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我却在十年(1979—1989)当中。三次进入同一单位工作(即人们常说的"回头草")。你说这是一匹“坏马中的坏马”呢?还是说“好马有时也吃回头草”?下面我如实简述一些事例,以供朋友了解与评说。
一、向往的前景,迷茫的践行
本人1979年7月毕业于福建农林大学(时称福建农学院)后,因属“工农兵学员”中,那种不包分配工作的“社来社去”(即哪里来则回哪里去)学员。回到自己的家乡,带着高等学府签发的《毕业证书》及县农委推荐工作的《介绍信》,前往当地乡政府(时称人民公社)报道并面见公社书记时,他握着我的手话别并说道:“先回家候着吧,有消息会尽快通知你。”
那时,根本就不懂这是官场的客套话,宅在家中等啊等啊...... 毫无结果后,便想着还是问问其他同学的处境吧。得知许多同学与我处境也都相似后,便带着不解和郁闷的心情,直接给时任福建农学院农学系某领导写了一封信,其大意是:国家花了那么多的钱培养我们,却为何把我们凉在家里呢?.......
当我在家中等的万分焦急之时,却突然接到一封由公社某领导的亲笔书信,其大意是:“由于你上大学之前,在当民办老师时声望很高,我想先通过你到中心校争取一名民师职位。当你入职不久后,我就想办法给你在公社找份工作,再把你的民师名额让给我的亲戚。......”
我照办了。心想,这就是现实吧。可是,那位领导的亲戚不久也在别处找到了名额。所以我只好假戏真做,重操旧业(当老师)了。
期间,入住在一家女儿正处谈婚论嫁之际的农民家里,其女儿由于好学上进,时常上楼找我问东看西,母亲也开朗热情,所以生活上也可谓舒适宁静。但这动摇不了我走出农门的志向和决心,日夜苦思,祈盼嘉讯。
忽有一日,我接到母校寄来的一封书信,内容是:福建省有关部门将在近期对“社来社去”的工农兵学员实行“全面考核,折优录取”农业技术干部。希望我抓紧复习,争取考上。
在我考试成绩还未确定时,又传来一则消息:县科委正在拟招一名临时工,经人推荐后,科委领导便要求我用毛笔书写一个中文字寄给他看(一种奇特的“面试”方式吧)。结果是,不但“同意录用”,而且还听说“如果考上,就争取正式留在本委工作”。
真是喜从天降!这样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呢? ——所以,我满怀希望的心情,第一次踏进了科委(科技局)的政府机关大门。
不久,考试成绩和录取分数出来了。我以高出录取线32分的较好成绩,正式成为一名国家农业技术干部。但不知何故,却被“分配”到一个乡镇(农业技术推广站)工作。当我接到录用通知后,已近年关(1979年12月下旬),不但担心政策有变,且转眼间将少了一年的工龄。所以顾不上多问,只好不尽如人意地急匆匆前往新单位报到了。
二、冲动的欲望,草率的抉择
到了乡镇工作后,发现自己想做的事很多,但自己能做的事却很少。心想,如此碌碌无为地虚度年华,真是愧对那些曾经关心和帮助我的老师、同学和亲友。更是违背了自己要“走出山乡”的初忠。......
时隔三年,机会终于来了。时任公社党委书记调任县科委副主任不久,便将我也调入了其下属机构 ——已接近于停产状态的“香菇实验场”接任场长。
该实验场的主要工作是引进并推广食用菌栽培技术,而段木香菇栽培技术的推广应用则是首当其中。为了尽快熟悉业务,了解行业动态,时任三明食品工业研究所所长、食用菌专家蔡衍山及其夫人黄秀治(食用菌专家)对我进行了实用技术的操作培训。与此同时,还带我对全省范围内当时较为成功的食用菌生产基地进行了实地考察。
通过这样的“组织培养”及其“领导厚望”之后,我便正式进场,开始了人生第一次以“领导者”的身份展开了场里的全面工作。
根据当时本县的自然资源,规模基础及其市场需求,首先我便选定了:以三明食品工业研究所为技术后盾,充分利用本场先进的生产设备及其现有成熟的技术工人,全面推广”以段木为主,原木为辅的纯菌种香菇栽培“新技术"。力争三至五年成为本县乃至本省段木香菇的生产基地及其交易中心。 ......
