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在黑暗中醒来,虽然知道天还没亮,但他还是决定看看表,不出所料,又是凌晨四点。这已经是近两周以来的第10次了。他无奈地想:好吧,我认了。决定放弃抵抗,不再要求自己睡着。
焦虑,他每一次都知道原因,可是却拿它没办法。每次要进行公开演讲,或是办公室两位能干的助理将她们的聪明才智全部用于争斗的时候,他都会感到焦虑不安。因为后面这个原因,他曾试过大动肝火,也曾试过放下紧迫的工作,耐下心来和她们仔细梳理,可惜一切努力,均付诸东流。他一怒之下,解雇了两位助理,重新聘用了两位新的助理。事实证明,他又一次地踏入同一条河流。除了对这两位助理感到恼怒外,还使他心中再次升起挫败的感觉,对于他这样一位自诩事业有成的人来说,简直是不可忍受的。他很想对着她们拍桌子,吹胡子瞪眼睛。他昨天晚上就这么干了,却是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子,他知道儿子是无辜的,这让他更感挫败,同时还增添了愧疚。
每当焦虑的时候,他联想到两种过去常用的排遣方式,一种是电子游戏,另一种是性。前者越来越失去吸引力,后者则会使他在事后更加讨厌自己。他的妻子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沉醉于精神世界,并爱上了其中一位同道,自打那以后,他们的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他根本不想触碰妻子的身体,甚至对她感到厌恶。他排遣压力的方式是自慰,每次自慰后,他都感觉心情变得更加糟糕,眼前再度浮现出青春期自慰被母亲发现时的情形,非常尴尬,而母亲则是怒气冲天。虽然随着年岁增长,他知道那不是自己的错,只是年轻人满足自己性欲的正常方式,但那种罪恶感仍是挥之不去,现在有多了一层对妻子的怨恨。结婚后,他们的性生活一直不和谐,她认为他做得不够好,而他也心存疑问。当他从外面的多个女人那里求证后,认定那是妻子的问题。用他的心理医生的话来说,是她对自己的父亲,对男性充满了憎恨。
接下来该怎么让自己好过一点呢?在这样的迷思中,一阵闹铃的响声,将迷迷糊糊的他再度拉回意识的世界里,疲惫,他真不想就这样被吵醒,可是天已经亮了,日子还得继续,尤其是公司还有许多事务等着他处理,而由于两位助理间的战争,许多事情都被延后了。这种战争使得怒气像乌云一般,笼罩着办公室外间(他在里间办公,而两位助理则在外间)。他甚至担心这朵乌云继续扩大,将整个公司都盖住。
……终于将所有的事务处理完,他倚靠在大班椅上,享受着片刻的宁静,经过短暂的忧郁,他还是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你好!晓明。”秦医生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刚开始认识秦医生的时候,他觉得这声音理智而冷漠,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声音变得熟悉而亲切,变成了自己最后的依靠。虽然他在医生那里预存了一笔钱,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得到咨询服务,但他极不情愿拨打这个电话,某种意义上,打电话意味着他又一次被生活打败了,要向外人求援。
他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要求医生给他一些明确的指示,让他的感觉能暂时好起来。医生建议他将自己的困境和各种感受写下来,统统写下来,冒出来什么就写什么,然后给医生发过去。”看完,我会给你回信的。“医生这样说。
“就这样?”他心中充满了疑虑。
“对,就这样。先别急着思考和判断,你做所以会找我,一定是想尽了办法却没能解决。是时候做些不一样的事情了,这就是一件。“医生说。
”好吧,你总是最了解我的。“他还是答应了,并在一番客套感谢后挂了电话。
把事情和感受写下来……,真有你的,这就是我花两百块钱得到的。看在已经花出去的钱份上吧。
写完信,听到邮件发出去时的”唰“声,他突然升起一阵畅快的感觉,他认为自己的感觉有点”脏“,这感觉就像上完厕所,按下抽水马桶按钮时的感觉。身体变得轻盈,像是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站起来,打开门,拿上伞,决定去路上感受一下春天的雨水和被洗净的空气,这对于生活在魔都的人来说,新鲜的空气就像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