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粮田》之官场博弈论

《天下粮田》宣传影视剧照

继《人民的名义》以后,央视播出的《天下粮田》成功扛鼎2017年度压轴之作。乾隆帝、刘统勋、张廷玉、铁弓南、孙嘉淦和以讷亲、潘八指为代表的反派之间,上演了一场保“田”为民的政治博弈。在这部基于历史改编的大戏中,谷山、大扇子、琴衣、杜宵、宋五楼等角色个性鲜明,与主线角色和矛盾相互冲突,情节写实处处却针砭时弊的映射当前的政治生态,因而从乾隆帝当政,刘统勋、铁弓南、讷亲、杜宵、谷山等人为官,铁箭飞、宋五楼俩翁婿经商看剧,别有一番感触。

故事起源于清乾隆八年的“金殿验鸟”,细查之下竟然牵出原户部尚书裕善在内的十大臣匿灾不报、贪绩婪财的惊天巨案,暴露出大清国粮田萎缩,百姓苦不堪言的现状。乾隆帝盛怒之下,要求朝中大员严查此事,皇后则力荐告老还乡的刘统勋担此重任。刘统勋回朝后出任户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奉旨查案,随后又查出了出鱼鳞册案、皇庄案、密折案等一系列大案,反腐驱邪势在必行。

“金殿验鸟”以后,为了解开案件背后的死结,刘统勋从宁古塔接回其得意门生杜宵、谷山二人相助,正邪双方之间的较量就此打响,而隐藏在朝中的那只神的黑手仍未显露端倪。在刘统勋一系列动作之下,三朝老臣张廷玉的势力被乾隆接机削弱,讷亲、孙嘉淦、铁弓南等朝中重臣态度不明,使得刘统勋孤立无援。天无绝人之路,钱塘富商、铁弓南亲家宋五楼的“宋氏官窑”和铁弓南之子铁箭飞经营的“寸土堂”进入视线,加之大扇子为父亲周伏天翻案所查获的真相,就此让刘统勋抓住了撕开系列大案的口子。局势逐渐明朗之下,张廷玉、铁弓南等终于下定决心不遗余力的支持刘统勋清除讷亲势力。

在求真相、保民生的过程中,刘统勋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亲信杜宵竟然为名利而叛变,亲密盟友刑部尚书孙嘉淦被罢官后疯癫无状,户部侍郎铁弓南为了上位而不择手段,加之讷亲、潘八指、铁箭飞、冯三鞭等魑魅魍魉的心狠手辣,养女琴衣不幸重伤中毒身亡,忠臣唐思训、梁诗正被陷害而遭贬黜,铁靴子“刘统勋”痛心疾首。正邪之间的较量,乾隆帝、讷亲、张廷玉、铁弓男、铁箭飞等各有城府,都在为各自谋划的局面铺路,可谓各有各的“鬼道”,因而造就了这部剧集的精彩。

吴京安饰刘统勋

刘统勋、张廷玉、讷亲、孙嘉淦、铁弓南等同朝为官,且为国之栋梁、朝廷重臣,然而结局却各有不同。先说说三朝老臣、清朝唯一一位配享太庙的汉族大臣张廷玉,他先后辅佐过康熙帝、雍正帝和乾隆帝,为开创“康乾盛世”功不可没。在《天下粮田》中,笔者认为张廷玉有三次盛聪明断,对局势把握到位保证了自己在朝中屹立不倒:第一是被乾隆帝接机削弱势力的机敏,第二是在讷亲成为军机大臣后遭到排挤的忍耐,第三是为保护刘统勋查案为揭露真相做了重要铺垫。

张廷玉为何被乾隆借机削弱势力?乾隆主政八年,天下粮田极度萎缩,百姓苦不堪言,而朝中又贪腐成风,身为三朝重臣、军机大臣的张廷玉未能及时陈情,肯定是有失察之罪,但乾隆并未急着对其兴师问罪,而是修剪其羽翼。乾隆深知,张廷玉虽然老成谋国,但三朝下来提携的门生也不在少数,朝局之乱象是否是“张党”所为还难以判定,但如果给张廷玉以机会,长此以往难保结党营私祸国殃民。为帝王者“宁可错杀绝不可放过”,尽管未握张廷玉结党营私的真凭实据,但是防范其只手遮天是很有必要的。乾隆生性多疑,亲身经历了康熙、雍正两朝的党争,幼年时又曾得皇爷爷康熙帝的悉心教导,深谙治国方略,朝局之稳在于平衡,哪怕是宠臣、忠臣也不可有任何结党营私的机会,否则恃宠而骄必然酿成大祸。