通过各方的努力, 第一批段木香菇栽培种顺利培育成功。全场人员及其上级领导期待已久的产品销售收入,眼看就可如期实现。
然而,初出茅芦的我,根本没有想到,先进的科学技术并不意味着立刻就能转换为先进的生产力。产品销售广告发出近一个月,毫无动静,就连外地来本县从事原木栽培香菇的专业菇农,也不愿改变其传统做法。当时我想,这也许是当时的交通和信息传播不便所造成的,就决定开着场里的拖拉机,将培育好的菌种拉到乡镇圩场,面对面与村民讲解沟通。可是,其效果依然是”无人问津“。甚至我表示愿意送给他们少量菌种试种都没人接受。......
常言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算是真正尝到了当“家”的“甜”头啦! ——生产成本无法收回,科研经费无从申请,场里员工、上级领导曾对我抱予的希望,不但没能实现,而且眼看就因资金原因面临设备停产,员工下岗。本人虽然是国家干部,可连续三个月没领一分钱工资,别人还不相信。想着,想着,时常都因想着此事而茶饭不思,彻夜难眠。甚至有时“情到深处”,两行泪水便悄然而至。
一日,我在县汽车站候车时,一位熟人问及我的工作地点、性质、前景时,便诚恳地对我说:“你说的这些可能根本就没人会相信,人家也不愿意帮你做这样的实验”。这句话提醒了我:是啊,那些从未接触过“种菇新法”的一般菇农,凭什么会相信呢?但是,有个地方的人肯定会相信的。那便是我上大学之前在那当任“民办老师”整三年的地方 ——某自然村,横排际。
这个村庄当时共有18户家庭,总人口尚未过百。虽然我在那仅教过三年书,可他们都对我特别的信任与友好。当大家得知我“重返故里”并说明来意后,当年的学生及其家长们即刻表示愿意先买部分菌种试用。 ......
由于他们都具有传统“种菇”的经验,加上菌种质量可靠,其试种结果是:香菇产量得到数倍增加。农户"种菇"致富的欲望异常高涨! ——“新法种菇能致富"的消息很快在周边乡村传开,以致香菇菌种常常是供不应求,甚至有些人还因买不到菌种而生气。
此“成功之举”不久,我发现段木香菇菌种生产与销售具有很强的季节性,且生产场所和在岗员工都显宽松有余。便想起了引进肉用鸡养殖的新项目。经多方了解,当时全县尚无一家企业或者个体专业户引进饲养。随后我便与县畜牧水产局取得联系,该局领导不但与我的想法一拍即合,而且承诺在指派专人负责技术跟踪服务的基础上,再免息借给“肉用鸡养殖技术引进专项资金”9000元人民币(1982年币值)。 ......
随着时间的推移及其养殖过程的顺利进行,数千只逐渐长大的肉用鸡很快将要上市销售。时间短,市场小(当时买鸡当菜吃的人是很少的),而且销售活鸡还有一个特别的要求,就是每天拉出去卖的活鸡,哪怕是一只都没卖出,也不能把运出的活鸡再运回养殖场里了。
当然,这次的困难我是有所准备并且已制定了具体的推销方案。
首先将印制好的“活鸡供应券”分发給熟人及部分机关干部,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将活鸡用拖拉机限量运送到县政府机关大院食堂附近,再让员工按之前各自分工的职责,井然有序地“凭票供应”(购买)。
这一招还真的有效!由于“这么好,又这么廉价”的鸡得“凭票供应”,随之我这场长顿时也“身价倍增”。寻我订鸡票的部门和个人接踵而来。而我则暗自庆幸的是,这批人工饲养的活鸡,按计划销售是毫无问题啦。
然而,又一个“根本没有想到”的问题出现了。由于是首批引进试养,后续养殖尚待计划中。虽然场内还有少量正在饲养的活鸡,但都一律按领劵顺序已全部预定完毕。——之后前来“要求”买鸡的单位或者是个人全部“谢绝提供”。
我想,我这“出奇的一招”使该场面临销售压力的产品抛售一空,肯定会受到上司的称赞。可当时在大家的实际看法如何,我就不知其解啦。事后便有人告知我说:
“那个是某局的办公室人员,之前场里的很多经费都是经由他们划拨的。”
“那个是某某部门的科长,公、检、法及其社会治安等部门他们都可以协调。”
“刚才那位好像是某常委的秘书,你老婆如果想调到城区工作,也许可以通过他们帮忙。”
......
