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山是北京西郊著名的皇家园林。玉泉水从山下的隙间喷出,点缀着山色,滋润着京西大地。自古以来,文人墨客留下了许多赞美玉泉水的文章。明代万历年间沈榜在《宛署杂记》中写道:“泉出石罅间,因凿石为螭头,泉从螭头喷出,鸣若杂珮,色若素练,味极甘美。潴而为池,广三丈许。”由于玉泉水质甘清,清乾隆皇帝曾赐予“天下第一泉”的美名。不但皇宫内饮用水取自玉泉山,皇帝出京巡幸、围猎时亦载玉泉水以供御用,清宫御酒更专以“天下第一泉”玉泉水酿造。
清代,为保障宫中用酒,在光禄寺内设有酿酝署,专司酒礼之事城里西安门内,建有酒局,共有房屋二十四间,有六名酒匠、两名酒尉专负其责。用玉泉水酿造宫中御酒,原料配比与一般酒水不同。其酿酒配料大致为:糯米一石,加淮曲七斤、豆曲八斤、花椒八钱、酵母八两、箬竹叶四两、芝麻四两,可酿成醇美浓香的御用玉泉酒九十斤。
自乾隆朝酿制玉泉酒以后,宫中皇室平日及节日饮用、赏赐宠臣、招待国外使者,主要是用玉泉酒;就连御膳房做菜,也以玉泉酒做调料。清帝宣统逊位后,趋于衰微的逊清皇室因形势所迫,寻求用以往皇家享用的玉泉酒,办成一项官商合办的酿酒企业,以补贴逊清皇室经费的不足。
民国二年(1913)五月,山东福山商人朱东海瞅准时机,禀请逊清皇室在静明园(即玉泉山)东门外迤南,租用清宫官地二十余亩,兴办玉泉山啤酒汽水公司。引用园内玉泉水,招商十万元,每股五十元,地基及泉水作为一百股,“以昭尊崇皇室”。
同年九月十七日,逊清皇室还同意了朱东海又一次提出的租用土地要求,即将静明园宫门外迤南官地土山十余亩及附近苇塘五顷一并拨给。仍照前案,作为一百股,共计二百股,按照招商章程,合洋一万元,常年五厘行息,并按年份纳红利。苇塘归公司使用,俟改种荷花时,仍归原佃户承种,并发给执照。同时,朱东海向民国政府工商部呈报了股东章程,申请批准立案,很快得到了认可。朱东海经过一年的积极运作,共筹得股金五十万元,每股五十元,分为一万股。对于每年结算大账、官息开销、净利分派、退股、转让及过户遗失等的处理办法,也都有了明确规定。此外,还规定不准将股票转售与外国人等。
朱东海的啤酒汽水公司改造原宫中御酒配方,引进西方啤酒汽水的生产技术,很快酿造出第一批啤酒汽水,并首先送给逊清皇室品尝,计有:柠檬四箱、香槟一箱、香蕉一箱、樱桃白兰地一箱、橘子二箱、菠萝一箱。逊清皇室对朱东海亦给予赏赐。民国二年、九年、十年、十一年,均各赏他上等绸缎两匹。
朱东海的啤酒汽水公司生产走上正轨之后,在西直门外高梁桥一带建立了啤酒汽水销售点,一时间玉泉山牌啤酒汽水成为了京城达官贵人首选的餐桌饮料。朱东海不满足于现状,又大胆提出并实施了西郊皇家园林旅游业的构想。为方便京城百姓前往万寿山及玉泉山游览,他开办了电汽车公司。民国六年闰二月,公司正式运营,汽车站就设在高梁桥北头倚虹堂前面。
在开车通行之日,朱东海又向逊清皇室禀请于海淀设立电汽车修理厂一所,他提出:查海淀街花马圈有房十五间,系归皇室内务府主管,拟由本公司按年纳租五十元承租此项房屋,作为电车修理处所。