“张党”羽翼被修剪以后,此事就此打住了,乾隆并未对张廷玉严加追责。此时的张廷玉虽然有些意志消沉,但他似乎明白了乾隆这是在给他暗示些什么,很有可能是乾隆的“一石二鸟”之计,朝局之变有可能就要开始了。紧接着,讷亲补位成为军机大臣。张廷玉虽然心有不满,但他仍然接受了乾隆的任命。在张廷玉的心中,像刘统勋、孙嘉淦这样的为民忠臣才是首选,乾隆此时“舍刘推讷”必然是有所动作,大致是“上帝让其死亡,必先让其疯狂”的意思。乾隆为天下之主,讷亲素日为官为人如何,想必是有所耳闻。老谋深算的张廷玉知道,讷亲只是朝廷的蛀虫,但朝局之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此时贸然除去讷亲,根本无法将其党羽尽数除去,天下依然难有太平。于是,张廷玉决心将配合乾隆将这出戏演下去。

讷亲升任军机大臣以后,更加肆无忌惮的排除异己。讷亲的核心幕僚潘八指从兵部侍郎调任督察院左都副御史,二人更是狼狈围歼的设计了“密折案”将刘统勋的得力助手孙嘉淦罢官,又设计将户部侍郎梁诗正降为五品司官,浙江巡抚唐思训从正二品大员无端降为九品皂隶。看似讷亲一党的势头如日中天,他和潘八指得势以后奉行“杀一批,降一批,升一批”的准则,这样在朝中大洗牌可以牢牢的站稳根基。果不其然,张廷玉遭到了排挤,即便是更有年资的军机大臣,内里也说不上话。此时的张廷玉很是聪明,并未将讷亲的所作所为告知乾隆,否则就是让乾隆下不来台。张廷玉索性称病不参与理政,采用以退为进的策略,明面上让讷亲得势,暗地里则保护刘统勋查案。他深信,只要刘统勋一旦有所突破,讷亲一党倒台必然为期不远。

要知道,能在三朝帝王面前得脸,位居正一品大臣,几十年来恩宠丝毫未减,没点洞察先机、看清问题实质的本领是不行的。此后,张廷玉一直关注着刘统勋查案的进展,还派出自己的贴身侍卫保护刘统勋。然而,当谷山、唐思训二人带着刘统勋的密信造访张府时,张廷玉却避而不见,这又是为何?恐怕不仅是张廷玉以“无为”明哲保身,更是要保护了谷、唐二人免遭潘八指等人的毒手。知道得太多,又密谋有所动向的定然命不久矣。尽管唐思训为见乾隆面禀案情而跪死在宫墙之外,但此事与张廷玉避而不见并无直接关系。

事实上,乾隆为除去讷亲一党,明面上指派刘统勋负责此案,实则暗线又安排了傅恒去调查讷亲一党的其他罪证,足以说明乾隆之睿智在于“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这一出瞒天过海的的确确是打了讷亲一个措手不及,为揭露案情起到了积极作用。《天下粮田》中的张廷玉不仅是只老狐狸,深谙帝王心事,更是以装糊涂“和稀泥”为刘统勋查案和开垦荒地奠定了坚实基础。

王绘春饰讷亲

刘统勋是《天下粮田》中的绝对主角,但他并不是第一聪明之人。很显然,面对讷亲一党的强势与嚣张,张廷玉更为老谋深算,借力打力最终赢得良好结局。刘统勋是心系江山社稷的国家良臣不假,为人脚踏实地,用今天的话说“践行群众路线”,但他不适合在朝廷这个大染缸的谋生。这一点,乾隆看出来了,所以在军机大臣空缺的时候并为提携刘统勋入局;这一点,学生杜宵也看出来了,刘统勋是为天下百姓谋生,但用力过猛触动太多人的利益,容易被“讷党”碾压。当然,杜宵并不是“识时务为俊杰”,只是与刘统勋在处理天下粮田之弊的政治谋略不同罢了。

