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民谣,一座城市,我与你,许多故事。
“我们现在来到的就是宽窄巷,始建于康熙五十七年……”擦肩而过的是一行旅游团,导游的喇叭声在这巷子里显得似乎格外刺耳,蓓拉下意识地按了按右半边耳廓。
成都的太阳总是很吝啬,每每还没冒出来一会儿就被云层给遮了起来。一阵轻轻的风吹来,夹杂着盆地独有的湿润触感。蓓拉忙着深吸了一口气,因为刚解决完了一碗担担面而微微发麻的嘴巴好像真的就舒服了许多。
蓓拉第一次了解到宽窄巷子,是高二的时候。
寒假结束后的第一次换座位,晴天成为了蓓拉同桌的同桌,虽然中间隔了一个座位,但丝毫不影响两人从见面几乎不打招呼的同班同学关系迅速升温到"中国好基友"。
蓓拉的爸妈对她管教很严厉,从高中起就给她定下来非长假不许上网不许看电视的不成文规定。于是用晴天的话说,她的出现,就是为了给蓓拉信息不通爱豆不明的远古时代生活带来光明的火种……虽然这话说的很臭美,可晴天那个追剧神器——mp4真真是“极好的”。那时候有档真人秀节目很火,每个周末一经更新,晴天就会强忍着观摩爱豆的心情把视频下载下来,然后等到周二的体育课上再和蓓拉一起坐在草坪上看。
蓓拉清晰地记得,是第五期,节目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雨里是成都,是宽窄巷。
那天看完节目,晴天就一个劲儿地夸四川好成都好,说四川空气湿润美女多不长痘,说成都小吃多景点多高校多,总之天府之国不是盖的。
蓓拉保持着最后一点尚未被完全洗脑的清醒,默默吐槽了一句,「难道不是因为你最爱的李宇春是成都人吗」。
晴天嘿嘿地笑了,「反正啦,考大学我就要考成都的」。
直到现在,蓓拉还记得晴天那仿佛是站在教堂里念誓词一般的语气,和一闪一闪放光的眸子。
宽窄巷子、锦里、武侯祠……担担面、豆花面、红油素面……来成都上学的一年多的时光里,蓓拉去了很多成都特色,吃了很多成都味道。而这些,都是蓓拉和晴天一起写在计划列表里的。在那个周二的晚上,蓓拉假借查资料之名,用家里的电脑上百度着各种关于成都的信息。然后在第二天的语文课上,躲在一堆课本的背后,和晴天传着小纸条,一起完成了这份“成都计划”。
成都的晴天很少,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晴天。蓓拉抬头看了着转眼间又阴沉下去的天,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个念头。忽而又想到,要是晴天在的话,再羞涩的太阳也会被她感染得出来嗨吧!
高考完,朋友圈里疯传着一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样子吗”的文字图片。
蓓拉在晴天的空间里留言,「军训,操场。橙色针织衫,白底深蓝条纹外套,深蓝牛仔裤,深蓝帆布鞋」。
后来晴天回复了一句,记性这么好怪不得你考上了X大而我却没有。
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让蓓拉忽的愣住了,不知如何回应。
此时,走在成都的路上,百无聊赖地轻蹭着脚下青石砖的边缘,蓓拉想着,之所以能记得那么清楚,大概是因为她是晴天吧。
是初见时踢正步接连被自己踩掉三次鞋还傻笑着对自己说「你别担心啦,蓝色耐脏」的晴天。
是穿着和性格都温暖得像晴天一样的晴天。
高考成绩不太理想,晴天就一再对比近几年的成都各校的分数线,谨慎地选择了几所并不知名的要求也不高的学校,原本满心以为一定总能被其中一所录取,直到结果出来,打破了所有的期望和欢喜。填报的成都学校全部掉档,晴天留在了武汉。
而蓓拉则收到了晴天梦寐以求的X大的录取通知书。
是谁说过的。
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么猥琐的奇怪。让你失望的,是你被公司炒了鱿鱼,而让你绝望的,是你的朋友晋升了总监。
我知道你的成功是你的努力,我知道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你可以替我去实现我们共同的梦。我想祝福你恭喜你。但我无法坦然地说出口。
因为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因为我们曾一起那么奋力地追逐过梦想,因为我们一起描绘了那么美妙的未来。所以我会羡慕你甚至嫉妒你,我做不到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失败,我害怕面对自己的失约。
“记性那么好怪不得你考上了X而我却没有”,一句话,没有标点,没有间断,生硬得像一根刺。
这场尴尬过后,两人在不同的城市开启了不同的大学生活,距离的绵长让隔着手机屏幕的聊天更加缺乏温度,相交点甚少的生活也让对话内容越来越短。
湖北离四川很近,H大离X大很远。
兜兜转转逛了大半天,在太阳彻底从天际消失之前,蓓拉回到了寝室。看得桌上那个方方正正的包裹,蓓拉才想起自己手机里还躺着一条“您的快递已到达”的短信。
“谢啦!”蓓拉转身对帮自己取回快递的室友夸张地做了个比心的手势。
“诶,快打开看看这是哪个追求者给你的surprise,包裹上都没署名的。”
一层一层地拆开,原来是一盒明信片。一盒装得满满也写得满满的明信片。
每一张都有一句话,每一张都是成都的风景。
「一直没有勇气对你说,谢谢你,蓓拉。
谢谢你让我的梦想成为我们的梦想。
谢谢你承载着我们的梦想一直前行。
……
生日快乐,蓓拉。
想和你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蓓拉。」
每一张都有署名,晴天。
蓓拉小心翼翼地把明信片放进了抽屉。一个缝线本的旁边。
那是一个装满了成都风情的本子。印花瓷碗装着的担担面、宽窄巷子的的青石板路、武侯祠的匾额……蓓拉每走过一个地方,都会用手机拍下来,打印,然后粘贴。
那是一个准备寄往武汉的本子。「想和你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晴天。」扉页上这样写着。
今天是个好日子,明天也会是。蓓拉想。
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都会是。