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沈园的春依旧,同几年前一样的景致,园子入口奇花团簇,林木葱茏,一带清流自花木深处曲折流泻于石隙之下。
他不禁看痴了,又望着那被水流荡涤的青石,往事旧情翻涌上心头,当年与那人就是在这块青石板旁,吟诗作对,弄句作词。
他自顾自站了会,顺着旁边的羊肠小径走向园子深处,忽地看到藤萝旁一对夫妻在逗弄花草,本想绕路,却听得有人在唤“表...表哥?”
再抬头,春风拂脸,故人依旧,发髻间那支钗头凤,叮当作响。
夹块红酥手,饮杯黄縢酒,并千言万语倒入肚中,笑问家中长辈近安?
陆游与唐婉的爱情就是古时候很俗套的话本子里头的故事,两家人因为沾亲带故,所以他俩也自小亲近,青梅竹马。
而后情窦初开,二人坠入爱河,万千温柔化作一只定亲的钗头凤,再之后喜结良缘,郎情妾意,风月琳琅。
而现实却不止步于此,再怎么脱俗的姑娘都要陷于柴米油盐、婆媳纷争,再怎么淡泊的公子也要谋仕途、谋前程。
“那才藻哪是女子之事,无才便是有德....”陆母不喜欢这个儿媳妇。
每每谴责辱骂,所言无非唐婉整日带着陆游吟诗作对,断了陆游仕途,又说她婚后没生得一儿半女,断了他家子嗣,云云。
常常私下教儿子趁早休了这个扫把星,陆游深爱妻子,又不好拂了母亲面子,故总是搪塞过去。
这天,陆母来到郊外无量庵,请庵内的姑子给自己的儿子儿媳卜算。
那道姑煞有介事地说道:“唐婉与陆游本是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误导,终必性命难保”。
说罢又嘟嘟囔囔持颂了会儿,哄得陆母填了十几斤香油,上了支大海灯。
陆母想着适才道姑的话,怒不可揭,回到家中好一顿骂,强令陆游休妻。
可怜唐婉泪眼婆娑,手持钗头凤,一步三回头, 本以为她与陆游可以白头偕老、举案齐眉,哪知“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一对情深意切的苦命鸳鸯就这么败给了没由的孝道、虚无的八字、世俗的尘见,好不凄凉!
这天,山阴宗室赵府上热闹极了,细乐相迎,宫灯对排,一对新人在堂上行了拜礼,送入洞房。
待坐床撒帐诸事皆毕,新郎便照礼掀了红盖头。
霓虹暖帐,烛影摇红。
赵士程看着眼前这个盛装艳服、低头羞怯的女子,眼角满是笑意,十年相敬如宾,他敬佩唐婉才华横溢,更理解同情她饱受创伤的心。
且说这唐婉改适赵士程已有十年,自沈园与陆游一别,旧情耿耿,卧病在床,到了秋天只进气多出气少了。
没多久一缕香魂随秋风散去,美人作土,幽梦匆匆。
淳熙六年,唐婉逝世的第22年,陆游与妻子王氏的第六个儿子出生。
淳熙六年,赵士程失去挚爱的第 22年,这个皇家后裔,到死都念着唐婉,再没娶妻。
淳熙六年,沈园里,惟见唐婉死之年留下的她与陆游的唱和。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