在《甄嬛传》中,雍正帝的生母德妃给甄嬛说了这样一句话,“有才而知进退者,福慧双修”,可惜刘统勋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天下粮田》中的刘统勋初次回朝表现出气势强硬,大有朝堂问罪之嫌。即便乾隆英明,但金殿之上当众揭露国家危亡、民生疾苦,不仅是大大的扇了列位臣工一耳光,更是对乾隆主政十年的辛辣鞭笞。这一局,乾隆对其动心忍性,张廷玉、孙嘉淦、铁弓南之流是要看“刘瘸子”到底能掀起多大的浪来。金殿宏论以后,刘统勋对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敌暗我明,这对于刘统勋要查案,肯定是极为不利的。

果不其然,讷亲、潘八指将黑手伸进了大牢,知晓个中原委的前户部尚书裕善在大牢被害,十大臣被明正典刑。刘统勋想要知道的一切,都随着这些罪臣下了地狱。此时,刘统勋却想着要查皇庄,他深知揭露大清国粮田危机的根本就在皇庄。这一点,张廷玉、孙嘉淦、铁弓南都明白,但是他们坚持不动的原因是时机不成熟。直面天下粮田危机和皇家圈地实质,必然是要触怒一大帮子皇亲贵族的利益,到时候要让刘统勋死的可不止讷亲一人,满朝文武、皇亲贵胄都绝不会放过他。

其实,刘统勋知道私查皇庄肯定是要惹怒乾隆的,但是他错误的以为乾隆已经明白国之危亡百姓危亡,必然到了忍痛割疮的地步。讷亲一党则更清楚,皇庄是乾隆的死穴和底线,谁要翻皇庄谁就是跟大清国的老祖宗过不去,没有哪一个帝王敢冒然背上背弃祖宗之名,任凭后世子孙评说,刘统勋这是在自寻死路。于是,讷亲一党朋扇朝堂借刀杀人。乾隆勃然大怒,满朝文武叫嚣着要杀了刘统勋。这时候,刘统勋终于聪明了一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刘统勋这一走,实际上“走”的是群众路线。他算是明白了,天下粮田的问题盘根错节,朝中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已非朝夕,要想改变这一现状,决不能直面问题除去痈疮。解决矛盾的方法有很多种,或直接或间接,但天下终究是天下人的天下,民生问题还是在民不在朝,只有百姓声势浩大垦荒才有可能与讷亲等贪腐之流对弈。刘统勋谎称自己回山东诸城老家养老,实则直奔浙江钱塘而去。粮田属江南最为肥沃,是天下粮仓,只有百姓动手垦荒才有可能丰衣足食。

事实上,刘统勋一走,多少在乾隆的心里留下了个疑问,天下粮田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只有出宫走一遭眼见为实才知道。这一招“引蛇出洞”,让所有人都没想到,当乾隆眼见百姓流离失所、衣不果腹、饥饿难耐之时悔不当初,这与他一心想要开创的盛世截然相反,刘统勋是对的。乾隆回京以后,秘召傅恒回京,从孙嘉淦之疯、梁诗正被发配着手查案,这才使一系列的栽赃陷害卑劣手段露出马脚,讷亲的丑恶嘴脸终于被撕破。

说到最后的结局,刘统勋辞官还乡隐遁江湖,这是在笔者预料之中的。刘统勋虽有济世报国之心,但朝廷终究还是太过险恶,养女琴衣之死、唐思训和梁诗正之贬、门生杜宵之叛,都终结于卑污之手,以他的清高是断然不屑在朝中“和稀泥”。当然,刘统勋也明白了,大清国粮田之危机,如果只凭一己之力,讷党被连根拔起肯定有所迟缓,最后真相大白于天下终究还是乾隆与皇后的“国家队”果断出手,张廷玉、孙嘉淦、铁弓南等的勠力同心,倘若没有他们的力量支持,恐怕自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天下粮田》之“金殿验鸟”片段剧照

从张廷玉、刘统勋二人的为官之道和官场哲学来说,注定了结局的不同,而孙嘉淦、铁弓南的为官之道又有所不同。相比之下,孙嘉淦很会“演戏”,铁工南本来就审时度势进退有度,但生了一个坑爹的儿子铁箭飞,最后演技实力派的孙嘉淦官复原职,想必未来也是一个“和稀泥”的高手。铁弓南则心怀愧疚大义灭亲,自杀而死。

在笔者看来,《天下粮田》的剧情虽然算不上很出彩,但所展示的社会问题、官僚问题、民生问题等,远远要比《人民的名义》深刻得多,从不同的人物、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体会各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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