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清冷的月光抓一把光秃细碎的枝桠洒在我的脸上，而我面无表情的盯着手机蓝莹莹的屏幕，上面的一行字于我来说有些措手不及“我明天就毕业啦！下午的车！回家！”

这条消息来自于程志，大我一级的同专业学长，我们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校外志愿活动上相识。当时我还是刚入校的大一新生，而他已经是大二的老油条了。那天我正站在集合地点一群老生中不知所措，毕竟这种活动除了被强迫来的老生，像我这样积极的新生实在不多见。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回过头，一件水蓝色的衬衫映入眼帘，犹如夏日炎炎中一缕清风，他的个子不是很高，却刚刚好遮住我头顶刺眼的阳光，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烁在镜片后，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他伸出手对我说：“你好，我是你这次活动的队长程志，合作愉快。”他的声音不算浑厚，略带沙哑却有一种踏实感。但我并没有对他放松警惕的打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也笑笑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程婧，合作愉快。”他的手掌厚实，手指刚刚好包住我整个手掌。

 这就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普通很平常，甚至当时他如果转身走进人群中我都不会再把他拎出来，可那件水蓝色衬衫却让我记忆犹新。直到现在他也总喜欢在夏天穿上那件衣服，走在人群中，我也总会认出他。

【二】

 小小的宿舍里已经响起舍友的鼾声，而我还保持着一开始接到消息的姿势，手机已经黑屏了。等手机再亮起来时屏幕上又多了一行字“来送我吧？下午四点，165车站。”我双手颤抖着，立刻回过去“好哇~保证准时。”“那好，今天早睡，我明天还要收拾东西呢。记得来送我时穿的漂亮点哈！”“知道啦！晚安~”

 我自认为和程志不是很投缘，真正开始交流也是在那次活动，空闲的时候我们聊了很多，其实一直都是他在说话，而我则是做一个老实的听众。他对我讲了他的家乡，他的朋友，他上学时候的经历等等，好像要把自己的所有都一股脑说给我听，两个多小时的活动一点都不无聊了。后来我发现，他看似成熟的外表下却有一颗没有长大的心，只是想要个人来陪他，听他讲话。

 他每说完一件事后都会回过头来对我笑，他笑的时候，感觉暖暖的。阳光下，那件水蓝色衬衫特别好看。

 回到学校程志就加了我QQ，打那以后我们两个便成了对方的聊友。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擅长做个忠实的听众，但时间久了我俩发现拌嘴其实很好玩儿的，他给我讲政治，我给他编童话；他用骨感的现实打击我，我用丰满的理想反驳他；他爱看武侠剧，而我只对杀人碎尸感兴趣；他跟我聊专业知识，我心虚的说我要睡了。

 这样看来，两个人的共同话题实在是少得可怜，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会有如此多的话可以聊，他喜欢什么心里话都对我说，我习惯了有什么事都会找他，久而久之，两个人就有了可怕的依赖。

【三】

我平躺在床上，盯着灰突突的上铺床板，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五味杂陈。程志给我的一切一切同电影一般在眼前一帧帧掠过，像被风吹散了满地的剧本，里面的剧情颠三倒四，所有的情节都发生的那样清晰，只是何时何地已无从查证，那件水蓝色的衬衫在风中摇啊摇……这个平安夜，注定不平安。

 第二天不到10点的时候一缕阳光照在我脸上，完全没有了冬日的寒冷让我又想起了程志的笑。

 这时手机响起来，电话那头还是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起床了没？”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安心“刚醒，怎么了？”对面的声音有些杂乱，可以想象得到整个宿舍炸成了什么样。“嘿嘿，没什么事，就是问你醒了吗。快起来打扮打扮，我要收拾东西了。”“嗯好，就你一个人走吗？其他人呢？”他停顿了一下说“他们和我不同路。你快起吧，我东西要收拾不完了。”接着挂掉了电话。

 在我印象中程志是很注意形象的，在别人面前很少与异性接触，就算是同班的同学也罕见他会和女生有过多的交流。有次我在路上看见他大喊了一声“程志！”他回头看看我又继续走了，我有些不满跳过去在他肩上锤了一下，他并没有反应就走了。后来他告诉我因为这件事他被同学们逼问了一周，并且严肃地告诉我见面打招呼一定要低调。当时我还嘲笑过他，可后来我自己也尝到了苦头。去年圣诞节程志和同学们在大厅派送礼物，我路过时被他同学拉住硬是往程志身上推，我一个躲闪不及跌在他面前。程志只是皱了下眉，一只手将我扶起护在身后，自己挡着起哄的人群，趁机让我溜走了。

 打那以后，我和程志的每次见面都好像特务接头一样，互相对个眼神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四】

 下午四点我如约开到165车站，程志已经等在这里了。我穿了一条素色的连衣裙和他说看起来很淑女的大衣，还悄悄地化了淡妆。程志看到我兴奋地挥着胳膊大叫“小婧！”

 认识他以来我从未见过程志如此激动，他的心里还是个小孩儿，不管装得多成熟，在我面前他不用长大。

 其实我是很反感别人叫我小婧的，以我来说这个称呼太娘，另一方面在我印象里总感觉这样叫我的人都很猥琐。但对程志我却并不想让他改口，他第一次叫我的时候就叫小婧再没变过，他说这样叫显得会亲切些，后来我也习惯了这个名字。

 程志在别人面前很少提及我，所以我不担心其他人怎样认识我。只是不久我进入了学校编辑部，部门会议室就在他教室对面，这大大增加了碰面和被看热闹的几率。经常我们刚打完招呼就会听到有人逼问他我是谁，程志只是淡淡地回应道“一个学妹而已。”是啊，一个学妹而已，他还能怎么解释呢。后来因为一次我开玩笑破天荒地喊了一声哥，以后便成了他口中的妹妹，还好我们都姓程，这个称位也就顺理成章了，他一直这样解释，以至于有很多人来跟他要我的联系方式，还好都被回绝了。直到有一天路过他教室听到里面有人问程婧是谁，程志的回答则是“她啊……”当时站在走廊里的我好像看到面前所有的方砖都铺满了阳光，因为这个年纪的人对于TA这个字有太多的遐想和寓意。我侧头看着那件水蓝色衬衫，好想赶快有个人来问我程志是谁，我也会平静地说一句“他啊……”其实自己不知道，当时对程志已经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情愫。

【五】

 远远的就看见程志早已站在那里，身边放着一套纯黑色的旅行包和旅行箱，他好像比第一次见的时候高了点也瘦了点，眼睛还是那样小，只是头发有点长了，遮在眉毛上。他看着我，那样子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