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北京人心里都有他最爱吃的卤煮和炒肝店。但是说起炸酱面,估计大多数人都会说,我家里的最好吃。
若问起老北京炸酱面的前世今生,历史故事,我是答不上来的。只是一种印在记忆里的家的味道。和很多人一样,是从小吃到大的一种普通吃食。
通常都是炸上一大碗酱,可以放那好些日子,一年四季皆宜。夏天天气热,热饭热菜总是没有胃口,一大碗面条煮出来用凉水过了,放上菜码,盛上一勺酱,这么一拌,找个凉快的地方啼哩吐噜吸溜吸溜,一会儿功夫就下肚了。
炸酱和面,看起来简单的吃食,其实却有着万千的变化,酱不同,面也各不相同,加上菜码讲究个应四季变换,甚至配料的花椒油,辣椒油,芥末油,醋都各有不同。这也是每个人都会说上一句“我家里的炸酱面最好吃”的原因。
先说炸酱。我家的做法就是放上许多的肥瘦肉丁,小火煸炒,再放上用水和过的干黄酱汁放在一口大铁锅里,慢慢熬煮,直到水分熬出大部分,油脂全部煮出来,一大锅变成一大碗,就做好了。
听着简单,其实都是功夫活,自我有印象起,家里一直是奶奶来炸酱,每次炸酱,她都会搬个小板凳坐在阳台改成的小厨房里,守在煤气灶前,盯着酱汁冒泡泡,隔一会功夫,就要拿大铲子翻动一下,防止糊锅。说是炸酱,其实是熬出来的,直到最后水分耗掉,表面浮出猪油整个包住酱汁的时候,看起来才算是“炸”酱。
炸酱准备好了要等一会,面条才会开始下锅。刚出锅的炸酱浓稠鲜亮,散发浓郁的酱香。先趁热偷偷挑几个肉丁吃,咸香可口。大人们盛出一些,弄上黄瓜,辣椒蘸酱吃,新蒜下来的时候,再用酱拌上十几个蒜瓣,就是最佳的下酒菜,先喝些白酒啤酒聊聊天,等着面条出锅。
每家都会有自己独特的炸酱做法,去过别人家做客,单说炸酱所用的酱就不一而同。六必居的干黄酱,天源酱园的干黄酱各有千秋,还有偏甜口的喜欢放甜面酱的,偏咸口的还要加盐加酱油的。酱里面除了肉丁还有放鸡蛋的,放海米的,放香菇的。有爱吃稀酱的,也有爱吃偏干的,有爱油多的自然也有不喜欢油的。在家里经年累月的吃着炸酱面不断改良尝试的过程中,渐渐的就找到了只属于你家的最完美味道。
炸酱是个好伙伴,和很多吃食都很搭。搭在一起又不会完全掩盖了另一种食物原来的独特味道,有时候还会互相激发更棒的美味。
炸酱抹馒头或者炸窝头和酱豆腐臭豆腐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大葱蘸酱用炸酱会别有风味,凉水泡饭没有咸菜,就着炸酱也能吃一大碗。青椒,胡萝卜,白萝卜,芹菜,平常不爱吃的那些菜跟炸酱一起好像也就没那么难吃了。
上大学时为了省饭钱,就装一大玻璃罐炸酱带到学校去,偷偷弄个电锅煮面吃,和同学一起在宿舍里买些挂面放几叶生菜,拌上炸酱,一星期吃三四回,吃完回家再装一罐。那时这种偷偷摸摸的吃法,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再说面。面的做法更是五花八门。从面的种类到形状可以每天换着花样吃许久都不重样。
我家每个人的喜好就不同,所以每次吃炸酱面,都要分拨吃。外面的机切面,挂面,甚至方便面都可以做成炸酱面。当然还是家里的手擀面最好吃,宽点窄点,长点短点,软点硬点,锅挑还是过水可以随意挑选。只是给负责做饭的妈妈添了麻烦,每人一种要求,只能挨个做来一个个满足。
我爱吃面条,唯独配炸酱的时候总爱把面擀成宽条揪成小片,吃揪片。感觉只有这种方式的面才能让炸酱的美味最大的发挥出来。
奶奶还会做一种特别的面食,压饸餎,是用白面和杂面和成软塌塌黏糊糊的面糊,然后用一个带许多小洞的工具,架在锅子上,把稀面从洞洞里挤出去便成了许多小圆条,用铲子一刮,噼里啪啦都掉进开水锅里,变成一截一截短短的小面条模样。热热的捞出来配上炸酱,里面有特别的杂面的味道。
还有“拨鱼儿”也是有趣的面做法,面团装在大碗里,用筷子从碗边往里一点的点的地方压住面团一个边,筷子略弯再一拨,叭的一声筷子和碗的相互挤压力作用下,就挤出来一条面条,被筷子的一拨之力刚好掉在水锅里,叭叭叭连续的拨动,无数小白条像小银鱼跳入水中。
最后还得说说菜码。老北京炸酱面,菜码是很讲究的。但是各家也有着各自的特色。最常用的就是豆芽,黄瓜和大白菜了。按季节不同,还会有各种配菜。心里美萝卜,胡萝卜,白萝卜,芹菜,菠菜,韭菜,青蒜,辣椒,青椒,黄豆,芥兰,春天的各种野菜,每次吃,都会准备上这么三五种加在炸酱面里,随意选择,会吃出四季的不同味道。甚至还有配上雪里红,午餐肉,香肠,鸡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我爱吃面,除了炸酱面,其他各种面条都很喜欢。家人的手艺也各有千秋,总之我是很有口福。
西红柿打卤面的卤,最好是放黄花,木耳和瘦肉,即使不吃面,光喝卤我都常觉得美味的不得了,老爸常打趣让快关窗,说我喝完一会儿变燕么虎飞走了。
茄丝面和挂面是老妈的拿手绝活,无人能及。老爸的羊肉汆卤配绿豆杂面特别好吃,但是爷爷总说那是他教会我爸的。爷爷有事没事自己会琢磨弄些硬货吃,红汤炖牛肉,白汤炖排骨,吃肉大快朵颐,再用肉汤每人一碗面条,真是美味。
姥爷家的红烧肉面也是一吃则欲罢不能,小肉丁用酱油等各种调料一炒一煮,看着不起眼,不知怎么特别好吃。
然而我只记得吃,却没有学习到他们的手艺,一起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少,那些费心思费时间的,都不常做起了。后悔小时候没有天天吃,吃个够。
不管岁月流逝多快,面条始终会是我的最爱,毕竟我最拿手的菜就是煮方便面了。但我吃过的家的味道,却很难让孩子们再尝到了,当家人都逐渐老去离开以后,我只能舔着牙缝,在记忆里寻找最爱的那一碗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