还有一件更为愚钝的事是:由于不解上司的话意,且总爱与人“明辩是非”,直接导致了从“城市到农村”的被动调离。
当“肉用鸡养殖技术”引进成功后,自然就考虑如何续养之事啦。就在那时段,县科委在一次全体员工会议上,领导并未直言提及养殖肉用鸡效果如何,却面对着我说:“(其大意)小余,你在对员工的利益分配上最好能更周全些......。”我听到这话后,心想:这到底是哪个人又在打我的“小报告”啦?我只是严格按《养殖合同》兑现而已(超出工资好几倍),这样养殖人员才有积极性啊!随即没等领导把话说完,就直接插话说:“...如果这样说来,那点加班工资连点心费都不够!” “这是什么意思?”......
夜深人静,仔细想来,近日的所做所为,真是糟透啦。——不该得罪的机关单位及其不该得罪的人,如今都得罪了,今日之“争辩”还把顶头上司也得罪了。接下来,便是该考虑如何离开的问题啦。
《调动工作申请报告》不久便递交到科委(其实当时我是非常不愿意再回到乡镇工作的)。次日,单位领导单独找我交谈,谈话大意是“第二梯队”、“我的年纪已经是快到退休了”、“现在调动工作很不容易,想调哪里呢?”等等似乎是在跟我拉家常之类的话语。最后对我说:“回去再认真考虑一下吧。”
当我走出办公室后,心想:这是啥意思啊,跟我说这些干么?便直接跑到县人事局说,本人要求调动工作。
大约半个多月后,路遇科委办公室主任时,他告诉我说:“你的工作调令下来了。为何要如此坚持调走? ...你真傻,领导原已把你列为第二梯队人选了,就是想培养你入党和干部提拔对象。......" 但《调令》已下,只能走人了。
三、破例的人事调动,违心的任务担当
当我几经周择,又一次从乡镇调往城区某事业单位工作不久,却又一次迎来了“发展机会”。这次机会,对我而言,非但深感意外,而且极负挑战性。
上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初期,为了“招商引资”,尤其是引进外资,县科学技术协会(简称科协)与菲律宾某公司达成并组建了“中外合资-食用菌开发有限公司”。公司经营一年多后,由于亏损严重,发展艰难,外方且提出不再注资要求。就在公司面临破产倒闭之时,县领导发话了:大意是,这家公司是全市首个引进外资的农业企业,必须设法予以巩固和有所发展。为利于各项工作的协调与发展,中方股东将由县科协变更为县科委。
不知为啥,科委接到续营这家合资公司任务后,再次希望(实为要求)我回科委接任该公司总经理之职。
这次,我真的是忧郁了。我深知自己的个性,开公司,搞经营绝非我的长处。但我又是一个爱“创业”的小狂徒。这个找上门的创业机会何不一试呢?
于是我决定三进县科委。为了保“饭碗”,我随之提出了两个条件:(1)保持我现有“事业编制”的身份及其工资待遇;(2)将我妻子从乡镇调入县城区工作。
由于科委当时“事业编制”名额有限,且增加事业编制是严格控制的。这个不算是难题的难题,县有关领导及其相关部门专门组织召开了“协调会”。并决定:本人由原“食用菌技术开发服务中心”带编调入县科委所属“科技开发中心”,出任“中外合资-食用菌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记得当时做出该决定时(本人也参加了协调会),县人事局参会领导说:“这种情况,在本县人事调动中是史无前例,必须县长签字方可办理。”至于家属调动一事,可以先借调科委,待有合适部门和岗位时再予以解决。
......
(入职后,如何经营,其结局又是如何,在此考虑篇幅过长,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