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书中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了境界,作品就自然显得格调高,自然有了名句。五代、北宋的词成就所以远远高出其他时代,原因就在于有境界。
他还论述作词“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的境界,从我的眼光来观察事物,所以事物都带上了我的色彩。无我的境界,从事物本身来观察事物,所以分不清什么是我,什么是事物。古代人作词,摹写有我的境界的占多数,但是并不是不能够摹写无我的境界,这在于豪杰们能够自我培养而已。
王国维的两个境界说源于叔本华。叔本华《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说:“主体的情调,意志的影响,授予静观的环境以它的色彩,而环境又再把这色彩反映给意志。”这就是“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所本。叔本华又说:“人们忘记了他的个体,忘记了他的意志,他已仅仅只是作为纯粹的主体,作为客体的镜子而存在,好像仅仅只有对象的存在而没有觉知这对象的人了。所以人们也不能再把直观者(其人)和直观(本身)分开来,而是两者已经合一了。”这就是“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所本。
王国维21岁到上海,入梁启超任主笔的《时务报》做文书、校对,参加罗振玉创办的东方文学社。自此努力学习康德、叔本华的哲学论著,尤其对叔本华的唯意志论哲学深相契合,笃信叔本华的悲观主义人生观与博爱主义伦理观,同时偏重“直观”的美学观。
后来王国维作《红楼梦评论》、《人间词话》时,叔本华的哲学观和美学观对他的影响很大。
正如王攸欣在《选择、接受与疏离——王国维接受叔本华、朱光潜接受克罗齐美学比较研究》一文中所说:“王国维寥寥几万字的《人间词话》和《红楼梦评论》比朱光潜洋洋百万字的体系建树在美学史上更有地位。”
而王国维亦非常推崇叔本华,曾说:“叔氏之书,思精而笔锐。”他的《人间词话》在很多地方依据和反映了叔本华的美学思想。如词话第三则:“有我之境,以物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这是王国维对境界说的进一步阐释。而“豪杰之士”可看作脱自叔氏认为的天才。叔本华把摆脱意欲控制的认识力称之为天才,天才的真正本质就在于直观认识的本质和力度。即天才的认识方式在本质上脱离了意欲活动,所以天才创作的作品,并不处于一种主观随意,其实是一种本能必然性的指引。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的大幅篇章中,显然都以叔本华这些美学思想(远不止这些)作为审美标尺,他以叔氏的美学理论来审视并推崇苏轼、辛弃疾等大家,而对吴文英、姜夔等词人颇有微词,觉得没有什么境界,“终不能与第一流之作者也”。
就闲聊至此,不展开说了。在这方面,简友们肯定比我知道的多。当然,抽空再读一读叔本华,读一读《人间词话》,对我们自身的作文,亦不无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