民国七年,前往西郊皇家园林各处风景点的中外游人川流不息。朱东海又拟在静宜园内开设旅游饭店一处,以为游人栖食之地。逊清皇室总管内务府大臣绍英等函复:该处系园庭重地,碍难照准。朱东海遂在万寿山东宫门外,牌楼以东至二道桥石路左右空地建筑饭店,并知照颐和园及步军统领衙门备案,规定每年交纳地皮租金一百元。
当时,逊清皇室对于朱东海的种种要求,几乎无不一一满足,甚至连民国政府已经占用了的地方,只要他有所要求,皇室也会设法转让给他。如民国十年正月初十,朱东海提出:敝公司自开办迄今,俱蒙皇室恩准成全。现查西直门内,有小街北口外大街路南九间楼房,经教育部借去为劝学所之用,于皇室毫无利益。他提出转租给他的公司使用,居然也得到皇室的批准,发给租用执照,而给的租金仅为每月现钱一百三十吊。
尽管朱东海向皇室要求取得的每一处地皮或房屋,均以租用付钱为口实并立字据为凭,但是,他付给皇室的租金,实际上仅仅是象征性的,而且拖欠租款的事也时有发生。随着玉泉山啤酒汽水公司业务的不断发展,公司与皇室的关系逐渐疏远。到民国十年十二月,该公司仅向皇室缴了三年红利,共一千五百元,此后就分文不缴了。这引起了皇室内务府的极大恐慌,担心皇权的丧失和发生债务纠纷,遂急忙与朱东海另商租佃办法。皇室提出,将水泉、地基、苇塘改为该商承租,每年缴纳租银五百元,皇室享有地主的所有权,将以前所定红股二百股一律撤销,并责令朱东海补清欠缴息银。至此,逊清皇室宣布:该公司一切权利义务及赢利亏本,皇室概不负责;将皇室签发给该公司的执照及招股章程,即行分别缴销,另行发给永租执照,以昭信守。如皇室需用此项水泉地基苇塘时,应即交还皇室。并要求该公司不得有租转及作为抵押情事,皇室也不再租与他人。至于本应缴给皇室的租金,每年如期缴纳,如有拖欠,即将泉地等完全收回皇室。这一情况表明,玉泉山啤酒汽水公司由与皇室合伙开办,过渡到由商人朱东海承租督办。
朱东海开办玉泉山啤酒汽水公司后,众商人纷纷相中了这一风水宝地,发生过多起为争夺泉水酿酒的官司。先是商人吴韵庭等拟在玉泉山墙外开设汽水公司,租妥民房数十间,置办了机器、瓶器酿造汽水,经朱东海指控于民国二年被取消。同年又发生朱东海指控商人郭砚斋等在玉泉山附近引用支流水设立汽水厂及各种酒厂为非法之事,并经交涉被迫取消。民国七年,又有曾彝进集资开设酿酒公司,引用泉水或玉泉山支流水制造酒品,被指控为“非法”而被取消,该公司不得不将酒厂迁至西直门内,曾彝进等为此公开发表声明:玉泉山水发源西山,河流袤延数十里,京西带商民日常饮用,该公司岂能据为己有。商等所设公司本指明制造南酒,水系取诸下流,厂非设于山麓,是与玉泉山啤酒汽水公司不相涉。
朱东海的啤酒汽水公司之所以能够独用玉泉水,自然与逊清皇室给予的种种特权有关,也与民国初年优待逊清皇室的政策有关,以至民间工商业仍不得不受封建体制压制,玉泉水仍由逊清皇室控制,优先受用,从中获利。但是,我们还应该看到朱东海作为一个商人,苦心规划、经营、兴办的玉泉山啤酒汽水公司,以及开辟皇家园林旅游线路,设置旅游饭店等商业活动,在当时已经初具规模。对北京今后经济及旅游业的发展具有一定推动和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