军在与自然交换信息,它们在说,“我们的力量足以守卫这个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